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曆史性的飛躍,逾越那條天塹,慢慢地她就住在了楚驕陽的心裏。落夕在大床上蹦蹦噠噠,不停地翻著筋鬥,興奮地睡不著覺,可好心情晚上十一點接到了陸常飛的電話之後,就不複存在了。


    雖然落夕不情願,還是找到了那間包廂,一推開門,便被裏麵震耳欲聾的音樂嚇到。陸常飛坐在最顯眼的地方,冷眼看著一屋子狂歡的人,他看到了落夕便招招手,落夕穿越擁擠的人群來到了陸常飛的身邊。西裝筆挺一絲不苟的陸常飛顯然與這裏的氣氛不太搭調。


    “陸老板,這麽晚了找我來不是為了陪酒吧?”


    陸常飛一伸手,便有人在已空的杯子裏倒滿了紅酒,“你猜對了。”


    聽他這麽說,落夕心裏有些不爽快。“對不起,即便在酒吧做兼職,我也從來不陪酒。”


    陸常飛笑笑,“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陪酒也是一種交際,對於一個在娛樂圈討生活的人來說,這更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管這是不是理所當然,總之,我的世界裏沒有這兩個字,陸老板如果尋開心,外麵會有大把的姑娘願意陪酒,而我就是這樣,您請便。”


    落夕轉身想要離開,可惜陸常飛發了火,“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不聽話的藝人,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簽了約你就不再屬於自己。有些態度你必須改,有些事情你必須習慣。”


    “和我第一次打交道陸老板就應該明白,我這個人一向不聽話。”


    陸常飛把火氣壓了下去,畢竟他更成熟,“先坐下吧,跟你商量點兒正經事。”


    “酒吧裏能有什麽正經事,我可不在這兒談。”


    陸常飛沒轍,隻得撤出了包廂。走出酒吧的大門,空氣才清爽起來,陸常飛喝了兩杯紅酒也有點兒頭暈眼花了,他看著勝利了的落夕,不大情願地說,“我看你能堅持多久,裝純潔在這個圈子不流行。”


    “反正我就這樣,陸老板願意讓我工作就工作,不願意就雪藏好了。”


    陸常飛見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不免笑笑,“你的無所謂和輕視,是因為你沒有為之努力的動力。”


    落夕不以為然,陸常飛也不再多言,便聊起了正經事,“最近我們公司和另外的一家娛樂公司聯合舉辦了一場選秀活動,我們已經給你報了名,名次什麽的你不用考慮,把自己的歌唱好了就行。”


    選秀活動?落夕以前隻在電視裏見過,她也曾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走上那個舞台,可誰知真正遇到了,感覺卻不一樣了。


    “你的意思是說,公司會為我安排好一切?”


    “可以這麽理解。”


    “那這這樣的比賽還有什麽意義?”


    陸常飛冷笑,“你二十多歲的人,怎麽還可以這麽天真?”


    顯然落夕對陸常飛所說的一切不僅抵觸,而且反感,“讓我參賽可以,但我要憑自己的實力。”


    陸常飛挑眉,“好啊,那就讓我瞧瞧你第一輪是怎麽被淘汰的吧。第一場比賽在下個月的十號,比賽地點在北京。”


    看著陸常飛融入酒吧的背影,落夕有些嗤鼻。雖然她的生活一向稀裏糊塗,但這個樣子的人生她還是第一次經曆。 落夕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她也想要出人頭地,也想成為和楚驕陽相匹配的人,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但把人丟進這個形形色色的大染缸,出來的不是五顏六色,而是滿身泥汙,卻不是落夕想要的。


    落夕離開酒吧往回走,西經的街道比長浮寬兩倍,走在街頭冷冷清清。從遠處跑來一個戴鴨舌帽的人,莽莽撞撞地與她擦肩而過,很不幸,巨大的衝力和慣性把落夕摔倒在地。她抱怨地哎了一聲,才發現鴨舌帽下那個有點兒慌張的麵孔。


    “原來是你啊?”


    竟然是和她搭檔的小童星顧諾一,雖然隻有十幾歲,但看上去像個笑大人。顧諾一向後瞅了瞅,落夕瞧見了不遠處跑來的一群人。落夕忽然明白了什麽事,拉著顧諾一跑進了附近的草叢裏。


    五分鍾後,兩人才從草叢裏出來,他們肩並肩行走,身邊時不時路過瘋狂的少女。


    “姐姐,有沒有看到顧諾一呀?”兩個漂亮的小女孩不住地張望,拉著落夕的衣袖想問出個答案。


    落夕撓撓頭,“誰是顧諾一?”


    “哎,算了,她這個年紀怎麽會認識我們的偶像。”


    這話有些傷人,落夕抽動了一下嘴角,用手指著身後,“有個帥氣的小夥子向帝國大廈的方向跑去。”


    “謝謝阿姨啦。”


    瘋狂的女粉絲們漸漸遠去,隻剩下獨自傷感的落夕,身旁的顧諾一噗嗤一聲笑了,落夕才緩過神,叫她阿姨,真是欠揍啊。不過看看顧諾一,落夕也捧腹大笑起來。顧諾一戴著她新買的假發還有短裙,如果不說,還真秀氣的像個女孩子。


    “你一個大明星,竟然也喜歡深夜在街頭遊蕩。”


    “我不過是散散心而已。”


    顧諾一摘掉扣在頭上的假發,還給落夕,兩個人走在西經的街頭,各自懷揣著各自的心事。


    “我聽說你家在北京,咱們公司的總部也在北京,你幹嘛呆在這兒。”


    “不想被家裏人管唄,這裏自由。我聽公司的人說,你要參加下個月的選秀節目。”


    原來她是最後一個知道這個決定的,落夕點點頭,“你知道嗎,公司讓我穿蓬蓬裙扮宅男女神!但這不是我的風格。公司還說什麽這樣投票率高,吸引人眼球!”


