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向陽仿佛是明白了什麽似的,但是要是不問一句,覺得這也太假了吧?


    “這是出什麽事了?”鍾向陽問道。


    “沒事,打了一架”。譚雨蝶說道。


    鍾向陽很想說,看來沒打贏啊,可是這話到了嘴邊,沒再問下去,隻是點點頭,然後就出去了。


    鍾向陽也不是傻子,譚雨蝶這麽說,這打架的對象一定是她的老公,要是別人的話,她肯定不來上班了,還得報警之類的,但是現在她躲到了單位來,這很明顯是和自己家裏人幹起來了,而這個人隻可能是她的老公。


    出了譚雨蝶的辦公室門,鍾向陽去了大辦公室,對羅天宇說道:“你待會去村裏,看看誰家冰箱裏有冰袋,沒有的話,用塑料袋裝水凍上,給譚主任拿來冰敷一下”。


    羅天宇聞言立刻說道:“是,鍾書記,我馬上去找”。


    看著羅天宇出去的背影,鍾向陽問楊洋道:“譚主任和你說啥原因了嗎?”


    楊洋非常識趣的說道:“沒說,她怎麽會告訴我呢?”


    鍾向陽點點頭,心想家暴這種事,本來就夠丟人的了,怎麽會告訴別人呢,但是陳文明不是說她老公是縣局行的嗎,怎麽也得是個領導吧,怎麽對自己的女人這麽舍得下手,這一看就是用力不小啊。


    譚雨蝶出了這樣的事,自己還知道了,鍾向陽就很怕她找自己來說道這事,因為他發現譚雨蝶現在越來越喜歡找他聊天了,所以,還是躲出去比較好,清官難斷家務事,誰知道人家兩口子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所以,有些事還是裝一裝比較好。


    鍾向陽叫了二蛋和自己一起去走訪貧困戶,這都是二蛋自己挑選的,他認為可以扶持的人。


    但是當鍾向陽和二蛋一起去了那戶人家之後,一下子就驚呆了,因為他到吳家村來之後,第一次來這戶人家。


    滿院子都是破爛,廢紙箱,酒瓶,各種廢銅爛鐵,堆得滿院子都是,根本進不去人。


    “怎麽搞的這是?”鍾向陽問道。


    “這戶人家,男人癱瘓在床,女人除了那點自留地,剩下的收入來源就是在附近的這些村裏撿拾垃圾,等到撿的差不多了,拉到鎮上去賣,他家一直都在享受低保,但是沒用,低保也就是保障基本的生活,兩個孩子都輟學在家,現在大的在家裏伺候男人,小的跟著她媽出去撿垃圾”。二蛋說道。


    貧困是一種持續性的狀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永遠都無法想象在現實的社會裏,在自媒體各種燈紅酒綠的轟炸之下,還有這樣的人,還有這樣的人生活在這樣環境裏,還有人為活著每天都在努力掙紮。


    鍾向陽和二蛋在院子裏僅有的一條縫隙裏走了進去,鍾向陽想的很明白,今天既然來了,無論如何都要進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


    “這一戶是最貧困的嗎?還有比這更差的嗎?”鍾向陽問二蛋道。


    “有,你先看看這個再說吧”。二蛋麵有難色的說道。


    剛剛走近了房子,聽到了房間裏傳出來電視的聲音,好像是在看電視劇,還恰好是康熙訓斥群臣那一段,鍾向陽抬頭看看天,也就看到了一旁的一根木杆子上放著一架簡單的隻有一根鋁管的天線,而鋁管上麵,綁滿了空的易拉罐瓶子。


    “爸,來人了”。鍾向陽和二蛋剛剛想要進房子,冷不防身後有人大喊一聲,嚇的兩人一激靈,一個半大孩子一邊朝屋裏喊道,一邊係著腰間的繩子,看起來是剛剛從一旁的廁所裏出來。


    “誰啊?”屋裏一個男人問道。


    “二蛋叔……還有……我不認識”。少年朝著二蛋笑了笑,然後從兩人中間擠了進去。


    “這孩子是老大,小孩沒在家”。二蛋尷尬的介紹道。


    “二蛋啊,進來吧……”屋裏的男人說道。


    二蛋走在前麵,可是剛剛走進去,就回頭對鍾向陽說道:“鍾書記,我看有啥事我說說就行了,您就不要進來了吧?”


    “怎麽了,有啥我不能看的……”


    “不是,是味……”二蛋沒說完呢,鍾向陽就躬身擠了進去,可是二蛋說的太晚了,因為這屋裏的味道確實是上頭,讓人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可是既然自己進來了,二蛋都能忍受,自己就不能忍受嗎?


    確實是不能忍受,鍾向陽終究是沒忍住,跑出去吐了,二蛋也跟了出來,看著鍾向陽吐的差不多了,問道:“鍾書記,我看今天算了吧”。


    鍾向陽擺擺手,說道:“沒事,吐幹淨了”。


    於是,鍾向陽第二次進了這座房子,這一次確實是沒再吐,隻是有一種難受的感覺在自己胃裏翻騰,他沒想到這屋裏的味道這麽重,也不知道這家人是怎麽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下去的。


    “吳老二,這是咱們管區的鍾書記,也是咱們村的第一書記,來看看你”。二蛋介紹道。


    為了掩飾自己剛剛出去吐的尷尬,鍾向陽主動伸手要和吳老二握手,但是吳老二好久都沒敢把手伸出來。


    “你這腿,咋回事?”鍾向陽問道。


    “在城裏打工,工地上掉下來摔的,沒錢看,老板也不管,就這麽耽誤了”。吳老二到底是沒有和鍾向陽握手,一直都把手放在了那破爛的被子下。


    “老板也沒賠嗎?”鍾向陽問道。


    “打官司了,也花了不少錢,結果是執行上不順利,法官說對方沒錢,公司倒閉了,打官司贏了也沒拿到錢,就拿到了一張紙”。吳老二說道。


    “是嗎,啥紙,判決書嗎?”鍾向陽問道。


    “對,判決書,法官說執行難,開始時我還給法官打電話問問,後來我也不問了,還不夠電話費呢”。吳老二說道。


    鍾向陽覺得既然是贏了官司,那就得找機會執行才對啊,於是問道:“判決書呢,我看看啥情況,我幫你找人問問,看看還能執行不?”


    吳老二聞言,欠了欠身,從枕頭下麵的褥子下麵拿出來一個塑料袋包著的一疊紙,鍾向陽接過來判決書,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到了被告人的名字,滕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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