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死了!


    被一輛裝滿了汽油的油罐車撞死了。


    38x,高速公路,發生連環車禍,油罐破裂漏油,燃起了熊熊大火,將司機跟林書燒成了黑色的人幹,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大火吞噬,最後變成一具焦屍,整個兒過程就連林書自己看了都惡心。


    這場死亡沒有經曆漫長的痛苦,幾乎是在碰撞的那一刹那林書就斷了氣,之後火光滔天,但是總好過沒有死透,再經曆大火燒灼來的痛快。


    死不瞑目,活著的時候總是在書本上看到這個詞,現在他終於知道,古國都的文化博大精深到何種地步,這四個字完美的解釋了為什麽他身滅而魂在。


    跟著自己的身體,林書在火葬場上空做了免費一日遊,眼睜睜的看著那具已經被燒的焦黑的身體被再次送進了火化爐。


    父親本來就有哮喘,這次白發人送黑發人,另他的病情突然惡化,撐著病軀在他“可愛嬌小”的後媽攙扶下還參加他的葬禮,嗬,他應該表示感謝嗎?


    葬禮那天,他那個人模狗樣的表哥竟然站在最前排,與後媽一人一邊支撐著父親,臉上悲痛的表情一如名貴黑色西裝口袋裏的潔白的菊花一般無辜,孝順恭謙的模樣騙過了在場所有人。


    當然不包括他,雖然他已經不能稱之為“人”。


    那張吻過他的薄唇,在眾人沉思哀悼的時候陰狠的吐出四個字,讓已經遊戲結束的他,呼吸一滯——死有餘辜。


    林書快氣炸了,虧得他生前那麽愛這個人,他都死了竟然還得不到一聲好,mb的,他就這麽讓這個人厭煩?


    林書記得,父親再娶的這個後媽就是跟這個人串通,背著父親亂搞,到最後父親的店隻剩了一個空殼子,裏麵的資金全部被掏空,害的他沒有了經濟來源,去地下錢莊借了巨額高利貸。


    可是沒有了父親,他什麽都不是,嘴上叫囂著不靠父親,可是到最後,沒有錢的他被追債的人追的走投無路,這才出了車禍。


    不要臉的dog男女,生孩子沒屁,眼!


    憤怒的林書抬起腿朝著那個白眼狼就衝了過去,可惜他忘了他此刻的狀態,輕飄飄的他帶起一陣陰風,直接從人群中穿了過去,撲向地麵,緊張的他猛然閉上眼。


    再次睜開眼睛,林書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呼吸著充滿熱度的空氣,夏涼被的一角搭在肚子上,另一邊掉在床下。


    眨巴眨巴眼,林書發現經過這麽一撞,他竟然回到了19歲的夏天,旁邊的床頭櫃上是他剛拿到的高中畢業證書。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食物香氣隨著空氣飄進他的鼻孔,磨磨蹭蹭的蠕動,猛然間掀開被子,盯著天花板,眼眶濕潤通紅。


    這是……


    “果果,起床,媽媽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水晶蝦餃,快起床。”


    隔著門板,充滿慈性的聲音讓林書心頭一震,果然!


    立馬翻身坐起,看著鏡子裏稚嫩的自己,林書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很疼,但是高興,非常高興,這都是真的,他,林書,還活著!


    赤著腳,蹦下床,打開門,熟悉的牡丹睡衣讓母親看起來那麽美麗。


    伸手一把撈過李桂抱在懷裏,林書偷偷的咬了一下舌尖,疼痛感讓他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怔愣了一會,李桂拍拍他的後背,笑道,“大早上的跟你媽還撒什麽嬌,這麽大了,你也好意思的。”


    看著眼睛通紅的林書,李桂抓住他的肩膀,一臉責怪,“昨晚是不是又熬夜打遊戲了,你看你熬的,去洗把臉,下樓吃飯,不然你爸又要罵你了。”


    寵孩子是每個母親的天性,上輩子他囂張跋扈,被人稱作紈絝子弟,絕對跟母親的溺愛分不開。


    不敢開口,林書狠狠的點頭,李桂微笑著摸摸他剛硬的發絲,下了樓。


    關上門,深吸一口氣,林書握緊拳頭出其不意的給旁邊的“麵包牆”來了一下,隨即一聲大吼,驚得窗外的麻雀展翅遠飛。


    收拾完自己,林書下樓,餐廳裏,父親還在看報紙,桌前是他吃了一半的蝦餃。


    見他下樓,林父開始了餐前教育,盯著父親鼻下的胡茬,林書思維飛散,腦筋活躍,19歲,母親還活著,他的家還在。


    19歲那年他做了什麽?


    想起來了,父親經營的古玩店還沒有收到那件改變他們家命運的老物件兒,雖然他們家家底豐厚,可還沒有富有到令人惦記的地步。


    而這一年的假期他好像一直跟在剛來的表哥身後,四處惹人厭。


    想起那個人的麵孔,就浮現出那個人無情的唇語,死有餘辜,“嘭!”


    還在喋喋不休的教育著林書的林父被他突然拍的舉動嚇了一跳,報紙差點從手裏滑下去。


    “拍什麽桌子,說你兩句你還有脾氣了,你以為你是怎麽畢業的,要不是我給你打點你能順順利利的畢業!小兔崽子!”