    落夕控訴著公司的白癡企劃,顧諾一在旁邊不住地點頭,“陸常飛的腦袋一定壞掉了,宅男女神應該是小朵那樣的,怎麽可能是你。”


    落夕心裏涼了一截,顧諾一打擊人的實力也是一流的。


    “總之,我要按著自己的意思來。”


    顧諾一嘲笑般地問她,“不按照公司的安排來,你不怕被雪藏嗎?這詞兒對星創的女藝人來說,可是具有殺傷力的。”


    落夕搖搖頭,“總之,我不願意。”


    “喂,你可要想清楚,要是被雪藏了,你可能一輩子都不能站在舞台上唱歌了,就連在酒吧駐唱的資本都沒有。”


    “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唱自己想唱的歌,我寧願把自己封殺掉。”


    顧諾一伸出了大拇指,“好吧落夕姐,我最喜歡叛逆不按規矩辦事的人,我支持你。”


    落夕回到公寓,天色已經很晚了,想著陸常飛跟她說的事,腦子裏就亂的很。麵對一個成名的機會,論誰不想紅?隻是她現在才清楚自己的性格會不會太遲了,為什麽總是學不會退讓,以前那些逆來順受的妥協,怎麽一下子都丟掉不複存在了呢?落夕想不明白,可能自己骨子裏就是個我行我素的人,以往的妥協也不過是為了能夠得到隨心所欲的交換而已。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大學給了落夕新聲,之前的禁錮消失不見,會唱歌的落夕加上新的乖巧造型,迅速成為了男孩子追逐的對象。盡管比同屆的學生大出那麽一兩歲,但這絲毫不影響落夕的追求者。落夕的手機裏時常會收到男孩子發來的匿名短信,整個人也比之前開朗大方了不少。


    一切都在緊張有序的進行,公司安排落夕跳過海選直接參加預賽,預料中的一切沒有偏差。那個星期天,落夕又排練到很晚。肚子餓得咕咕叫,在走出校門的一刹,還是被溫暖了心,楚驕陽的車停在樓下,正等著她。


    落夕如小鹿般地飛奔著上了車,“楚老師您怎麽來了?”


    “不是發簡訊給我說下個星期要去北京嗎?所以從研究所跑出來和你會會麵。”


    原來楚驕陽是專門來看她的,落夕心裏美滋滋的,“楚老師,我要吃西大南門外新開的那家冰激淩,據說比哈根達斯差不了多少。”


    落夕計劃著去哪兒約會,可惜卻沒得到楚驕陽的回應,車外西裝革履的陸常飛向車窗裏瞧著,但眸光並不是看向落夕的,卻與楚驕陽四目相對。楚驕陽的眉頭緊蹙,麵色冷峻得讓人害怕。


    “陸常飛?”


    落夕點點頭,“他是我老板。”


    “你竟然在他的公司下?為什麽不早說?!”楚驕陽發怒了,朝著落夕訓斥著。


    落夕嚇壞了,上一次見他這樣,還是在姐姐的婚禮上。楚驕陽狠狠地一摔門下了車,便朝陸常飛走去,陸常飛好似知道他的舉動,不驚慌不憤怒,隻是靜靜地看著楚驕陽氣勢洶洶地走來。


    落夕趕忙也下了車,這樣的場景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楚老師,到底是怎麽了,你跟我說說啊?”


    在距離陸常飛還有五米的時候,車上竄下來的助理擋在了陸常飛的麵前,對著楚驕陽鄭重警告,“別胡來。”


    落夕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楚老師我錯了,是我沒告訴你,咱回去說好不好,你別生氣。”


    楚驕陽好似沒有聽到,隻是看著陸常飛說,“她隻是個孩子,把你那些陰險惡毒的手段收起來。”


    陸常飛摸摸被風吹散的發,“楚驕陽你不要忘了,陰險狠毒又沒道德底線的永遠都是你們,我陸常飛行的端坐的正,唯一的樂趣就是坐看你們的下場。”


    楚驕陽回頭抓著落夕的胳膊,用命令的口氣告誡,“和陸常飛解約,多少違約金,我替你出了。”


    落夕目瞪口呆,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嚇壞了,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她什麽都搞不清楚,“違約金至少五百萬呢。”


    “拿五百萬出來也總比壞在這個人手上強。”


    楚驕陽拉著落夕上了車,轟著油門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落夕趴在車窗上看著陸常飛用手抻平衣袖,淡定自若地上了車,然後追上了楚驕陽的奧迪,在前麵拐彎的地方揚長而去。


    楚驕陽一路上都不說話,落夕也不敢開口,車子狂飆了好一陣子,才在西經大學的南校門停下。落夕緊握著門把的手才慢慢鬆開,他開得太快,她坐得心驚肉跳。


    “剛才你不是說要嚐嚐新開的那家店的冰激淩嗎?下車吧。”


    落夕乖乖地跟著楚驕陽下了車,楚驕陽給她點了一杯香蕉船,可落夕隻是拿著勺子戳在冰激淩上,卻沒吃上一口。


    “楚老師你還生氣嗎?”


    楚驕陽喝了一杯冰水,鎮定了一下才說道,“這件事你真的太草率了,應該和我商量一下,隨隨便便就簽了約,後果很嚴重的。”


    落夕被他這麽一說,心裏有點兒酸澀了,“對不起。”


    楚驕陽隻是歎了一口氣,“快吃吧,吃完了回家休息。”


    落夕沒了心情,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在冰激淩碗裏。楚驕陽見不得她這樣,找出紙巾替她擦著眼淚,“別哭了,讓別人看到以為我欺負你呢。”


    “楚老師,你和陸老板之間到底有什麽過節?是我不爭氣,又給你惹麻煩了吧?”


