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英暫時被留在了公安局。


    由於林姝英沒有不在場證明,同時拒不承認犯罪事實,又否認她與失蹤一年的林登輝有聯係,警方隻能采取疲勞戰術,輪番對她進行審訊。


    嚴聰第三次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正好接到了陳波打來的電話。他聽完電話趕緊來到肖楊的辦公室,推開門就開始語速飛快地匯報:“陳波在醫院進行了調查,還詢問了林姝英的鄰居……林姝英這一年的確是獨來獨往,而且她對人比較冷淡,唯一比較頻繁打交道的男性也隻有那個謝俊華律師。據說謝俊華在追求林姝英。”


    停步在辦公桌前,嚴聰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如果真的是林登輝幹的,那他隻可能從林姝英這裏得知失蹤者的信息。就算林姝英不是共犯,也肯定有通過某種渠道跟林登輝聯係。”他皺著眉頭揉揉鼻尖,“要是能查她的通話記錄……”


    肖楊從他進門開始,就一直坐在辦公桌後頭垂眼翻閱一份案卷資料。他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來聽嚴聰講話,自然也知道他想表達什麽。


    “現在證據不足,上級批準的可能性很小。我已經讓小陳去申請了,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合上手裏的案卷資料,肖楊抬眼對上他的視線,“等搜查令下來,馬上去林姝英家搜查。”


    知道目前也隻能這麽辦,嚴聰點點頭,站起身準備離開:“我去通知小蔣他們做好準備。”


    “要是看到小陳就叫他過來。”肖楊不忘交代他。


    約摸十分鍾之後,小陳敲門走進了辦公室。還不等他開口,肖楊就抬手把案卷資料遞給了他:“你去查查林飛生前的匯款記錄。”他麵上沒什麽情緒的提醒我,“要特別注意他妻子羅芸自殺前那段時間的記錄。”


    “林飛?”聽到這個名字,小陳不禁一愣,“林姝英和林登輝的父親嗎?被林登輝砍死的那個?”


    肖楊頷首,“如果犯人是他們,那他們挑中的這些失蹤者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出軌。”習慣性地十指交疊,他腦海中閃過剛才在案卷資料裏看到的疑點,“我懷疑羅芸自殺不僅是因為遭到了家暴。”


    點到即止,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小陳卻會了意,斂下怔愣的表情應下來:


    “好,我馬上辦手續去查。”


    這天晚上,拿到搜查令的嚴聰帶人連夜搜查了林姝英的住所,也連帶著檢查了她的那台紅色suv。搜查的結果卻令人失望:她家中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在魯米諾和紫外線燈光的檢驗下,他們也沒有在她的私家車內發現可疑的血跡。


    “他們要把人從旅館帶走,肯定需要交通工具。”嚴聰打電話把這一消息告知肖楊之後,忍不住頭疼,“如果不是私家車,還能是什麽?”


    “林登輝是跟他的車一起失蹤的。”肖楊卻並不意外,又給他點出了一個可能性,“去確認那輛車的車型,調出案發當晚旅館附近路段電子眼的監控錄像,一輛一輛排查。”


    電話那頭的嚴聰眯眼恍悟,“收到。”


    要是犯人作案使用的是林登輝的車,那麽他們很可能在車牌號上做了手腳。因此要排查,還需要不少的時間。肖楊沒有坐以待斃,把審訊林姝英的工作交給了從醫院回來的陳波,然後隻身前往林姝英的住所。


    林姝英居住在一個有些年頭的小社區裏,居民樓安保落後,樓道裏也沒有安裝攝像頭。肖楊抵達時,還有幾個負責搜查的警察正在屋子裏進行第三輪檢查。他隨意跟他們打了招呼,就進屋逛了一圈。


    很奇怪。


    屋子的格局簡單,室內裝潢也比較簡潔,風格統一。但屋內一些細小的物件和擺設都呈現出兩種差別較大的風格,顯然挑選它們的不是同一個人。


    肖楊站在屋子中央,微微蹙了眉。


    據陳波之前的調查結果來看,林姝英是個喜歡獨來獨往的女性,除了早年林登輝失蹤以前兄妹倆關係甚密,她再沒有別的親近的人。她的鄰居和醫院的同事還表示,謝俊華追求林姝英的過程十分不順利。她這人非常冷淡,拒絕謝俊華送給她的任何東西,甚至當著他的麵將他送的禮物直接扔進公共垃圾桶。


    在這種情況下,她家裏應該不可能出現謝俊華送的物品。


    那這些風格迥異的東西,又是誰挑選的?


