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該啟程了。夾答列曉”


    莫言冷眼看向一臉霸道的慕容祚,帶著恨意地憤然低哼著跨前兩步,附耳示意慕容燁準備啟程出發。


    天色已然不早,可這漫天的雪花似乎總沒個停歇的時候,他們雖了解主子一片難舍的心思,卻實不願見主子在如今這般落難的時刻再遭受康王的示威。


    即使主子還能微笑如故,他們卻心如蟻噬,說不出的煎熬難受。


    如主子這般俊雅出塵的男子,即使如今已不再貴為太子之尊,卻永遠是他們眼中神一般存在,絕不容任何人輕視榛。


    “嗯。”慕容燁輕點點頭,莫言便迅速得令出亭招呼車馬準備啟程。


    隨後但見一行仁立道路兩端的青衣侍衛這才相繼舒動筋骨、抖動肩胛,將身上不覺已落下的厚厚一層白雪撣落掉。


    “保重,阿弦!”深深再看一眼麵前滿是淚痕的女子,慕容燁淡淡掩去滿心不舍,留下此生最真摯的祝願業。


    能夠在臨行前再見她一眼,哪怕隻是很短暫的相見,於他,都深感滿足了。


    感謝上天有情,到底未曾讓他帶著滿心的遺憾失落而走;他的阿弦,終於肯再喚他一聲“燁哥哥”,真實完好地出現在自己麵前。


    “三殿下……”淺歌渾身一激淩,如夢初醒地看著那道翩然欲行的俊逸身影,這才想起臨行前小姐讓人配備的衣物銀兩都還不曾交給三殿下,不由得匆忙拭去淚痕,一臉焦急地上前兩步示意華思弦道:“小姐,車上帶的那些東西……”


    她的聲音輕而急切,剛剛發出卻被慕容燁不期然的掩袖低咳聲打斷,聽得她心底又是一酸,轉耳便又聽他淡笑著攏袖向慕容祚輯別:“我該走了。王弟,謝謝你能帶阿弦前來送我一程。”


    “皇兄不必客氣,你此去一別千裏,日後恐無再見之日。這一麵算是我對你最後的讓步!從此之後,便再不會給你任何的機會能夠介入我和思弦,希望皇兄也要弄清楚這點才好!”與慕容燁的微笑如故剛剛相反,慕容祚自將華思弦扣回自己懷中便始終沉著一張俊臉,冷得堪比亭外紛飛的雪花還要攝人幾分。2


    即便麵對慕容燁這般真誠自然的道謝,他也毫不領情,依然因華思弦對其依戀的態度滿心芥蒂,說出來的話自然不太好聽。


    這讓一旁的華思弦不由得擰了秀眉,下意識便要掙開他的摑攬,卻發覺對方似乎知道她要掙脫,一隻鐵臂早已牢牢扣壓在她的腰間,半點由不得她掙動。


    惱怒地豎了眉,華思弦正欲發作,卻聽對麵有著略帶無奈的笑語夾著一絲歎息悠悠傳來,“嗬嗬,王弟還是這般真性情,不曾變過。你放心,不論到了何時何地,我對阿弦的心,此生都永不會變。”


    心頭重重一觸,華思弦匆忙間抬起眼,一臉怔忡地看著那張始終從容笑著的俊顏,震憾他到了此時此刻,還如此堅定地告訴所有人:他愛她,此生不變。


    從最初無奈的背叛,到後來執著的挽回;他曾執迷不悔、癡心付出的一幕一幕仿佛就在昨日,那麽清楚真實地深深印刻在腦海。


    卻一眨眼已是蒼海桑田,一切,都不複再現。


    鼻子刹那間便又嚐到了先前的酸澀滋味,淚水迅速地又一次將眼前人影淹沒不見。


    華思弦隻覺一顆心沉重得難以托付,不斷地收緊羈絆,難受得痛不可抑。


    可她還來不及感傷,卻又很快想起身邊那個明顯聞聲而變得周身驟寒的男人,不覺滿眼緊張地迅速轉過頭,神色間難掩心頭擔憂。


    華思弦不知,她的這番反應已同時落在身前、身側那二人眼裏,雖不過短短時刻,卻又迅速讓周遭的氣氛變得越發異樣起來。


    片刻後,但見慕容燁淺淺掀唇一笑,眸裏同時浮現著一縷欣慰與失意。


    因為他看到,他的阿弦,到底還是在乎著他。


    又僅僅,是在乎著……


    而慕容祚,原本眸底剛剛燃起的憤怒還來不及釋放,便察覺懷中人兒有些不安地匆匆轉頭看向自己。


    他看到,在她那雙水霧重重的明眸裏,分明寫著讓他嫉妒又奢求的感動與擔憂。


    可惱的是,她的感動與擔憂不是為他,而是為了同樣深愛她的其他男人!