    見她楚楚可憐的,楚驕陽的心軟了下來,“沒有,沒什麽大過節,年輕氣盛而已,都過去了。”


    最後,落夕那碗冰激淩融化成了湯,她也沒吃上幾口。西經的氣溫適中,但到晚上風潮易冷。落夕的十指冰涼,她攥著又鬆開,想要暖和點兒,那雙大手伸過來,覆在了她的手上。


    “這回還冷嗎?”


    落夕癡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溫柔起來,能夠暖了整個宇宙。落夕搖搖頭,微微笑著,“不冷了,就算我凍成冰人,整顆心都是熱的。”


    現在的楚驕陽已經習慣了落夕膚淺的語言和直白的感情,倒也覺得這樣的直抒胸臆也不錯。楚驕陽就這樣牽著落夕穿過西大的每個角落,噴泉池下有老烏龜的典故,教三十七樓的鬼故事,小涼亭裏往東數第十二塊磚下有學校老師的xiǎo mi密,西教的保潔大媽被東院的保安師傅追求過。這麽多這麽多的故事,靠口口相傳留下,又增添了無盡的神秘感。可是從校門到公寓的路隻有那麽長,故事講到第五個就到了樓下,可落夕還想繼續聽下去。


    “你上去把合同拿來,我看看有什麽突破口。”


    落夕撓撓頭,“我已經撕掉了。”


    楚驕陽被這個愚蠢的女人要氣瘋了,“那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能隨便撕掉?!你腦袋是不是被門擠了?”


    剛才還溫柔的楚驕陽又變回了憤怒的獅子,落夕低著頭小聲地說,“我就是不想給自己留退路。”


    落夕的頭被楚驕陽輕輕地拍了兩下,他的語氣又緩和了下來,“先回去吧,我想想辦法。記住我的話,盡量離陸常飛遠一點兒,我不確定他會不會傷害你。”


    話音未落,落夕的手機就響了,看看來電顯示,落夕卻不敢接,直盯盯地看著楚驕陽,楚驕陽點點頭,落夕才接通。


    “陸老板。”落夕禮貌地回應著,然後便是一陣沉默,隨後她把手機遞到了楚驕陽的手裏。


    楚驕陽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過了手機。電話那端的人好似能猜到他接過了電話,沒等楚驕陽開口,陸常飛就先開了腔。電話裏陸常飛說了好一陣子,但楚驕陽至始至終沒說什麽,最後默默地按下了結束鍵。


    楚驕陽摸摸她的臉頰,“乖,回去睡覺。”


    落夕看著楚驕陽漸漸離去的身影,心懸著沒辦法放回肚子裏,這一整晚她都在思索會是什麽事?可思前想後,最後隻能令大腦異常亢奮。落夕思謀了兩個鍾頭,還是無法安然入睡,她撥通了陸常飛的電話,可惜無人接聽。


    落夕一夜未眠,第二天便打的已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公司,落夕知道,陸常飛是工作狂從沒有節假日。果然在早上八點,陸常飛準時出現在了公司,但卻沒有理會等在門外的落夕,好似沒有看到她。


    星期日是視頻會議,幾家分公司的高層都要向總部匯報工作,在西經的星創主要是陸常飛負責,自然述職的時間有些漫長。一直等到快中午,裏麵的人才漸漸散去。落夕從門裏瞧去,疲乏的陸常飛正揉著太陽xue閉目養神,看上去很累。


    落夕的腳步很輕,但敏感的陸常飛還是察覺出了有人的存在。


    “你的比賽都準備好了?竟然有閑工夫來這裏。”


    落夕安靜地站住,有些唯唯諾諾,“昨天,您和楚老師說什麽了?”


    陸常飛沒有瞧她一眼,“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跟你沒關係。”


    “怎麽沒關係?我和楚老師那麽親近。”


    “親近又怎樣,難不成是男女朋友?”


    落夕無話說了,是啊,她和楚驕陽是什麽關係?正常關係是師徒,再說得近一些,便是姐姐的前男友,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親近。


    “在這個社會上,正確的做法是少說話多做事,像你這樣冒冒失失,永遠都不會知道想要的答案。”


    落夕就這樣被陸常飛打發走了,她一個人無精打采地回學校,給楚驕陽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不接,發短信也沒有回音。整個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找不到楚驕陽落夕也沒有心情上課,她想了想,還是要堵在化工學院的研究所門口才好。等了整整一天,卻隻看到了閆柯靜。


    “你來找驕陽?”


    落夕點點頭,閆柯靜訕訕地笑著,“你這個小女朋友可不大稱職,驕陽去了西經東麵與南城交界處的一個小工廠調研了,他走得急,可能忘記告訴你了吧。”


    落夕有些失落有些焦躁,果然感情永遠都是兩個人的事,不是你願意就能成就一段好姻緣。或許自己就是缺心少肺的傻瓜,最開始不過是想要和他離得近些,可是到後來卻變成了想要永遠的不分離。


    “您能告訴我工廠在那裏嗎?”


    “這個不太好吧?他在工作,如果讓正凱知道了,也會覺得他不務正業。”


    落夕與閆柯靜告了別,忽然覺得有些無助,她覺得幸福的現在,其實都是楚驕陽的施舍,哪天他不願意了,兩個人又回到了原點。可落夕不願意這樣。


    落夕隻能這樣一天一天地挨下去,在課間休息時,落夕聽說外麵有人找。她跑出門去,卻瞧見了程誠。自從高考畢業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程誠,印象中幹淨微笑的校草,如今愈加帥氣迷人。她忘了,楚瑤和程誠是一起考上西經理工的,楚瑤學工商管理,程誠則是美術生,但在報到後的換專業考試後,程誠卻學了法學。


    “你找我有什麽事?”