    “肖隊,哪裏有問題嗎?”大概是見他站在這裏很長時間,負責組織搜查的刑警走過來詢問。


    肖楊麵不改色地搖搖頭,“沒事。”


    剛好這時候小陳打來了電話,肖楊便掏出手機走出屋子:“小陳。”


    “查到了,肖隊。”電話另一頭的小陳氣喘籲籲地出聲,“我特地去確認了……跟你推測的一樣,林飛生前確實有一個情人,名字叫田柏麗。林飛的妻子羅芸自殺之前一年,林飛就開始每個月給田柏麗匯生活費。因此他們肯定是在羅芸自殺以前就有了關係。”


    他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似乎急急忙忙跑上了車,碰上車門的聲響和他的聲音一起從電話那頭傳來:“而且我還查到……田柏麗在林飛死的那天就失蹤了,至今沒有下落。因為事先沒有人知道田柏麗是林飛的情婦,所以當時辦案的警察沒有把這兩個案子聯係到一起。”


    又多了一條人命牽扯其中。


    肖楊捏了捏眉心,“知道了。你現在回局裏,我待會兒也會回去。”


    “好的。”小陳忙應。


    可等肖楊在八號中午回到市公安局,首先見到的卻不是小陳——陳波急匆匆地找到肖楊,眉梢高挑,臉上神情很是焦躁:“肖隊,一個小時之前謝俊華跟另一個律師一起過來,把林姝英帶走了。”


    腳步沒有因此停下,肖楊微擰著眉朝自己的辦公室走:“有記下謝俊華的證詞嗎?”


    “有。”加緊腳步跟在他身後,陳波點頭,也隻在這件事上稍感安慰,“一月一號當晚,謝俊華確實是在林姝英家過的夜。但是他當時也喝多了酒,把林姝英送進臥室以後,自己睡在了書房,到第二天早上八點才醒來。這樣林姝英的不在場證明還是不充分。”


    不慍不火地應了一聲,肖楊擰了擰領結:“不急。通知林姝英住處附近的派出所,讓他們留意她的情況。”他說,“謝俊華應該還會陪她一段時間。等他離開,我們再把林姝英帶過來。”


    於是一月九號上午十點,在確認謝俊華已經離開了林姝英家後,陳波帶著小陸,再次以涉嫌一起失蹤案的名義將林姝英帶回了公安局。


    離開審訊室不過二十四小時就再度回到這裏,林姝英的情緒理所當然的變得不耐煩。當看到肖楊走進審訊室,她還沒等他在審訊桌後頭坐下,就率先皺著眉開口:“該說的我已經都說清楚了,昨天陳律師也把話講明白了。你們難道還有別的問題?”


    “今天帶你來,不是為了那起連環失蹤案。”肖楊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從容不迫地坐下來,又像上回那樣將一張照片推到了林姝英眼前:“田柏麗——你還有印象嗎?”


    林姝英的臉色微微一變。


    “她是你父親的情人,在你父親被你哥哥砍死的當天失蹤。”收回照片,他稍抬眼瞼迎上她的視線,“翻你父親那個案子的檔案,我發現林登輝在林飛死後七個小時才報案自首。而這七個小時之間,據他當時所說,是和你一起待在家裏。”隨意擺在桌麵的雙手交疊起十指,肖楊口吻平靜地敘述,“現場調查的時候,警方在現場血跡裏提取到了兩個人的dna。其中一個dna跟你父親的dna吻合,另一個dna因為案情明確,沒有用來做對比鑒定。”


