“謹言,你回來啦?”屋裏響起母親的輕喚。


    薑謹言脫了外套,洗過手,坐到床前喂母親喝粥。薑媽媽一年前中風偏癱後就一直臥病在床。“媽,你這幾天還好吧?”


    “挺好的,就是麻煩福伯和福嬸了,你記得好好謝謝他們,他們老倆口年紀這麽大了,要照顧皮皮,還要照顧我們。”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前不久兼職賺了點錢,回頭給福嬸他們買個和我們家一樣的足浴盆你看好不好,我看福嬸挺喜歡的。”


    “行啊。這個泡腳的桶是不錯,泡完從腳底一直暖到身上。”


    “媽,你喜歡那晚上我再幫你泡。”


    “還真是好多天沒泡過了。”薑媽媽眉開眼笑的喝完了粥。


    “我先換件衣服去上班。”薑謹言收拾起空碗,給母親擦了把臉,又吩咐薑慎行。“慎行,你陪著媽,我今天得上班去,中午你還是去福嬸家吃飯。”


    薑慎行乖巧的搬了個凳子端端正正坐在薑媽媽床邊。


    薑謹言鼓勵的摸摸他頭,得到他一個回應的微笑。對自閉症患者,每一份與人的互動都實屬不易。難得弟弟有這樣自發性的微笑,薑謹言趕緊拉過他,輕碰了下他額頭,用這個父親生前常對他們做的親昵動作,表示對這個回應的鼓勵。“慎行做的很好,要對人微笑,要看著別人的眼睛。”


    薑慎行笑得更燦爛了,年輕俊美的臉龐像天使般純真而炫目。


    薑謹言有點恍惚,他們是雙胞胎,卻長得並不很像,慎行更像母親,五官集中了父母所有的優點,個子也是高而挺拔。而薑謹言則明顯是兩人中的劣質品,個子剛過一米六,相貌比起慎行遠差一大截,時常被父親笑稱,是西湖邊上垃圾桶裏撿來的。可偏偏這麽優秀的慎行卻在智力上有所缺失。


    薑謹言時常在想,難道真的是上天嫉妒他的完美,總要讓美好的事物有那麽一點缺憾。


    薑謹言暗暗歎了口氣,拎著兔子先生回到自己房間,將它安置在床頭一角。孩子氣的對著它自言自語。“乖小兔子,以後這裏就是你的新家了,雖然比不上你前主人的房間那麽豪華,但我會好好對你的,你乖乖呆在家裏陪媽媽和慎行哦。”


    兔子先生依舊微笑看著她。


    薑謹言伸出食指輕撫過它嘴角彎曲的弧度,腦中卻瞬間浮現某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上彎的柔軟雙唇,以及那雙唇帶來的灼熱溫度。


    手指被燙到似的突兀的縮回來。薑謹言趕緊甩掉腦中雜念,換了身衣服,拎起包下樓。


    跟戴偉和福嬸一起吃過早餐,薑謹言向福嬸交代了下弟弟和母親中午的的夥食問題。便搭上戴偉的順風車去劇院上班。


    兩人在車上聊起上次橫店的古裝戲。說起這事戴偉真是一陣激動。“我正要跟你說呢。武術指導和導演都問我要了你的資料,說是下次有合適的戲,一定找你去。這個導演挺大牌的,私下都不大搭理劇組演員,倒親自來問我要了你的資料。謹言,我看你搞不好要一舉成名,當明星了。”


    薑謹言被他誇張的表情逗笑。“你想太多了吧。演員這行飯哪這麽好吃,我們劇院來的那些話劇演員,年輕貌美的一茬又一茬,能混成名角的又有幾個,多少人領著兩千塊的基本工資,混不上戲,連基本生活都成問題。”


    “也是,我這幾年在橫店,眼見著每年幾千的橫漂聚在演員工會,個個等著一舉成名,真正能混上職業演員這條路的還真是沒幾個。不過隻當是份兼職活兒混混倒是可以的。”


    薑謹言和他一樣心態,就隻把這當是業餘的兼職,倒真是從沒存過要以此為業的念頭。“等過陣子放假了,我和你一起去橫店蹲幾天。我們想辦法攢點錢,給莎莎他們買架鋼琴。”


    “行,這陣子我先幫你留意著,再有跟上次一樣大價錢的活,我立馬電話你。”


    “好咧。”


    薑謹言萬分慶幸,她爸當年賣了房子後,選擇跟戴偉一起將房子買在了福嬸一家一個新村裏,如今三家人毗鄰而居。三個同樣是家有自閉症兒童的特殊家庭,同樣的苦難,讓他們幾乎是一家人般親密相處,遠比一些名義上的親戚要親的多。無論誰家有個大事小事,隻消一句話,另兩家必是傾力相助。