    雖然以前發生過不愉快大,但落夕對程誠還保持著禮貌。


    “沒事兒,就是老同學想和你聊聊。”


    落夕微微笑著,“我和你隻能算校友,不是老同學。”


    “隨便你怎麽說,總之,我想和你坐一坐,來西經市又熟悉的同學,也就是你了。”


    “可是我還要上課呢。”


    “那我在門口等,等到你下課,然後一起吃個飯聊一聊。”


    這堂馬哲落夕原本是要逃的,但因為程誠的緣故,落夕又裝模作樣地聽了後半截,雖然依然是在聽天書。即便再難熬的課也有結束的時候,鈴聲響起,所有的學生都奔向了食堂,落夕被等在門口的程誠截住了,沒法子,落夕隻能和程誠一起。


    程誠選了一家西餐廳,落夕坐在那裏有些拘束。


    “不過隨便聊聊天,你緊張什麽?”


    “我不是緊張,我隻是怕你家的瘋婆子又對我做什麽殘暴的事。”


    程誠聽聞,隻是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我和她分手了。”


    落夕驚愕,隨後又恢複了平靜,她笑笑,好像知道了什麽,“你不會是有心機地利用她吧?達到自己的目的上了大學就一腳踹掉。”


    程誠抿著唇沒有立即回答,想了好久才說道,“她是單純的女孩,隻是性格不太適合我,那時對你做的事我也沒辦法接受。”


    在長浮一中時,多麽出名的一對小情侶,在上大學後沒有幾個月就分崩離析了,這世間的情參雜了多少不該有的東西,可落夕卻清醒得很,“你不會是因為分手了心情不好,想讓我開導開導你的吧?”


    程誠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沒有,這是我的決定,自然由我自己承擔後果,隻是想想那個時候的你挺不容易的,所以就心血來潮想要看看你,沒想到現在的你和原來截然不同,現在的你會慢慢成為女神級的人物吧?”


    略顯尷尬的氣氛一下子放輕鬆了不少,落夕也了解到不少程誠和楚瑤之間的事。楚瑤家裏嬌生慣養,所有的人都要寵著她愛護她,隻要程誠的做法不合她的心意,一哭二鬧地好久都緩不過勁兒來,持續了幾個月,程誠的忍耐也到了極點。


    落夕隻是靜靜地聽,卻插不上嘴。這畢竟是別人的事,因為楚瑤對她的在學校的陷害,落夕對這樣的結局還是不厚道地覺得爽快。


    程誠和落夕總是無話可說,就這樣無可救藥地坐了一中午,程誠送落夕回到學校,林蔭路下的兩人行走,回頭率超級高,現在的落夕外表清純可愛,雖然是以如此“高齡”上了大學,但依然奪人眼球,那句話說的對,人靠衣裝馬靠鞍。


    “落夕,聽說你參加了選秀,下個星期要參賽吧?我會替你去加油的。”


    落夕以為這件事隻有自己知道,誰知除了程誠以外,在長浮一中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原來那個不愛學習吊兒郎當的問題女孩,走上了星路,而且是有望奪冠的熱門人選。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星創公司的宣傳與炒作,原來從走上這條路開始就不再純粹。落夕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總之,這個賣身契簽完,她才知道以後的每一步路如果想按照自己的意願來走,真是難上加難。


    從沒有出過長浮市的小女孩,不僅來到了千裏之外的西經市,而且還來到了首都北京。寬闊的街道令落夕瞠目結舌,她坐在公司派來的車裏,趴在窗戶上看個不停。這裏人多、車多、建築多,有一種恢弘壓人的氣勢,落夕覺得這氣場也隻有北京能有。


    來到公司總部,落夕同樣要受到高層的檢閱,唱歌試裝,還要約見節目的策劃人與讚助商,落夕呆呆地像個木偶。這次的選秀以新人學院的形式來拍攝,所有的參賽選手都住在特定的房間裏,每天的生活有三分之二要曝光在鏡頭之下。落夕躺在為她安排的房間裏,心裏有些憋屈。現在的生活並不是落夕想要的,歌者就是歌者,幹什麽要追加這麽多娛樂性質?還不如她在酒吧唱的盡興。


    想那麽多也沒用,落夕躺在床上睡不著。雖然進入了新人學院,但節目錄製要在三天後。從西經到長浮,她拚了命地想要找到楚驕陽,可惜他就這樣一下子沒了蹤影。


    落夕心神不寧,她可沒有心情參加什麽節目。她給閆柯靜打了電話,知道了楚驕陽的具體地址,然後收拾好行李,準備偷偷溜走,可惜剛走到門口,便被陸常飛截了個正著。


    “幹什麽去?”


    助手一隻手便抓住了落夕,她的胳膊被扭著,痛得隻剩下哎哎直叫。想跑沒跑成,反而被關了起來。陸常飛坐在她房間的沙發上,喝著剛衝泡好的綠茶,落夕罰站一樣的站在牆邊,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


    “想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這個年齡還叛逆,讓人匪夷所思。”


    “就是不想比賽了,覺得沒意思。”


    陸常飛嗤鼻一笑,“真心鄙視你,誰的人生有意思?還不都是這樣熬出來的,熬出來就有意思了。”


    落夕皺眉一言不發,被逮到本來就覺得晦氣,還要和這個麵癱老板呆在一塊。落夕忽然淚眼汪汪,喉中哽咽地說,“我就是想見楚老師,幹嘛非要阻攔我,說不定見到楚老師,我就能好好比賽了呢。”


    陸常飛任由落夕哭,她哭了十多分鍾,才知道這場苦肉戲對陸常飛來說沒有任何用處。落夕隻得抹抹眼淚,“咱們做個交易吧,隻要我見到楚驕陽,就會安安心心地參加比賽,你不說我也知道,那天你們在電話裏肯定說了不可告人的事,所以楚老師才會忽然失蹤。”


    陸常飛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這個由不得你,既然你說了是我的搖錢樹就要替我賺錢賣命,其他的事情才會好談。”陸常飛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心裏就憋著一肚子的火,“幹嘛又是這副臭德行。”


    誰知落夕又換上了笑顏,“陸老板,我的手機沒電了,我走得急,還沒和輔導員請假呢。”


    陸常飛有些遲疑,“想玩什麽花樣?”


