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臨了也隻放下杯子,起身,“大概可以了,我進去檢查。”


    “商商!”沈聽荷一驚,猛地擋在她麵前,過大的動靜引得旁人側目她也全不在乎,“不要這麽殘忍,這個孩子ta是無辜的……”


    殘忍?


    的確,還有比一個母親打掉自己孩子更殘忍的?


    可這孩子無辜,她就不無辜麽?


    也不對,她這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如果當初能夠早些醒悟,事情就完全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阿姨,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打掉這個孩子,沒了這個孩子ding多隻痛一陣,我一個人痛一痛就過去了,可若真生下這個孩子,無論對我對小叔或是宋雅禮,可能都是一輩子的痛。”


    年慕堯的心在宋雅禮那裏,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人心爭搶不來,而她如今卻連爭搶的力氣都沒剩下。


    這場她一廂情願的愛情裏頭,獨有她一人從頭到尾輸了個體無完膚。


    說白了,年慕堯和宋雅禮才是一對,而她ding多就是沒臉沒皮和他偷/歡過一次,即便懷了孕,也注定是要背負小/三的罵名!


    如今,她隻想解脫……


    “阿姨,您說等我生下這個孩子,你會做主讓小叔娶我?”她苦笑,“他的心在宋雅禮那裏,我要一段空殼一樣的婚姻做什麽?”


    “商商,慕堯和宋雅禮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沈聽荷一句話幾乎脫口而出。


    可話說一半,卻又戛然而止。


    “那是怎樣?”商商下意識追問。


    “慕堯他……”沈聽荷一臉的欲言又止,“總之,慕堯和宋雅禮在一起,他是有苦衷的。”


    商商嘴角苦澀更深,隻當她是情急之下的病急亂投醫,“什麽苦衷?”


    年慕堯那樣的人,有什麽事情會成為他的苦衷?


    若不是因為真愛,她真想不明白他還會因為什麽事情委屈了自己。


    果然,沈聽荷說不出來,“其中緣由我一時和你說不清楚,總之商商,你就信阿姨這一次好不好?”


    情急之下,她臉上卻是副足矣打動人的真誠。


    “商商,阿姨什麽時候騙過你,隻要這一次,就相信阿姨這一次,慕堯他也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你聽話好不好,何況就算你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也不一定就要急在這一時,你再等等,他很快回來,到時候你們再做決定也不遲的不是嗎?”


    商商有一秒的愣神,即便心裏再是清楚,這不過隻是沈聽荷情急之下扯出的善意謊言,其實再多的決心都難真的堅定,搖搖晃晃,似要倒塌。


    可是不能!


    她對年慕堯從來狠不下心……


    既如此,就隻能對自己更狠一些。


    傅商商,你明知已經沒有理由可以退縮。


    回神,低著頭不敢再看沈聽荷臉上什麽表情,聲音不大卻愈發堅定,“阿姨,對不起……”


    “商商……”


    錯身離開,商商隻覺腳下步子萬斤重般,再顧不上身後沈聽荷說了什麽,她隻知道,自己已經受夠了煎熬,隻要再自私這一回,就可以從這段畸形的關係中解脫出去。


    *********************************


    十多分鍾後。


    商商躺在b超室小小的病g上,掀開小_腹處的衣服,視線落在頭ding純白天花板上,滿臉麻木。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很快,小_腹處一陣冰涼,塗抹開厚厚的膏狀物體,商商下意識拽緊衣服,那陣冰涼像是自小_腹處四散開來,一路鑽進心裏,叫人忍不住有些哆嗦。


    “不用緊張,很快就好的。”


    似察覺她身體僵硬,年輕護士一邊操作一邊細聲安慰。


    商商下意識點頭,察覺自己這陣動作人家根本看不見,頓了頓,又‘嗯’了聲。


    之後,堅_硬儀器落在小_腹上。


    “聽黃醫生說你之前動過胎氣?”不久,年輕護士側頭發問。


    “有什麽問題嗎?”


    “哦,那倒沒有,你不要緊張。”護士善意的笑笑,而後解釋,“雖然受過傷,但寶寶長勢很好,要是生下來,肯定會是個活潑的小家夥。”


    原來ta這麽渴望來到這世上……


    “我不生。”商商深吸口氣,閉眼止住滿目灼燙,“我是要打胎的。”


    “哦。”年輕護士手裏動作一頓,歎氣,“那可惜了……”


    ——————


    半小時後,醫生辦公室。


    “孕囊位置大小都還可以,也符合做人流的條件。”醫生翻看了遍桌上檢查結果,最後同她確認,“傅小姐,孩子很好,你確定非流不可?”


