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商這邊,與其說是被抓,倒不如說是變相囚禁。


    那通電話過後,她手機一並被人沒收,人被帶回警局,單獨一間拘留室,但是這拘留室的模樣,同她在電視裏看過的好像不太一樣……


    很幹淨,單人chuang,矮櫃,沙發,茶幾,自帶衛生間。


    甚至還有電視……


    唯一欠缺就是沒有任何可以和聯絡外界的工具。


    現在警局全都這麽人性化?


    商商有些不安,但外頭落了鎖,走不了,眼前又沒有別的辦法,隻有既來之則安之,等她哥哥過來救她。


    活這麽大,她懂什麽叫強權壓人。


    從前並不清楚那男人什麽身份,今天知道他姓年,在這裏生活時間不長,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年家在這座城市代表什麽。


    再加一個同樣不是泛泛之輩的顧家。


    兩個家族聯手,要她死,夠她求救無門。


    現在所有人都認定是她推了顧安若,百口莫辯的情況下更加不能坐以待斃,原本是想在這座城市平靜度日,隻做一個毫無背景的普通人。


    但顯然,不行。


    的確,商家權勢重心不在這邊。


    但有一點顧安瀾和顧安若全都不太清楚,比權勢,商家恐怕不輸年家!


    她等著,隻要安心等著,一定會有人過來救她……


    可是呆在這樣的地方,尤其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克製不住的害怕。


    大概四年前那場車禍留下的陰影,在陌生的地方沒有熟悉的人陪著總是很難入睡,這輩子最想嫁秦時的時候,大概就是她剛來c城那幾天,賴在他chuang上不肯走,兩人同chuang共枕,好多回她都能察覺他忍得有多難受,但是說好那事情留到婚後,他就真的全都憋著。


    可是眼前,沒有秦時。


    商商縮在小小的沙發上,電視聲音開到最大,試圖以喧鬧掩蓋此刻的狼狽無比,但沒用,這種自欺欺人全是徒勞。


    秦時,秦時……


    滿腦子都是那人的溫暖懷抱。


    這時候,她好想他。


    *************************


    另一邊,日暮裏。


    年慕堯一樣沒睡。


    時隔四年,年慕堯還是頭一次來這裏。


    這裏每天有人打掃,但也僅限於打掃,一切還都原封不動的保持四年前的模樣,就像四年來她從來不曾離開過一樣。


    那麽久,他不敢來,也是這個原因。


    此刻,年慕堯懶懶靠在chuang頭,視線一瞬不瞬落在電視機巨-大液晶屏幕上,拘留室裏有監控,那裏什麽畫麵,他這邊的電視機上就是什麽畫麵。


    好一會,他手指在遙控器上按了幾下,商商的臉在屏幕上放大。


    她在哭,眼角晶瑩一滴兩滴不斷……


    年慕堯手腳有一瞬的無處安放,瞧見她脆弱的模樣,整個人都不好了,伸手拿了手機,要撥號,卻注意到她紅唇一顫一顫像是念叨著什麽字眼。


    他看得仔細,在研究。


    她最無助的時候在想誰,不斷重複著,念的大概就是那人的名字。


    秦時……


    不想承認,但她紅唇開合,的確是這倆字無疑。


    年慕堯丟了手機,冷笑。


    哼,她那個恩恩愛愛的男朋友!


    ***************************


    轉眼兩天。


    沒有消息,商商漸漸有些不安。


    不應該……


    如果哥哥那邊接到消息,兩天至少兩人應該見上一麵。


    難道也不行?


    做過些不好的揣測,到中午送飯的人過來,她手臂一掃飯菜一並砸了,“我要見年慕堯,你叫他過來見我!”


    “抱歉商小姐,年先生很忙。”那人直接回絕,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商小姐不想吃飯可以不吃,稍後我會叫人為商小姐調換房間。”


    說完,那人連開口的幾乎也不給商商,出去鎖門,一連串動作快得叫人咋舌。


    商商回過神來,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泄,掀翻了眼前茶幾,不解氣,之後房間裏能摔能砸能破壞的一件也不落下。


    不多久,換了新房間。


    仍舊是那人,押送她換房,臨走轉述某人的話,“年先生交代,如果商小姐喜歡砸的話隨意,砸完這間還有下間等您,另外,年先生還說,這點小錢他還賠得起。”


    “變-態!”