    “沒什麽花樣,我總不能為了參加個比賽好幾個月不上課,最後被學校開除了吧?”


    落夕這樣說在理,陸常飛即便不願意,卻還是把手機遞給了她。落夕快速的按著電話號碼,電話接通,陸常飛就後悔了。落夕對著電話又嚶嚶地哭了起來,“楚老師,我被陸常飛綁架了,快點兒來救我!”


    陸常飛搶過電話的時候為時已晚,落夕在一旁陰險地笑著,陸常飛真想一巴掌扇過去,但還是忍住了。


    “為了一個楚驕陽,真是什麽事都能做出來。”


    落夕做了個鬼臉,“沒辦法,我就是喜歡他,我就是想要見他。”


    這一次落夕的電話終於有了反應,落夕用勝利者的姿態搖了搖來電的手機,然後接通,電話那端的楚驕陽火急火燎,“你在哪兒呢?”


    落夕報了地址,電話很快就掛斷了。陸常飛搖搖頭,從沙發上坐起,“我打賭,你和楚驕陽沒結果。”


    “烏鴉嘴,我才不信。”


    “不信你就走著瞧。”


    陸常飛走出房間,看看手機上那個撥出去的號碼,著實有些頭疼。如果知道落夕和楚驕陽的關係,他會簽下她嗎?世上有那麽多熱愛唱歌的人,何苦要與楚驕陽有關的人相糾纏。


    落夕一整個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早上五點門鈴就響了,她一個箭步飛了出去,打開房門,果不其然楚驕陽在外麵,他應該是剛下飛機的。


    還喘著粗氣的楚驕陽神色緊張,他摸摸她的頭,又往屋子裏瞧了瞧,看她的眼神多了些嚴厲,“你說謊騙我呢?”落夕抿著唇看著他不說話,楚驕陽也有些生氣了,“知道嗎,我連夜趕過來的,你太任性了。”


    落夕聽他的語氣,委屈得眼淚肆意流淌,她撲到了楚驕陽的懷裏,“我就是想你,幹嘛要忽然玩失蹤。”


    落夕在他懷裏哭了很久,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她的頭發蹭在他的胸前,楚驕陽漸漸沒了脾氣,“別哭了,既然我來了就出去走走吧,用以緩解你要比賽的心情。”


    落夕拚命地點著頭,“我要去頤和園,海洋公園,還要去小吃一條街。”


    楚驕陽刮刮她的鼻尖,“好吧,壞家夥。我們走。”


    落夕換了一身衣服便和楚驕陽出了門,走出酒店的一刹,她瞧見了在酒店用早餐的陸常飛,她做了個鬼臉,卻沒瞧見楚驕陽和陸常飛眼神的交匯。


    對於落夕來說,北京充滿了誘惑力。皇城根下的景致,總透著滄桑與懷舊。其實落夕並不是對景致著了魔,而是喜歡北京走到哪兒都人山人海的感覺,因為這樣,楚驕陽才會害怕她走丟,拉著她的手不願鬆開。


    故宮裏滿是遊客,當然這樣的旅遊是沒什麽興致的。落夕和楚驕陽找了涼快的角落坐下,就不想再走了。看著形形色色來往的人群,落夕吃著楚驕陽給她買的棒冰,好不愜意。


    “我托關係找了星創的內部人士,看到了你簽的合同。說實話,錢永遠都是小問題,但合同裏有一條,如果你主動離開星創,那麽五年之內不準再相關的行業工作。”


    落夕把冰棒咬得嘣嘣脆響,原本無所謂的她,現在才覺出自己在靠近一個圈,這個圈光怪陸離,充斥著令人討厭的肮髒與交易。但落夕仰起頭,卻對楚驕陽笑著,“我聽楚老師的。”


    “如果我讓你離開,你卻不能唱歌了怎麽辦。”


    “我簽約星創也是為了離楚老師更近,既然已經達到了這個目的,唱不唱歌又有什麽關係?”


    楚驕陽皺眉,“落夕,你別這樣,自己的人生永遠都要自己走,不能依附與他人,即便是你喜歡的人也不行。我們可以損失金錢毀掉合約,但是卻不能把你的前途也一並毀掉。我和陸常飛有過長談,他保證不會傷害你,所以用心做你喜歡的事,然後不要讓我擔心。”


    “楚老師,您會擔心我嗎?”


    “當然會,樊舒做事總要思前想後,把所有的利弊得失精確地衡量一番,然後才會下決定。而你完全是隨心所欲,這樣你會把自己推到浪尖上,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落夕拉了拉楚驕陽的手,“我不需要分辨這個世界,我隻要能分辨出楚老師就可以了。”


    楚驕陽歎了口氣,“讓我說你什麽好。”


    從早上到夜晚,北京能逛的地方太多太多,而落夕想要去的地方也太多,就算是走馬觀花,也不過一兩個景點。北京深夜的街頭,雖然依舊很熱鬧,但人減少了一大半,連溫度也跟著降低了很多。落夕累了,就靠在楚驕陽的肩頭睡著,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醒來的時候,楚驕陽還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落夕知道這個姿勢的楚驕陽一定很累,但她卻自私地不願從他的肩膀上離開。她閉上了眼睛,夏風吹來,吹在落夕柔軟的心上。


    “別裝睡了,醒醒吧。”


    落夕知道不能再裝下去了,她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順便伸了一個懶腰,如果時間能夠停擺,她希望永遠定格在這一瞬間。


    “約會到此結束,我送你回去吧。”


    楚驕陽準備打的士,但落夕執意要步行,回酒店的路很長,兩個人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到酒店的樓下,可到了目的地落夕還是不想上樓。


    “楚老師,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吧?”