    辦公桌對麵,商商一臉呆滯,沒有反應。


    “傅小姐?”沒聽到回答,醫生下意識抬頭,將她這副模樣收進眼底,歎氣,“傅小姐,如果舍不得的話,可以回去再考慮考慮,畢竟再過八個月,你的生活可能會因為這個小天使變得很不一樣。”


    她的不舍這麽明顯?


    商商混混噩噩回過神來,“不了,盡快替我安排手術時間。”


    “那好吧……”醫生終是歎氣,“那你準備下,十分鍾之後就可以進手術室了。”


    “謝謝。”


    ——————


    衛生間。


    沈聽荷捏著手機已經急得團團轉了,偏偏這當口年慕堯的電話始終打不通,這會就連年西顧的她一連撥了八遍,那頭也一直都是無人接聽。


    第九遍。


    ‘嘟——’


    漫長等待音隻叫人覺得每一秒鍾都是煎熬。


    沈聽荷舉著手機貼在耳邊,隻覺心髒都快跳出喉嚨口般,這會時間可都比金錢更加金貴的,分分秒秒不斷流走的是商商肚子裏最無辜的小生命。


    年慕堯要再不來,一切就真回天乏術了!


    “媽。”


    終於,那邊被人接通。


    那頭略帶疲憊的嗓音透過話筒傳過來,接電話的是年慕堯。


    沈聽荷一顆心這才回落,開口嗓音仍是緊張不已,“兒子你到哪了?媽怎麽勸商商她都不聽,等下就要進手術室了,你能不能趕得回來?還是我出去把電話給她?”


    那頭似有片刻沉默。


    沈聽荷心裏又開始七上八下,下意識捂住心口皺眉,“慕堯,你倒是說句話啊?再這麽下去媽早晚得被你折騰的心髒病複發。”


    “電話不用給她了。”那頭這才重新開口。


    而後,微一停頓,似有些疲憊的歎息,“媽您別太緊張,出去找張椅子坐下來或者先回家也行,不會有事。”


    她這會哪還有什麽心思休息?


    “我沒事。”沈聽荷又哪可能真的不急,“你還有多久能到,媽再想辦法過去拖延一會。”


    這會除了拖延政策,她是真想不出什麽好的辦法了。


    能拖一會是一會!


    這是年慕堯接的電話,說明他已經下飛機在趕來醫院的路上了,打足了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她就算出去將商商敲暈應該也是可行的。


    “這樣吧,我還是先讓商商聽電話吧。”想了想,沈聽荷變了決定,“你電話裏說兩句軟化應該要比我敲暈她來得好些。”


    “c市人民醫院是不是?”


    沈聽荷才要出去,那頭突兀問了句無關緊要的。


    頓了頓,不等沈聽荷回答,那頭接口,“我來解決,您什麽都別做。”


    “慕堯……”


    嘟嘟嘟嘟嘟嘟——


    話音一落,那頭已經掛斷。


    沈聽荷看一眼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一跺腳額上出了一層熱汗,可惜這會再回撥過去,那邊電話已經占線,提示正在通話中……


    搞什麽?


    **********************************


    臨進手術室,沈聽荷雙手死死捏著手機,一臉欲言又止的,想做什麽,但想到剛剛電話裏年慕堯的交代,一咬牙,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商商安安靜靜進去,沒哭,可雙眼卻都是通紅一片。


    腳下每一步都踩得很用力,深怕再有一點猶豫,自己就會轉身出去。


    按照護士指示在手術台上躺好,一顆心砰砰砰的節奏不斷加快,小_腹那塊像是有千斤重壓著,這會她雙手擺在上頭,似能有所感應般,裏頭的小家夥分明是在叫囂著不願離開。


    好一會,她鬆開手,而後手臂上抬,蓋住眼角兩滴灼燙滾落。


    傅商商沒關係的,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


    很快……


    “傅小姐,您可能要再稍微等會了,剛剛醫院來了十多個嚴重車禍患者,麻醉師這會都過去幫忙了,我們已經給今天休假的林醫師打了電話,他很快就到。”