    商商一個花瓶正高舉過頭ding,聞言哐啷一聲招呼到牆上去了,又一腳踹翻chuang邊矮櫃,疼了,捂著腳嗷嗷的叫,“靠,什麽玩意兒,不能搞點質量差的?!”


    “好的商小姐,我們這就為您準備。”


    商商,“……”


    啪嗒門又重新鎖上,沒什麽意思,她擱這砸的手疼腳疼,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商商氣呼呼在沙發上坐下,抬手抹了抹眼睛,忍住沒有哭。


    ——————


    事實上,商家那邊隔天就派了律師過來,一整個ding級團隊,但是無奈,年慕堯一句‘叫你們主子來’給打發了,連麵都沒見著。


    在c城,年家人一句話,警局那邊不敢不聽。


    商商被關著,年慕堯不鬆口,沒人能見著。


    商商第三天絕的食,很硬氣,說不碰食物,就真的滴水未沾,第五天開始有人進來,強製給她掛葡萄糖營養液。


    掙紮過,未果。


    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對付她的還是四個肌肉發達經過專業訓練的女保鏢。


    真的,活了二十年,從沒這麽恨過一個人,年慕堯是頭一個!


    第七天,商商體力不支,臥chuang。


    半夢半醒間,好像被人移送到什麽地方,沒在意,莫名的睡意很深,混混沌沌間感覺到一陣顛簸,過後平靜,而她神經一鬆,徹底睡熟。


    醒來,是因為聽到有什麽人在談話。


    模模糊糊,不太清晰。


    “慕堯,好久不見。”溫潤嗓音含笑,就在不遠處的地方。


    商商一瞬清醒,哥哥?


    外頭。


    tk總裁辦公室。


    商亦臣下了飛機直接來的這裏,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他清雋好看眉宇間凝著抹並不清晰的疲憊,打過招呼,入座。


    上次見麵,還是四年前。


    那時候年慕堯躺在冰冷手術台上,他是他的主刀醫生。


    四年前的事情,這些天足夠年慕堯查到一些事情,眼下見著好友,並不意外,淡笑了下,回應,“好久不見。”


    簡短兩句話,算是寒暄。


    不多久,助理送了咖啡進來,而後退出去關上門,安靜下來,兩人麵對麵坐著,全都是不動聲色的性格,沉默對沉默。


    休息室,商商赤腳踩在地毯上,聽到哥哥的聲音步子有些急。


    走到門口,要出去,抬手才剛碰到門鎖,聽到外頭交談的話題,動作頓住。


    “四年前的事情不給我一個交代?”年慕堯喝一口咖啡率先開口,“我的妻子變成你的妹妹,四年,舍得將她送回到我身邊?”


    對麵,商亦臣放下杯子,他雙眸始終微垂著,臨開口抬眸,扯唇笑笑,陳述事實,“慕堯,說實話,比起你,我反而覺得秦時和商商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結果。”


    四年時間他們相處融洽,恩愛,是最好的證明。


    聞言,年慕堯臉色一點點冰冷,他一雙黑眸底下漩渦狂湧,唇角卻又微勾著上揚。


    他沉默,商亦臣繼續:


    “商商媽媽是我爸爸的妹妹,當年因為她執意要和一無所有的傅循在一起,我爺爺一氣之下才和她斷絕的父女關係,事實證明,最後他們的結果的確不好,多年前,我姑姑的死,商家所有人都以為商商和她死在了一起……”


    年慕堯的能力,不會調查不到那段過往。


    “直到我無意間從你見到商商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模樣同爺爺chuang頭姑姑的照片太像,商亦臣起了疑,因此調查。


    “她用生命在愛你,這點我不會調查不到,我以為你對她的心意也一樣,因此我爺爺也隻遠遠看過她一眼,並沒有殘忍將她帶走。”


    商亦臣這個年紀,生命中不會沒有刻骨銘心。


    因為有,感同身受,所以明白。


    此刻回想起四年前,對自己這個妹妹很是心疼。


    “可是慕堯,四年前即便你病痛纏身,有不能說的苦衷,但說實話,那時候她所遭遇的一切,全來源於你的辜負。”


    辜負,不信任。


    他不相信商商小小的肩膀能扛起很重的重量,選擇隱瞞,才叫別人有機可乘,四年前,孩子、訣別,全都因此而起。


    “慕堯,你給過她什麽,最終她竟選擇自殺?”