    楚驕陽嗤鼻一笑,“怎麽可能是第一次,光過夜就兩次了。”


    想著之前鬥嘴的二人,落夕也不好意思了,雖然時隔不過一年,但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


    “落夕,以後變成成熟穩重的姑娘,這樣我才能放心。”


    落夕嘿嘿地傻笑著,“那多老氣橫秋,楚老師穩重就好了。”


    楚驕陽永遠對落夕沒有辦法,好不容易把落夕勸上樓,對於旅遊高峰期,楚驕陽可沒那麽幸運能買到飛機票,隻得搭的士前往長途汽車站。落夕爬在窗戶上看著出租車越走越遠,整顆心也跟著飄遠了。偌大的房間又剩下她一個人了,冷冷清清的,連走路都帶著回音。今天楚驕陽跟她談了很多,從人生到理想,從沒思考過這些事的落夕,也認認真真地和楚驕陽聊了很久。或許這就是長大的滋味,有很多的辛酸與無可奈何,但是隻要有那麽一個人在你身側,瞬間泄氣的自己就會變成充電寶,滿身能量,持續發光。


    即便再不喜歡,現在的落夕就是那隻滿電的充電寶,對於很討厭的新人學院選拔賽也不是也不似先前那般排斥。


    落夕匆匆補了一覺,三個小時之後,節目的錄製就要開始了。新人學院第一次拍攝,對於懷揣著夢想的這些女孩,一切都來之不易。女孩子們都打扮地很精致很美麗,唯獨落夕隻是隨便擦了把臉,還頂著黑眼圈。星創的工作人員恨鐵不成鋼,在錄製的前三分鍾才幫她換了合適的衣服和造型。厚厚的妝讓呼吸都略顯累贅,還要裝可愛扮女神。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的首場少女秀,在平均年齡隻有十八歲的參賽選手中,作為一名老少女落夕第三個出場的。她穿著蓬蓬裙坐在後台,頭上還紮著米老鼠的發飾,今天她要唱一首十分幼齒的歌。落夕好像自己帶上了緊箍咒,想動彈動彈不得,隻能聽從幕後人員的安排。


    “不好意思,我要去趟衛生間。”穿成這樣,落夕竟然有些緊張。


    後台的副導演看了看時間,“就五分鍾了,還是不要去了。”


    “我如果憋著尿可沒有狀態。”


    落夕跑進了洗手間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真的好陌生。她對著鏡子做著練習了好久的動作,卻不由地打了個冷顫,擠眉弄眼,甜甜的微笑,這是她最鄙視的女生,可如今自己卻活生生地變成了那副鬼樣子。


    落夕放棄了繼續練習,這個時間想必楚驕陽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她撥通了熟悉的號碼,很快電話便接通了。


    “楚老師您到地方了?”


    “嗯,其實落夕……今天有話要和你說,但一直沒說出口。”


    電話裏沉默了好幾秒,這邊在靜靜地聽,那邊在醞釀。落夕不知道楚驕陽要說什麽,心裏有些忐忑,總覺得不是什麽好消息。


    “以後就不要再見麵了,也不要再聯係了。”


    落夕一怔,一整天的快樂怎麽就換來這麽一句話,“你又嚇唬我呢?這可不是第一次,我才不會被你騙。”


    “這一次是真的,我考慮了很久。我們真的不合適,無論是性格還是生活姿態,其間還夾雜著你家裏的人,我心裏這道坎過不去。”


    “難道今天一整天,你是在跟我做告別嗎?”


    “隻是想讓你高興高興。”


    “你能說說為什麽嗎?”落夕強忍著酸楚,想要問出個所以然。


    “我已經說過了,個性不合,況且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把自己的路走好,我祝你幸福!”


    “你甩不開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等我參加完比賽就會西經去捉你。”


    楚驕陽的語氣始終不冷不熱,鎮定得可怕,“別墅我已經賣了,移民的手續也正在辦理,我們……就說到這兒吧。”


    電話毫無預兆地掛斷,沒有任何預兆。落夕再打過去的時候,已經關了機。她手裏拿著電話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昨晚還高高興興的,一下子就要不再見麵,這樣的轉變未免太快了吧?


    落夕心裏既憋屈又委屈,這就是還沒相戀就失戀的感覺,她以為馬上就迎來了曙光,誰知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光暈騙了自己。


    陸常飛打進了電話,落夕機械地接起。


    “準備的怎麽樣?馬上要出場了吧?”


    可落夕的心思完全不再這個談話內容上,“楚驕陽不理我了。”


    陸常飛一愣,但又說道,“這很正常,他就是富二代的渣啊,跟他老子一樣。”


    陸常飛的話點燃了落夕心頭的怒火,“是不是你和楚老師說了什麽?!自從那日你用我的電話和楚老師通話之後,楚老師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陸常飛嗬嗬地笑著,“我能說什麽?你自己不夠優秀人家瞧不上你,還要賴在我身上,現在的你需要的是如日中天的事業,然後讓那些棄你而去的男人們後悔。”


    落夕討厭和陸常飛交談,她掛掉了電話。她很想馬上就飛回西經去看個究竟,但是現在的自己被困在了北京,逃不掉也走不了。


    工作人員不停地敲著廁所門催促她。落夕頭昏昏地走向那個光芒四射的舞台。


    絢麗的舞台效果,人頭攢動的觀眾台,這是她夢想有一天能夠駐足的地方,隻可惜大約一年前的悲劇又重新上演。


    她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什麽,總之前奏已過去,她卻依舊沒有開口。她忘了那首歡快的歌第一句到底應該怎麽唱,盤旋在耳邊的永遠是楚驕陽的那句清冷的話。


    以後不要再見麵,以後不要再聯係。


    就算是狂風驟雨,也有陰雲密布的征兆,而他們之間,就像是突然行駛的列車衝出了軌道,淬不及防,且不能再回頭。


    “你到底在幹什麽?!”