    若不是如此,光靠薑謹言一個人,真不知道這些日子究竟怎麽能扛過來。


    薑謹言在劇院門口下了車,剛巧碰到幾個同事。


    票房賣票的張阿姨見到開車離去的戴偉,忍不住八卦。“薑助理,你男朋友啊,看著挺老實的樣子。”


    薑謹言忙解釋。“不是,是我家鄰居。”


    張阿姨繼續曖昧的刺探。“哦,是嗎,那你家鄰居人真不錯,這麽大清早的送你上班。”


    “順路而已。”薑謹言皺眉岔開話題。“這幾天上的那個廁所政治,票房還好嗎?”


    “好,好得不得了,翟老師的戲名氣擺在那兒的呀,門口黃牛天天盯著我,票子還有伐,票子還有伐。”張阿姨激動了。“戚經理的女朋友運氣真是好,聽說戲劇學院還沒畢業呢,就演女一了。”


    另一個小賣部的王阿姨順口接了句。“人家長得漂亮呀,演技也好。說話也是斯斯文文,難怪戚經理歡喜得不得了。”


    張阿姨推推她。


    王阿姨終於反映過來,趕緊改口。“不過我們小薑也不差的,長得也是水靈靈的,待人也和善。”


    薑謹言被她生硬的逢迎搞得哭笑不得。好在已經到了劇院門口,終於能結束這段尷尬的攀談。


    薑謹言來到位於劇院後方的辦公區域,在更衣室換上西裝窄裙的工作服前往辦公室。幾乎可以肯定等著她的必定是一場爭執,曹靜那天被她砸得這麽狠,估計早在戚世柏麵前告了不止一次狀。


    打起全副精神敲了敲劇院經理辦公室的門。戚世柏打著手機出來,皺眉示意她進去。自己仍是全神貫注的接著電話。


    “好的,李老板,我會安排好接待工作的。您放心吧。他什麽時候來?”


    “還沒定?哦,那我等下就叫員工們準備好,務必以最飽滿的精神麵貌迎接他。”


    又是市裏哪個領導要來看戲?薑謹言揣測。看戚世柏這狗腿的陣仗,應該是個大人物。


    戚世柏講完電話,氣勢洶洶的站到薑謹言麵前。“薑謹言,你現在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啊,上班說不來就不來,連提前請假都不請。”


    “我給你發過消息,我真是生病了。”薑謹言辯解。她確實是去醫院住了一天,還花了她一千多軟妹幣呢。


    說起發消息,戚世柏又揪到她小辮子。“你以為發個消息就完了,我回了你十幾個電話你為什麽不接?你說說看,你這是昏迷了?還是不醒人事了,連接個電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在掛水,掛完忘記了。”


    “你自己說這次的事怎麽辦吧?”


    薑謹言早提防著他要來這套。“我這幾天都開了病假單的,等下就交到人事去。”


    “不會又是什麽社區醫院的病假證明吧?”戚世柏拆穿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鄰居福伯剛好在社區醫院做社區醫生。”


    知道又如何?薑謹言針鋒相對的反駁。“員工手冊沒有規定社區醫院的病假條是不被認可的。”何況她這次是真的發了燒。


    “別跟我強詞奪理。”戚世柏說不過她直接蠻橫的命令。“前三天我批過的假,算你請假,後幾天我沒批過的,算曠工。”


    曠工一天要扣三天工資,一涉及到錢,薑謹言頓時按捺不住。“憑什麽,我完全按請假流程來的,病假本來就可以事後補假條,而且我還事先給人事和你都發了消息,你憑什麽算我曠工?!”


    “憑什麽?就憑我是這裏的劇院經理,這裏我說了算。”


    薑謹言氣結。“你這是想為曹靜報仇?”


    戚世柏冷哼一聲。“你不會以為砸她一下,爽完就完了吧。”


    確實不該逞一時之快,薑謹言反省著自己。她深吸了口氣,壓抑住情緒。“這次的事情,算我錯。我保證以後再不會招惹她,你也確保她以後再不要來招惹我。”


    “你們女人間的事我不想摻合。”戚世柏狡猾的推卸責任。看薑謹言被曹靜撩撥得火冒三丈正是讓他暗爽不已,他怎麽舍得放棄這個樂趣。


    剛壓下去的火,又被他激起來,薑謹言忍不住質問。“戚世柏,你不要太過分。不摻合現在這算什麽?”


    戚世柏也幹脆耍起無賴。“不算什麽,就是看你不爽,故意的。”


    薑謹言被他的神經病氣得快吐血。“戚世柏,你搞搞清楚,你自己劈腿甩的我,你有什麽可不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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