    “你喊什麽!兒子剛放假,你想訓人去店裏,別拿兒子撒氣。”


    看著這一幕,林書心裏攪著扭曲難受,一旦父親罵他,母親就在旁邊幫他的腔,每次父親都灰溜溜的處於下風。


    以前的他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安心的跟父親作對,心安理得的享受母親的溺愛,以至於直到母親生病去世,父親快速的再娶,他才知道,父親早已經在外麵有了人。


    長期受母親打壓,在家庭中毫無地位,又有個像他這樣不成器,整天惹是生非,還愛男人的兒子,父親隻能在別處尋找安慰。


    可是母親一走,父親就馬上再娶,這一點也是上輩子他跟父親關係惡化的一個導火線。


    在外麵偷吃還光明正大的娶回家,他曾經發誓過絕不原諒父親,可是到最後父親拖著病體在他的葬禮上,那副悲痛的模樣,仍讓他悸動。


    幸好,還不晚,他的家庭還在,現在一切沒有發生,他還年輕,父親曾盼望他成才盼了一輩子,但是卻盼來了他花天酒地,揮金如土。


    他看不起父親,而父親對他也是失望透頂,苦笑一聲,他這個兒子根本與“稱職”,“孝順”兩個詞不沾邊。


    “爸,之前你每天早晨都老調重彈,說實話,我看見你就煩,隻不過今天,我覺得你說的對,而且我發現你囉嗦的樣子其實也挺可愛的。”


    沒有形象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抓起個蝦餃塞進嘴裏,鼓鼓囊囊的咀嚼。


    “還有啊。”


    咽下嘴裏的美味,林書吸吸手指,蝦餃濃重的鮮香盈滿口腔充斥每個角落。


    “媽,咱們是氣質美女,說話聲音太大氣質全無啊,咱要矜持,矜持懂不?”


    “果果,你沒什麽事吧?我怎麽覺得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李桂掰正他的頭仔仔細細的看著他的眉眼,沒錯呀,臉上也沒什麽奇怪東西,難道是吃壞肚子了?


    “沒事,媽,我這不畢業了嗎,分數還要過段時間才能下來,我想出去玩,你給我點零花錢唄。”


    “你個沒出息的,虧我剛才以為你轉性了,還敢伸手要錢,我打你!”


    被□□成團的報紙準確的敲在林書頭上,在以前,要是林左強敢打他,他早就炸了毛,可是現在,林書死皮賴臉的笑,“要不爸你再給我點?”


    六月份的天氣總是讓人覺得暴躁,天氣燥熱,知了沒完沒了扯著脖子喊,吃根雪糕幾乎剛離開冰箱就已經在袋子裏融化了。


    扯了扯身上黏黏的襯衫,為了耍帥,林書出門穿了件白襯衫,汗液一出,整個襯衫成了透明的,惡心巴拉的黏在身上。


    三伏天,林書恨不得光著膀子,學路人穿個花褲衩,涼快一會是一會兒。


    可是因為家裏有點小錢,這讓林書總帶著那麽點酸腐的小資情節,這種看似粗俗的行為,在腦子裏還未轉上一圈就被他否決了。


    呸了一口這該死的天氣,林書難得堅定的朝目的地進發。


    下了車,x市古玩城的金匾掛在古色古香的城門上,暗自嘲笑,這裏麵大概就這個是真正值錢的東西了。


    兜裏揣著出門前李桂給他的幾百塊錢,林書準備在這裏淘淘破爛,看看自己的眼力是什麽水平。


    也怪他胡亂生活慣了,平時父母給的錢全都讓他請了各路狐朋狗友,真到了用錢的時候還是要他舔著臉跟父母伸手。


    進了古玩城便是個長走廊,推開門,一陣涼爽的風從另一頭吹過來,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哆嗦,不僅咂舌這個地方風水還不錯,怪不得傳了這麽多年還這麽興盛。


    裏麵鋪張布擺了小物件的小攤子有,充滿古典韻味裝修風格的店鋪也不少,不少人蹲著,紮堆研究的各式各樣。


    以前他最討厭這種地方,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有的人喜歡子承父業,可是他偏跟父親擰著來,父親希望他學習古玩,以便將來可以繼承自己的古玩店,可是他看見老物件就討厭,也不是真的討厭那些東西,隻是習慣了跟父親唱對手戲,導致了父親讓他做的他一律不會碰一手指頭。


    打個比方,哪怕他手邊一個價值百萬的花瓶摔了,他都不會伸手去扶一下,他和父親的關係竟惡化到如此地步。


    隨便走了幾個攤子,除了假貨還是假貨,好東西不光是做舊就可以的,老物件的年份,釉質,細膩程度,都是有證可考的。


    這一幫子販假貨的騙子!


    撇撇嘴,林書漫不經心的往前走,古玩店外麵擺放了很多水晶,都是切開的石頭,中間凹進去一大塊,裏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各色水晶小塊。


    外表不起眼,不代表裏麵不是好東西,這種東西類比人,就像他一樣,他自詡長的不錯,可是那句老話說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就是說他呢。


    林書拍拍自己的腦袋,怎麽這麽煽情呢,嘖嘖,看來他很有創作的才華啊,妥妥的!


    路過一個攤子,灰布上一堆不起眼的小東西,其中一個沾滿了灰的玉石觀音上了林書的眼。


    “大爺,這個多少錢?”


    擺攤的大爺抬頭看了他一眼,豎起一根手指,說話間露出了被煙漬熏染了多年的大黃牙,“一百。”


    一般越是做工老舊的東西假貨的幾率就越大,有些雜質是真正滲透進玉石的紋路裏的,但是也有些是後來做上去的,那樣的紋理都浮在表麵,蒙蒙外行可以,但是內行人打眼就能瞧出來。


    但是林書對玉石一竅不通,可難得有東西合了他的眼緣,得,就它了!


    “就這個。”


    說著林書伸手摸自己的兜,寬大的褲子口袋裏空空如也,甭說錢,就連錢毛都沒有。


    “擦,麻痹的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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