    耳麥裏是導演近似咆哮的吼聲,落夕打了個激靈,楚驕陽的聲音才從腦海裏散去。觀眾席裏開始喝倒彩,噓聲、口哨聲形成強大的陣容向她撲麵而來。


    評委席上的幾位明星嘉賓表情嚴峻,落夕知道,這是直播,比在長浮一中那一次還要丟人現眼。三分鍾的歌曲已過去了一分半,可打扮得如同洋娃娃般的落夕卻不知所措,唱還是不唱,都無法收拾這個局。


    忽然從台上衝上了幾個人,落夕認得是星創的工作人員,他們把她團團圍住,“快裝暈倒!”


    幾近命令的口吻,每一個人都在替她的失誤埋單。遠處投來的光有些刺眼,刺得落夕睜不開眼睛,可能是真的太累了,也可能是精神緊張的緣故。她一下子就虛軟得沒有了力氣。她閉著眼睛不想再睜開,她被工作人員抱下台,人群中的議論與**,組合成嗡嗡聲,在耳邊不停地縈繞。


    落夕也不知道這一整晚是怎麽過去的,當她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從心底舒出一口氣,一切都結束了,她又能回到原點,做那個渾渾噩噩的女孩子了。


    她沉沉地睡去,這一覺落夕做了很多夢,夢裏有樊舒,有落父,有陸常飛,有程誠,當然還有楚驕陽,可隻有楚驕陽站在最陰暗的角落,昏暗中看不清臉,但落夕感覺到了他臉頰上的冷峻,落夕想要追上去,可惜,夢中的那個人嘲諷地一把推開她,然後說了句“糟糕的女人”。


    嗖的一下,來了一股子的風,吹散了所有夢中出現的人,落夕打了個哆嗦,睜開了眼睛。陸常飛皺眉站在床前,指尖還拎著被子的一角。雖然是炎熱的夏季,但屋子裏的空調保持在十六度,穿著睡衣的落夕看了一眼陸常飛,又扭過身去。


    陸常飛一把拽起裝睡的落夕,把她從床上拎了起來,“你這個腦袋到底在想什麽?為什麽不在狀態?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被淘汰了?!”


    “哦,是嗎?”落夕懶懶地答應著,原本打算在直播的時候反抗呢,可惜還沒反抗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接過,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沒有驚喜。


    “死狗扶不上牆。”陸常飛惡狠狠地說道


    “你猜對了。”


    這樣的姿態令陸常飛惱羞成怒,“活該被男人甩,活該日子過得像坨屎,給我滾出新人學院,立刻,馬上!”


    陸常飛氣得青筋暴跳,可惜卻對她無可奈何。最後隻得作罷退出了房外,門關緊地一刹那,落夕臉上的笑意才散去。她安靜地整理著背包,來時就帶了兩身換洗的衣服,走的時候依舊是這麽多行李,她沒有化妝,隻用清水洗了把臉。


    落夕走出房門,陸常飛還氣勢洶洶地守在門口,他搶過落夕手中的房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走出酒店的一刹,門外的熱浪就湧了上來,不一時她便汗流浹背。不像來時有汽車接送,離開的時候隻能坐**。這個月份,是北京遊客最多的時候,**裏被塞得滿滿當當,落夕成了這沙丁罐頭中的一個。沒有錢坐飛機,落夕買了站票,就這樣一路站到了西經。


    落夕原本以為回到西經就一切回歸原樣,哪知她參加選秀的消息卻在學校傳開。踏進校園的那一步,便又成為了議論的焦點。不過是她比賽時候的突發狀況做了無盡的猜測。可無論怎樣,比賽提前結束了,那些似曾要來臨的夢吹成了一個肥皂泡,被捧得很高很高,但仍舊在不經意的一刻破裂,與空氣融為一體,再也找不到當初的模樣。


    落夕翹了三天課,又在化工學院守了好幾天,可惜真的再也找不到楚驕陽的影子。他所說的移民難道是真的?落夕忽然好害怕,時間好像又一次輪回到了落初文學,她和他馬上就要變回曾經的陌生人。


    生活中的一切好像都停止了,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溜達,他們步履匆匆,他們麵無表情,而他們身上又發生了怎樣的故事?是否也和她一樣,在感情的漩渦中彷徨掙紮,然後麻木,真正學會了無所謂。


    街上的人群早已四散,微微的細雨打濕了劉海和睫毛,眼前早已有些看不清了,她連什麽時候下的雨都不知道。西經進入了梅雨季,連綿的陰雨一陣一陣,正似她現在的心情,早上不過八點鍾,可天陰得分不清上下午。落夕不能放任自己再這樣下去,她打的士去了長途汽車站,不用盡最後一個辦法,又怎能說是真正喜歡一個人?


    到西經第二監,不過用了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落夕知道,今天是探監日。又一次見到楚天,與上一次沒什麽兩樣,依然花白的發,依然沒有什麽神色的麵容。


    “真抱歉,我竟然什麽都沒有帶就來了。”落夕捋了捋發上的水珠,說得夠坦誠。她知道自己的造訪唐突了,而且自己被淋成落湯雞的模樣不會給楚天留下什麽好印象。


    “我倒是挺懷念上一次的長浮特產,所以聽說你來看我,倒有些高興。”楚天表情嚴肅,但說出的話好似和她開玩笑。


    落夕隻是抿著唇不言語,楚天已經猜到,“怎麽,受挫了?我就知道驕陽不會選擇你,別想來我這兒取經,即便在一起了,受苦的也是你。”


    楚天看著落夕仰起頭,眼眶微微的紅著,“是,楚老師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但是……您看在長浮特產的份兒上,就幫幫我吧?”