    攏在衣兜裏的手收攏了十指,林姝英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肖楊也沒有催促,隻慢條斯理地繼續:“我想你跟林登輝當時都並沒有受傷。屋子裏的血跡裏之所以能提取出兩個人的dna,是因為當時在屋裏受了傷的,不隻林飛一個人。”


    刻意停頓片刻,他才盯著林姝英的眼睛,慢慢道,“還有一個就是田柏麗。”


    林姝英依然沉默不語。


    “林姝英,這起案子要重查不難。隻有立功表現才能給你爭取到從寬處理的機會。”神情寡淡地注視著她,肖楊語氣平淡如常,卻帶了幾分最後警告的意味,“所以我問你最後一次——林登輝現在在什麽地方?”


    衣兜裏的手捏成了拳,林姝英合了合眼。


    “我不知道。”她回答,“你們要是懷疑田柏麗是我殺的,就盡管去查。但我哥不可能跟這些失蹤案有關。”口吻十分肯定,林姝英回視他的眼神可以稱得上冰冷,“我跟他是孿生兄妹。我們之間有感應。一年前他失蹤之後,我就知道他已經死了。你們休想再把莫須有的罪名推給一個死者。”


    然而肖楊麵無表情地同她對視,竟完全忽略了她為林登輝作出的一番辯解。


    “我隻說田柏麗在屋裏受了傷。”僅僅抓住了她的頭一句話,他不露情緒地問她,“為什麽你這麽肯定她被殺了?”


    意識到自己話裏露出了馬腳,林姝英略微挑眉,閉口不答。


    肖楊不做糾纏,起身離開審訊室。


    等候在審訊室外頭的小陳見他出來,趕忙跟上他的腳步:“怎麽樣了,肖隊?”


    “田柏麗是她殺的。”肖楊走向公安局大門,“但是關於林登輝的部分,她不像在撒謊。”


    小陳便有些納悶:“那……難道李寧他們失蹤的事兒也是林姝英幹的?”


    肖楊給出的答案還是那兩個字,“不像。”


    眼見著他走出了大門,小陳還有別的工作,沒法再跟上去,隻好停在門口,不解地看著肖楊離開的方向。


    真是奇怪,如果犯人既不是林登輝,又不是林姝英……那還能是誰?


    一月十號晚上十點,肖楊接到嚴聰的電話時,正在開車趕回局裏。


    “總算讓我們找到了!”電話才剛接通,那頭的嚴聰就頗為激動地開了口,“他果然用了假牌照,不過我們按照車型一一排查,還是把它給找出來了。一輛白色suv,開進了安居花園。我們查過了,林登輝在安居花園有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在他失蹤以後被法院判給了林姝英,沒有租出去,但是這一年都在正常繳水電費。”


    “申請搜查令了嗎?”肖楊問他。


    “已經拿到了搜查令,我們正在往那裏趕。”


    “嗯。有情況隨時聯係我。”


    “好。”


    電話掛斷不久,肖楊將車開過一個路口便上了公安局所在的那條路,可才一轉眼就看見一輛接一輛的警車正飛快地從局裏開出來,響著警鈴呼嘯著離開!


    兜裏的手機幾乎是在同時響起,他停下車拿出手機摁下接聽鍵,還沒出聲就聽見電話那頭的小陳焦急地叫他:“肖隊!林姝英打暈了小陸和其他幾個人,搶了槍跟警車逃跑了!”


    踩離合器換檔,肖楊重新發動車子,跟上那一輛輛警車,“告訴我車牌號。”


    同一時間,安居花園內,嚴聰和陳波帶足了人手強行進入林登輝的房子開始了搜查。屋子裏沒有人,除了地板以外,四處都是灰塵,牆頂也結起了蜘蛛網。雖說一年沒有斷水電,但這裏看上去就好像一整年都沒有人居住過


    “嚴聰!這裏!”陳波的聲音從雜物室傳來,嚴聰趕緊抓緊了槍過去,才剛靠近雜物室門口,就感覺到了一股撲麵而來的寒意。


    這間雜物室被改裝成了冷凍室,站在門口便可以看到裏頭橫七豎八地倒著幾具屍體。


    嚴聰蹲□,將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具屍體翻過來,看清了他被凍得慘白的臉:是李寧。他身上還有幾處刀傷,應該是先被砍死,然後才被放在了這裏。抬起頭看了看另外幾具屍體,嚴聰發覺有些不對勁。


    “怎麽有六個人?”