    這問題,這些年,年慕堯不敢想,但此刻這些年高築的回避,被人狠狠撕開,做了什麽,叫她絕望到開車自殺。


    她那麽樂天派的一個人,竟然自殺?


    “因為她將愛你這個事情看得太重,像是人活著需要呼吸一樣,一個道理,等你的父母為了保護你,策劃過一場葬禮,你死了,她沒了活下去的意義。”


    這就是原因,愛他如生命。


    太傻太執著,不愛不成活。


    “是,我明白,當時你躺在病chuang上,的確鬼門關走過一趟,對此全然不覺,無力阻止,這是事實,但絕不是你沒能保護好她的借口。”


    商亦臣抬手捏了捏刺疼眉心,而後陷進回憶。


    “四年前的車禍幾乎要了她的命,四年後你能看到她才是最大的奇跡,她當時差點醒不過來了,是我天天在她chuang邊,一遍一遍告訴她你活著沒有死,她才睜開雙眼……”


    年慕堯在聽,一字一句很用心的聽。


    心口倏地一陣抽疼,呼吸發緊。


    這麽多事情,他聽一遍,就像全身的痛覺神經都被調動一樣,可是他的商商,那樣小小的身板,她卻獨自承受過。


    而那時候,他不在她身邊。


    “之後呢?”


    “之後?”商亦臣笑笑,可是回憶起那時候心裏卻是陣陣後怕,“醒了,但還沒等她完全恢複,我們發現躺在病chuang上的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抑鬱症……


    當過醫生,年慕堯太明白那意味著什麽。


    “剛醒來的時候,她好幾天都不會開口說一句話,她很配合的在養身體,我們所有人都以為要她痊愈隻是時間問題,但我們都錯了,更恐怖的事情在後頭。”


    那時候她醒來,漸漸好轉,所有人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鬆下,之後一顆心又被猛地拽緊。


    說恐怖一點也不誇張。


    “她頭一次自殺,是半夜。”又是‘自殺’這個字眼,此刻說來,商亦臣仍舊覺得沉重,“那時候她用護工無意間落下的水果刀割破手腕,如果不是那天半夜我剛好有個急診,手術做完想起去看看她……傷口很深,她手腕上的疤痕至今還在。”


    “之後她病房二十四小時都得有人寸步不離的看著,她不說話,喪失了語言能力一樣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你大概難以想象,她那時候活得有多狼狽……”


    “直到她因為營養不-良引起嚴重貧血,洗澡時候栽倒在地上,磕破了腦袋再次陷進昏迷,我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等她自己好,她可能永遠好不起來。”


    “那時候,最壞的打算,我和秦時商量過,等她醒來給她催眠,叫她忘掉過往的一切重新生活,但她那時候一睡一周,等她再醒來,成了今天的商商,她自己忘掉了過往的一切,封鎖了從前的自己,潛意識驅使著,她給了自己一個新的人生。”


    “慕堯,四年前商商做了選擇,她選擇放過自己,四年後,她現在很好,有執手一生的男人,有疼她愛她的家人,你就不能也放過她?”


    放過她?


    這幾個字入耳,年慕堯心口有陣情緒莫名翻湧的厲害。


    他等了四年,現在要他放過?


    她愛他如生命,痛過哭過絕望過,他又何嚐沒有?


    四年來,她重新生活,同另一個男人相愛,融入另一個家庭,所以再見麵,她眸底澄澈依舊不見半點悲傷。


    知道她之後幾年過得不錯,他很慶幸,但慶幸並不代表開心。


    她將他忘了,徹底。


    原來,四年來隻有他一個人抱著回憶過活。


    以為她死了,品嚐過深切的絕望,並且這種絕望四年來時時刻刻伴他左右,都不知道為什麽過完枯燥無味的四年,但老天叫他活了下來,等到了,她回來了,一切應該回到原狀了,他想擁她入懷的,可現在卻叫他放過?


    可能?


    好一會,年慕堯喉結翻湧了下,開口,“亦臣,如果是想叫我放過,為什麽不幹脆將她藏好了,叫她這輩子到死都不要再在我麵前出現?”


    以為她不在了,這種生活他過了四年。


    四年,最荒唐的事情他做過,任由那麽多女孩子整成她的模樣,越像他帶在身邊越是長久,沒辦法,仍舊找不到第二個她。


    不想承認,但也否認不了。


    她死了,是他四年來生命裏最絕望的既定事實。


    她不出現,也許他能就此過完一生。


    但她出現了……


    知道她活著,好好的活著,他怎麽可能輕言放過?


