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黃昏染紅天際。


    十輛奔馳車組成一排防衛隊形,緩緩行駛在黃昏街頭。


    奔馳車內,秋伊人坐在那兒,美眸複雜。她打開筆記本,不斷處理著公務文件,借以用繁忙,來抵消內心那不斷湧起的擔憂。


    而陳縱橫,則是淡然自若的坐在一旁,點燃了一根卷煙,緩緩吞吐。


    今夜,是最後一夜。


    黃家血書,三日之約,大限將至。


    秋伊人從繁忙中仰起頭,美眸輕掃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然後又複雜的望向窗外。


    黃昏下的街頭,一幕幕風景快速掠過。


    這片城市,因為她手中的項目,正在變得局勢動亂。


    大浪將起,她,又該如何抉擇?


    半小時後,奔馳車隊緩緩駛入了紫園豪宅區。


    車隊在秋氏莊園門口停下,秋伊人和陳縱橫下車,緩緩走進了別墅內。


    別墅大廳,鑽石吊燈點亮。


    餐桌前,菜肴已準備完畢。


    滿滿一桌的豐盛菜肴,香味兒撲鼻。


    隻是,今夜的晚飯,卻顯得很安靜。


    菜肴豐盛,可秋家一家人,卻並無胃口。


    秋伊人、父親秋懷海、母親駱香楠……


    各自目光複雜,懷揣心事。


    畢竟,今夜是最後之限了。


    整個餐桌前,隻有兩人在用餐,而且用的很享受。


    一個是陳縱橫,他手捧著高腳杯,輕晃著杯中紅酒,雲淡風輕的氣質,讓人甚至都出現幻覺,以為他是旁觀者。


    而另一位,則是沒心沒肺的小魔女秋霜下。


    她才根本不顧那陳縱橫的死活,顧自己大口吃著菜肴。


    “誒,明天黃家就得來找你了吧?你一點都不怕嗎?”秋霜下啃著一隻雞腿,美眸眨著,看著陳縱橫。


    陳縱橫目光平靜,輕抿了一口紅酒,沒搭理她。


    “你怎麽不說話,你有什麽遺言嗎?等你那啥……去世了以後,你那套別墅留給我吧?等你去世了,我就搬進去。”秋霜下美眸眨著,沒心沒肺的說道。


    “閉嘴!成何體統?!”突然,父親秋懷海終於忍無可忍,一聲怒喝!


    秋霜下撇撇嘴,繼續低頭吃飯。


    陳縱橫輕晃了一下酒杯,終於緩緩回了一句,“那你…可得等到七老八十了。”


    秋霜下抬頭,美眸微瞪了他一眼,繼續低頭扒飯。


    別墅內,燈光點綴,氣氛安靜。


    而落地窗外,黑夜星空深邃,無盡的夜空盡頭,一縷殘月高掛上空。


    黑夜,風高,殘月現。


    今夜,注定不眠。


    ……


    深夜,黃家古宅。


    此時的黃家宅院,上上下下,都掛滿了一盞盞黃紙符製成的油燈。


    宅院的每一個門庭,牆角,都貼滿了紙符。


    內院大堂,一個巨大奢侈的靈台上,擺放著一副黃旭陽生前的肖像照片。


    照片上的他,麵容俊逸,笑容淡雅。


    可,黑白底色的照片,卻代表了…這世間,他黃旭陽已不複存在。


    家主黃征鳴一身褐黃色長袍,雙手負背,就這麽立於長子的肖像照片前。


    他麵色平靜,目光一直凝視著兒子的黑白照片。


    生前本是富貴軀,死後亦要享萬福。


    江南地區的迷信風俗,死者死後第十七天,便是頭七。


    這一天,死者的亡魂,會回家。與親人道別。


    雖是迷信,雖是封建。


    可,他黃征鳴也必須要辦,而且…辦的風風光光!