    指了指最裏頭那具用黑色塑料袋包住的屍體,陳波吐了口氣,“那個應該是田柏麗。”


    “我去看看。”撐著膝蓋起身,嚴聰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等到揭開黑色塑料袋看清這具屍體的臉,嚴聰和陳波的臉色都頓時變了。粗略檢查了一下屍體的情況,不像其他幾具屍體身上有多處刀傷,這具屍體渾身上下隻有一處致命傷:插在心房處的一把水果刀。


    犯人甚至沒有把刀拔下來。


    掏出手機撥通了肖楊的號碼,嚴聰蹲在屍體麵前對著電話那頭的肖楊說道:“老肖,我們找到林登輝了。”


    冷凍室裏溫度極低,他看得到自己呼出的氣體凝結成了小水珠,白霧似的飄散開來,“但是看樣子……他應該已經死了整整一年。”


    當晚,參與追捕林姝英的所有警車都收到了肖楊的緊急通知:


    “注意,已經可以確定林姝英擁有多重人格。現在她的主導人格是林登輝,接受過部隊的專業訓練,手持武器,人身危險性較大。封鎖各個路段,帶好武器,不要讓他有機會劫持人質,必要時當場擊斃。”


    “林登輝……也就是林姝英,昨晚一路逃跑,最後被我們的車攔截,就丟下車跑了。”小陳回憶著當晚的情形,垂在身側的手捏緊了拳頭,“下車追她的,十個裏麵有五個中彈受傷。肖隊追過去,差一點就抓住了她,結果她突然打開了手電筒……”


    此時此刻回想起來,依然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小陳隻在書裏接觸過多重人格,聽到肖楊作出這樣的判斷時,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然而親眼所見卻叫他無法不相信:一個女性,還是一位不可能有機會接觸槍支的醫生,在光線那麽暗的緊急情況下居然準確擊中了五個警察的腿或是胳膊,麵對肖楊那樣的擒拿老手也鎮定得可怕,甚至想到用手電筒刺激對手的眼球,而後趁其不備開槍。


    聽完小陳的陳述,喬茵沉默片刻,緩緩啟唇問他:“他是怎麽知道林姝英有多重人格的?”


    問題來得有些突然,小陳還陷在回憶裏,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還不清楚……”他答得有點兒磕磕巴巴,畢竟這也是他想弄明白的,“九號上午審訊完林姝英以後,直到十號晚上,肖隊都是在單獨行動。他應該就是在這段時間去調查……找到了什麽線索吧。”


    他話音一落,搶救室顯示手術中的燈光便滅了。主刀的醫生走出來,喬茵抬頭見他一臉疲色,心頭便是一緊。


    “已經脫離危險了。”好在醫生第一句話就叫他們都鬆了口氣,他也差不多是五十歲的年紀,約摸是有些累了,這時才慢慢舒展開一個微笑,“再送去重症監護室觀察七十二個小時,沒什麽問題就能轉到普通病房了。”


    有了醫生這句話,喬茵心口懸著的那塊石頭才終於落下來。


    她站起身握住老醫生剛摘下手套的手,蒼白的臉上多少有了笑容:“謝謝,謝謝您。”


    還好。她心想。還好沒事。


    不然她都不敢想象,她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案子稍微再收個尾就結束了~


    下章肖爸肖媽要來了……不受婆婆待見的喬妹會碰上什麽情況呢_(:3」∠)_


    嚶嚶,昨天兩章的留言比平時少了一半,小天使們不要我了麽qaq


    就、就算不要我,你們真的舍得老肖和喬妹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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