    若在從前,他定會毫不留情地拉起華思弦轉身便拂袖而去;如今卻隻是一言不發、有些艱難地將拳心緩緩握緊再鬆開,用著極大的耐力努力地平緩心底怒意。


    隻為了不讓身邊的她,因此而受到一絲驚嚇。


    “我愛她,就算我輸得一無所有,也始終不會改變我對她的這份愛。也許你會因此而生氣憤怒,但我隻想讓你知道,你有幸擁有了阿弦,這是比任何權利地位都要幸運得多的幸福,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也希望你永遠記住,她是多麽的來之不易。日後不管你到了何等尊貴之位,都不要忘了她曾是你我心底至深的珍寶,除你之外,還有人深深愛她遠遠勝過這寂廖天下。若有一日你負了她,隻要我尚存一口氣在,都會用盡我生平之力,一定將她從你身邊帶走。”平靜卻帶著不容忽視的話,繼續自慕容燁口中說出。


    那般的仔細珍重,又是那般的堅定攝人。


    他愛阿弦,不需半點隱瞞。


    愛得坦然,愛得深刻


    愛到即使失去了全天下,失去了生命,也依然深愛。


    如今他將這份愛化成最不舍的牽掛與忠告,希望如今陪伴在她身邊的男子,能夠帶著他的愛,用心一生嗬護她。


    他的愛幹淨而純粹,不摻一絲一毫的虛偽與嫉妒,真實清楚地將那顆赤誠之心坦露在所有人眼前;告訴著所有人,他所深愛的女子是多麽的值得去珍惜。


    他不在乎別人會如何看他,不介意他的失敗與落魄該是多少眼中的笑柄,隻介意他不在她的身邊時,她是否能夠一切安好如初。


    “你放心!”即使很不喜他這樣直白地向華思弦坦露真心,也不擔心他還有能力將思弦自身邊帶走,慕容祚還是大度接收了他的忠告與祝福,自信而強勢地攬緊身邊女子,難得地勾起冷硬唇角,回得幹脆:“我一定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簡短的幾個字,卻凝著他不容更變的決心與自信。


    就算慕容燁不會再跟自己搶,他也不會放鬆戒備,肆意讓他們彼此思念。


    他慕容祚的女人,不管要用什麽辦法,他都不肯讓她的心裏再住著除他以外的別的男人!


    慕容燁卻淡然一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似乎一點也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敵意,他隻麵色平靜地頷首笑笑,而後一派從容地動身往著馬車方向行去。


    “等一等。”


    察覺到身側之人無意識的手臂收緊動作,華思弦心底微驚,生怕燁哥哥今日這番話會令慕容祚對他再生禍心,不由心下更憂。


    眼看燁哥哥就要離去,她方想起此行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未做,忙快步上前一步,出聲喚住了慕容燁。


    慕容祚初時以為她又要掙脫自己,下意識便攬得更緊。


    不妨身邊的人兒揚眉怒目一射,那陡然泛紫的瞳眸看得他心底“咯噔”一響,不覺臂下一鬆,懷中的人兒便靈巧地掙脫掌控。


    正覺懊惱,卻聽華思弦隻是喚住了慕容燁,隨後轉頭向著正隻顧抹淚的粉衣丫鬟一聲輕喚,便將沉浸在離別傷感中的淺歌喚醒,迅速抬袖擦了淚上前應聲。


    “淺歌,有兩句話,我一直未曾有機會單獨跟你說。”華思弦握著絲帕輕手替哭得雙目通紅的淺歌拭去淚,一邊牽起她的手,滿麵不舍,“我知道若我早時說出來,你定會哭鬧著不肯答應。而今分別在際,便是你不答應,也由不得你了。”


    “小姐?”淺歌一臉驚愕地抬起頭,看著麵色雖溫和卻極度認真的女子,心中隱隱有些明白,卻又一時難以置信。


    “跟了我這麽久,你知道我從未將你當作丫環看待,隻如我的親妹妹一般喜愛著。今天,我要將你遠送到他處,希望你能代替我,幫我好好照顧著燁哥哥,護他冷暖,好嗎?”輕輕拉著淺歌的手,華思弦忍著濃濃的不舍,還是將心中的打算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


    隻是她話音一落,不僅是淺歌驚怔當場,不遠仁立的白衣男子同樣因此而俊眸一變,滿眼意外地定定看著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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