    楚天嗬嗬地笑了笑,“小姑娘,即便是階下囚,我楚天也還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你一包長浮特產就想**我?這顯然有點兒難度。”


    落夕就安靜地坐在那裏不言語,楚天也覺得為難的尷尬,畢竟他和楚驕陽之間,本不是那麽親密。探監的時間總是短暫而又寶貴的,楚天最終還是發了話,“感情永遠是兩情相悅的,其中有一個心不甘情不願,都無法成就一段姻緣。如果隻是單純的想戀愛,世上有很多讓你很開心的男孩子,顯然驕陽永遠學不會讓一個人開心。”


    落夕默默抹去淌下來的眼淚,“我知道,您或許覺得我是個瘋子,或者是單戀的偏執狂,但我覺得感情永遠是要自己爭取的,即便這樣,我還是想告訴叔叔,如果楚驕陽不想再繼續博士學業,或者是移民到其他的地方,隻要他沒有結婚或者沒找到合適他的伴侶,我就會不懈努力。”


    楚天聽聞,忽然皺起了眉頭,“驕陽在讀博士?我這個做父親的都不知道呢。”


    落夕沒想過楚家父子的罅隙竟然這麽嚴重,“楚老師的導師還是院長呢,據說前途無量,我隻是沒想過自己竟然給他帶來這麽大的困擾,叔叔……您怎麽了?”


    落夕看著神色凝重的楚天怔在那裏一動不動,不免有些擔心。楚天的十指插入花白的發中,一絲不苟的頭發被揉搓地沒了形狀。


    “你說驕陽的導師是……院長?”


    落夕點點頭,“好像姓孫。”


    “驕陽現在在哪兒?!”楚天忽然站起,雙手撐在桌子上,焦躁地可怕。


    落夕被這個樣子的楚天嚇壞了,說話有些結結巴巴,“楚老師的行蹤我也不知道,他一會兒在西經,一會去沿岸的那些化工廠做調研。”


    “是不是有一個叫乾西的地方?!”


    落夕回想了一下,好像閆柯靜說過是一個叫乾西的地方。沒等到回答的楚天有些火急火燎,“到底是不是?!”


    楚天急得直咳,落夕趕忙過去攙扶,“好像聽說過。”


    楚天推開她,“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趕快讓驕陽離開乾西,離開那個化工廠!離開孫正凱!”


    落夕完全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是怎麽了,楚天看著呆呆傻傻的落夕,有些焦急,“我早就說過讓他不要再管我的事,他就是不聽!小夕,驕陽可能有生命危險,他鬥不過那些人,我知道化工廠的地址,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讓驕陽離開!我就是把牢底坐穿也不能連累驕陽。”


    落夕從西經第二監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楚天塞給她的地址就握在手心。她翻了翻書包,還有三千塊錢,她顧不得路費有多貴,直接乘的士趕忙了市區,她甚至不知道乾西的具體方位。西經飛機場,她買了一張機票,三十分鍾後落夕便坐在了飛機上。


    飛機離開黃昏中的西經,金霞中衝上雲霄,乘客們或閉目或看書休閑,可落夕做什麽都心神不寧。楚天說的話在耳邊不住地盤旋,楚驕陽能有什麽樣的危險?時間太緊,楚天又不肯說明白。


    從西經到乾西不過四十多分鍾的航程,這裏是少數民族聚集地,一下飛機就感覺出不一樣的異域風情,可惜這一次愛玩的落夕完全沒有興致觀光遊覽,她的緊要任務是找到楚驕陽,這裏的出租車很少,落夕做了一輛三蹦子,在顛簸的路上,落夕的心也跟著一起顛簸。


    半路上落夕的電話響了,是陸常飛打來的,陸常飛依舊是命令的語氣,“比賽加入了評委保送環節,你被直送到全國三十強。”


    原來比賽可以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落夕忽然覺得很好笑,“哦,是嗎?”


    “你給我好好準備,這回再出現差池,我饒不了你。”


    “或許你應該換一個人,我不大合適。”


    一向斯文的陸常飛終於罵罵咧咧了,“如果能換人我早換了!你給我聽著,如果這次成功把你推出去了,咱們以往的一切都一筆勾銷,如果因為你我丟了公司的股份,咱們就是一輩子的敵人。”


    落夕早就聽公司的人說起,陸常飛一直與星創的高層有些不愉快,可他又是個極有野心的人,好像與高層的什麽人打了賭,如果在兩年之內為公司賺五千萬,就讓他進董事會。而陸常飛之前帶的藝人都分配給了其他的經紀人,現在手底下隻剩下她和顧諾一了。


    “陸老板,威脅在我這兒好像沒什麽用處,我是那種要什麽沒什麽的人,隻有命一條,可是你敢拿去嗎?”


    “這世上有比命還要重要的東西,等你懂得了,不要求著我給你機會。”


    “那謝謝陸老板給我機會,可惜我現在在乾西,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趕回北京去,真的很抱歉。”


    電話裏的聲音暴跳如雷,“什麽?!你在乾西?誰讓你去那兒的?”


    落夕嗬嗬笑了兩聲,“我的猜測是正確的,一定是你告訴楚老師什麽事,楚老師才會孤身前往乾西的。”


    “不管怎樣,你是我的搖錢樹,我不準你有事,你趕緊給我往回滾,不要大費周折讓我動用身邊的人抓你!”


    “那就隨你便吧!”


    落夕掛掉了電話,她不知道陸常飛和楚驕陽之間到底有什麽過節,但是她對陸常飛的厭惡又加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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