    一名老道士手握符文,正做法念經。


    道士,是從終南山請來的得道高人,是最好的道士。


    一切,隻為給死者享受萬福待遇,縱使超生,也要萬人之上。


    “黃先生,子時已到,可以喚靈了。”老道士手握桃木劍,緩緩上前鞠躬道。


    黃征鳴目光平靜深邃,緩緩點頭。


    架梯子。


    十米高的長梯,架在了黃家宅院門庭前。


    黃征鳴一步一步,踩上了梯子。


    根據風俗迷信,深夜子時,死者的父母或者親人,要爬上樓梯,在家門口高喊死者的名字,為黃泉路上的死者引路。


    “旭陽。”


    黃征鳴站在十米高的梯子之上,深邃凝重的開口,對著夜空一聲喊。


    “旭陽,回家了。”第二聲。


    “旭陽,回家了!為父,會替你報仇!”


    第三聲!


    此時此刻,整個黃家宅院,從裏到外,黑壓壓一片的人群,都是來參加旭陽公子頭七禮儀的。


    一片人海,盡皆麵色肅穆,低頭。


    為黃旭陽的亡靈行禮。


    “時辰已到,燒衣服。”老道士手持桃木劍,對著虛空一指。


    整整數十箱的死者衣服,被抬出了院子。


    這些,都是黃旭陽生前的衣物。


    每一件,都是頂尖奢侈的品牌。數十箱衣物,便已價值數千萬。


    可,今夜此時,全都要點燃,燒盡。


    黃征鳴親自撒上汽油,然後…點燃了火焰。


    熊熊烈焰燃燒衣物,在空氣中發出一陣陣刺鼻難聞的惡臭。


    可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支聲,所有人都安靜的站著,目光望著那片燃燒的火焰。


    黃征鳴站在那兒,目光平靜。他的眼眸中,映現著烈焰的影子。


    二子黃泓暉站在身後,目光卓卓,緊緊凝視著那火焰。


    這,是大哥生前的衣物。待一切燒盡之後,大哥的名字,也將徹底…從世間消失無蹤,隻有族譜上,才能留下他名字的見證。


    而他黃泓暉,將是黃家下一代,真正的繼承人。


    黃泓暉上前一步,來到父親身旁。


    “爹,明日,我同你前去,斬殺陳縱橫。”


    父親黃征鳴雙手負背,那幽幽的目光中,似有焰火在閃動。


    “你,留下。養傷。”


    他的話很平靜,也很簡單。但卻,帶著一股命令。


    “可……”黃泓暉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


    “無需再言,明日你,呆在家中。”父親黃征鳴沒有給他再開口的機會,一言否決。


    黃泓暉不敢多言,隻能鞠身,退後。


    火焰仍在燃燒。


    黃征鳴突然轉身,對老管家喊道,“忠伯,跟我來。”


    老管家黃忠挪動蒼老的身軀,緩緩跟在家主身後。


    黃征鳴帶著老管家,來到了不遠處的牆角。


    “忠伯,明日…你留在宅中。”黃征鳴目光深邃,緩緩說道。


    黃忠麵色有些詫異,“老爺…您是怕…?”


    “明日,你替我看好泓暉。”黃征鳴麵色邃然,帶著一絲凝重。


    他,隱隱…還是有些擔憂。


    陳縱橫那廝,三日前的一封回信,竟是讓這位黃家之主,都心甚不安。


    那封回信的內容是:【三日後,取你二子,黃泓暉之人頭。】


    這句話,仿佛是一柄劍,竟是懸在黃征鳴的心頭,成為了心障。


    他雖然,不相信陳縱橫有那本事。


    可,萬事還是要預防。


    畢竟,他已經死了一個兒子。


    如今黃泓暉是他最後的血脈,將來繼承家主之位。


    不能,再有閃失。


    老管家黃忠凝重點頭,“老爺放心,明日…我會看住二公子,讓他留在宅中。”


    “嗯。”黃征鳴這才放下心來,緩緩點頭。


    隻要兒子留在黃家宅中,那便…可保無慮。


    畢竟,黃家古宅…又有何人敢闖呢?


    頭七儀式仍在繼續。


    火焰燃燒衝霄,死者生前的衣物,在熊熊烈火中化為了灰燼。


    整片黃家古宅,籠罩在在火焰和黑夜的映襯下。


    今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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