    不久,有護士進來宣布。


    商商點點頭,無力開口。


    也好,至少可以多點時間同這小家夥做最後的告別。


    貼在眼睛上的手背並未離開,身側那隻手卻緩緩移動著,有些顫抖的重新覆上小_腹位置,腦袋裏斷斷續續浮現出許多小孩子的模樣。


    得知懷孕那刻,她曾想過很多這個孩子的長得什麽樣子。


    ta爸爸基因那麽優秀,她也不差,所以這小家夥的長相怎麽也該是個中等偏上。


    像誰的眼睛誰的鼻子誰的嘴巴……


    那時候,一想到這個孩子是她和他骨血的融合,便滿心溫暖的覺得自己再多辛苦都能ting過去。


    可到頭來,終歸還是敗給現實。


    她承認自己始終不夠勇敢,勇氣已經耗光,所以留給這個孩子的隻剩她的自私和懦弱。


    她才21歲……


    往後人生那麽漫長,或許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已經在年慕堯身上傾注了她所有的熱情和瘋狂,也許往後一生平淡總歸還要過活,可若留下這個孩子,或許這輩子都沒法擺脫這段入骨深情的桎梏。


    她怕的從來不是磨難。


    而是往後漫長歲月裏頭,自己會再次向現實低頭。


    明知自己給不了這個孩子正常的生活,也明知缺乏父愛難有健全家庭的是一種怎樣的殘忍,正因為自己經曆過,所以更舍不得ta再受磨難。


    何況,現在最叫她害怕的還是年慕堯的態度。


    她不懂,他為什麽又改變主意,願意留下這個孩子。


    別的不敢奢望……


    可他這時候跑去國外同宋雅禮呆在一起又是為了什麽?


    伺機奪走她的孩子,送過去和宋雅禮一起?


    多半是了……


    若是生下ta,卻注定是要被奪走,那還是不要生了吧……


    ——————


    另一邊。


    黑色賓利連闖好幾個紅燈帶起一路刹車漫罵刺耳,卻仍不見半點停留的絕塵而去。


    車廂裏,年西顧油門幾乎快要踩到底,視線專注在外頭路況上,方向盤被他平穩控製著,一路驚心動魄過來,車裏兩人竟都還能坐姿平穩。


    車窗緊閉著,連外頭的不斷響起的刹車聲都被淡化很多。


    副駕駛上,年慕堯撐著頭,盯著手裏正視頻通話中的手裏,眉心緊皺。


    年西顧知道,那上頭此刻播放的正是傅商商躺在手術室裏的模樣,直播,並且好一會都是那一個姿勢,不哭不鬧安安靜靜的,有什麽好看?


    可年慕堯卻那麽看了一路……


    活見鬼!


    手術室裏的手機隱蔽的擺在商商並未注意到的地方,卻角度正好的可以將她整個人盡收眼底,她一隻手心朝上手背始終蓋在雙眼方向。


    而她落在小_腹處的手,此刻卻輕微帶著顫抖。


    裏頭靜寂無聲。


    可年慕堯一直看著,還是看到她眼角掉下的一滴晶瑩。


    一小滴,很快沒_入黑色發絲,然後消失。


    她在哭……


    年慕堯抬手捏了捏眉心,心髒一陣緊繃。


    明明做了那麽多,就算將她推開也是為了她好,原本計劃周全的一切,現在全都亂了,他這邊還有一堆事情等著解決,可那邊她又躺到了手術台上,逼得他不得不回來這趟。


    明明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才好,但無論她是否有錯,她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刹那,就是他錯了。


    怎樣不好?


    卻偏偏將這最該遠離的人,養成了自己的軟肋……


    ——————


    一路驚險,年西顧那個開法,能安全抵達目的地也都是衝著他命大,換別人,估mo著這會早橫屍街頭任來往車流不斷碾壓。


    車停。


    年慕堯關了視頻通話,預備去開車門。


    “小叔。”年西顧猶豫了下,還是將他叫住。


    那邊,年慕堯動作一頓,皺眉回頭。


    年西顧將車子熄火,重重靠在車椅上,深吸口氣,這才開口,“沒什麽,我就是想說傅商商她也蠻不容易的,畢竟她才這個年紀,偶爾一點彷徨也是可以原諒的,而且你自己一直有什麽都不說,她那個智商很難想到多深奧的東西,偶爾你直白點沒錯,總之,你對她好點。”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說什麽,隻說到最後幾個字才覺得終於說到了點上。


    心口凶猛劃過一絲悲涼。


    畢竟是他曾經不顧一切想要爭取的女孩,他希望她過得好些……


    是他的鄭重交付,但凡今天換了別人,他必定不肯相讓,但這是年慕堯,傅商商心裏心心念念始終難以忘懷的唯有這個。


    所以心裏更多還是輕鬆。


    年慕堯常年淡漠的眸光這會淡淡落下,仍舊不見多少情緒起伏,沉yin片刻,開口時嗓音同樣淡漠疏離,卻一樣鄭重的回了個,“好。”