    做不到,也不想試著去做。


    傅商商應該是他的,四年前四年後,無論是怎樣的方式,無論眼前她記不記得他,即便是捆著綁著,他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他的態度,是商亦臣意料之中。


    年慕堯能將商商變相軟禁起來,逼得他不得不現身,這點,就已經說明他想要商商的心有多堅定難以改變。


    “說實話,人都有私心。”


    商亦臣笑笑,這一刻卻是真的輕鬆,“沒人能保證商商這輩子都不會記起四年前的事情,她和秦時很幸福不假,這些年你的生活我同樣看在眼裏,以你這個身體這種活法,相思成疾因年早逝很有可能,我不想商商某一天記起你的時候,你已經不在這個世上,到那時候她和秦時的生活將會背上沉重枷鎖,一樣難以幸福。”


    年慕堯蹙眉,薄唇緊抿著,一時難以談情他眸底究竟什麽情緒。


    如果商家人想,的確能夠控製商商,叫她這輩子都不踏足c城這片土地,叫他這輩子也難再見她一次。


    可惜他們沒有……


    “慕堯,四年前,你假死一場,都能將她折騰成那副模樣,所以我才更不確定,往後你會對她的生活形成怎樣的影響。”


    作為哥哥,他希望商商可以幸福。


    這種幸福不需要怎樣轟轟烈烈,歲月靜好即可。


    但又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商商不完美。


    如今,沒了四年前的記憶,她對秦時或許是愛沒錯,但如果往後的某一天她四年前的記憶再次回來呢?


    往後的事情,沒人敢打包票肯定。


    或許她可以笑笑忘卻那段刻苦銘心,但更多的可能是她忘不了。


    四年來,所有的美好其實都是海市蜃樓,風一吹也許就散了。


    所以趁著事情還沒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不得不殘忍的將商商推出來,送回這座她生長了二十多年,愛過痛過哭過也笑過的城市中來……


    這是她成長中的劫難,沒人能幫。


    “慕堯,我重新將完好的傅商商送到你麵前了,這對秦時也許不公平,但是沒辦法,我想過了,這或許才是最好的結果。”


    商亦臣歎一口氣,釋然。


    但末了不忘提醒他,“你不要高興太早,一切以商商的意願為主,如果你能叫她重新接納你,那很好,如果不能,也別傷害她,由她繼續過這四年來的生活,如果到最後她的選擇仍是秦時,那你放過她,往後各自珍重。”


    各自珍重。


    輕飄飄四個字擊撞年慕堯此刻尤其繃緊的神經,光是想象那種會陌路的可能,身體裏就是陣喘不過氣的悶重鈍痛。


    所以他不會讓那種結果發生。


    等情緒平穩過來,年慕堯才又重新抬頭,語氣格外鄭重,“謝謝。”


    商亦臣聳聳肩膀起身,無意多留,臨走語氣無比嚴肅,“等你正式成為我妹夫的那天,我才接受你的這聲謝謝。”


    辦公室門開合,商亦臣來了走,又剩年慕堯一人。


    桌上咖啡已經涼透,年慕堯指節在交疊大腿上無規則敲擊兩下,四下無聲。


    商亦臣的話一字一句全在耳邊,如今徹底了解了她的四年前,知道她不好,和他一樣痛苦絕望過,很矛盾,心疼但又無比安心。


    四年,他不在她跟前,她將他徹底遺忘。


    四個春秋,那個叫秦時的男人在她生命中形成的究竟是怎樣的影響?


    如果叫她重新選擇一次,她的天平又會偏向哪邊?


    好一會,年慕堯才側頭看向休息室方向,小丫頭應該早就醒了,她在門板後麵,對他們的談話聽進了多少,又能接受多少?


    他承認一切全是故意安排,知道商亦臣要來,所以提前將她帶來,很多事情他說再多,不見得有她親耳聽到來得有效。


    心底疑問很深,想知道想親口問她,但害怕結果不是他想要的那個。


    他生命裏僅有的幾次恐懼全都分給了傅商商,無奈,但這是事實,眼前又在恐懼,對她勢在必得,但又存了太多不夠確定。


    深呼吸,起身,往那個方向過去。


    步步沉重,力道很深。


    終於站定,啪嗒,休息室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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