    而後車門開合,副駕駛上的人遠去。


    年西顧側頭看一眼他腳步穩重,回頭點了根香煙叼在嘴邊含著。


    這東西他從前最是不屑,感覺都是些逃避現實放縱自己的虛假玩意兒,活像一根煙就能解決所有煩惱,可卻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還是有了癮。


    他想想,大概是兩年前。


    那時候訂婚禮告吹,停車場那場浩劫之後,親眼目睹年慕堯在酒店大廳那麽拚了命想救活傅商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怕是輸了。


    於他而言,這世上有兩種東西恐怕永遠爭取不來。


    一是時間,二是不愛他的傅商商。


    那時候,大概隱約已經深深明白這點,所以即便傅商商對他而言已經是癮,也還是必須痛下狠心,徹底戒掉。


    不都說,忘掉一個人的辦法隻有愛上另一個人?


    他那會大概是想,戒掉這種癮的方法大概隻能是培養另一種癮……


    ******************************


    商商躺在手術台上,感覺自己已經被人遺忘。


    下意識看一眼牆上掛鍾,若她沒有記錯時間,她已經等了整整半個小時。


    那護士不是說麻醉師很快就到?


    這會都已經過去多少‘很快’了?


    突然想到沈聽荷進來時臉上欲言又止的模樣,以及當時年西顧的不在場,腦袋裏隱隱察覺一些端倪,眉心緊皺著就要起身。


    麻醉師遲遲未到,恐怕是有人搞了鬼。


    可她才有動作,手術室門邊有了動靜。


    大門推開,有串沉穩腳步聲像是踩在她這會分外敏_感的神經上,不斷靠近。


    心口,無端隻剩慌亂。


    手肘著力,撐起身體抬頭去看。


    一瞬臉色驟變,“你怎麽進來的?!”


    那人腳步未停。


    本就不長的距離,年慕堯長腿跨開,片刻修長身形已在她眼前蓋下道沉重陰影。


    站定,沉冷目光落下,他臉上卻是片常年難散的冷漠,此刻卻又突兀平添幾分陰鷙沉冷,隻一眼,便叫人心跳加速背脊發寒。


    連呼吸都變得格外艱難……


    瞧,她問了一個多蠢的問題。


    c城這麽多醫院,他年慕堯的地位,想同人‘狼狽為殲’,自然多的是人願意附和。


    所以麻醉師才會臨時有事,所以他光明正大走進來更加不足為奇。


    滿心慌亂間,商商腦袋裏唯剩一個念頭。


    逃!


    必須得逃!


    念頭才一生成,猛地掀開被子,起身就要下去。


    可她那點心思才露苗頭,已經叫人察覺,幾乎同時,肩膀被人按住,他略微傾下_身來,陰鷙五官此刻愈發清晰,商商重重摔回去,肩膀被他死死扼住,碎了一樣的疼。


    “你放開我!”


    掙紮不開,隻能臉色蒼白的同他吼,“你不要碰我!更沒有權力妨礙我的手術!孩子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要再來插手,我就立馬告你輕薄女病人!”


    “輕薄?”眼前的人這才開口,像是忽然被她的異想天開逗笑,唇角那點弧度叫人恐懼更甚,“傅商商,你不正好一直都巴不得被我輕薄?”


    “你不要臉!”商商氣結,含淚指控。


    聞言,年慕堯更是冷哼,“比不得你。”


    靠!


    商商心裏低咒一聲,拚命忍住同他繼續吵下去的衝動,反正都是吵不贏他,“年慕堯你放開!大街上多的是人願意和你吵,老娘時間珍貴,你別妨礙我打胎!”


    打胎兩個字,輕飄飄從她嘴裏說出,不帶半點猶豫。


    至此,年慕堯臉上溫度徹底退卻,落在她臉上的冰冷視線快要將人凍僵,“我問你最後一次,你就是鐵了心想流掉這個孩子是不是?”


    “是!”商商答得極快,仍是不帶半點猶豫。


    她嗓音才落,他臉上已經有種她從未見過的瘋狂顯露,“好,我成全你!”


    耳朵裏,他沉寒嗓音還未消散,肩膀上力道已然鬆開,商商還未回神,上一秒還壓在她肩膀上的手這一秒已然轉移方向,直接把她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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