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翻滾著波浪,碰撞的激流震蕩著耳膜,一片漆黑之間,王劫裹挾著柳珊直接潛入了河底,然後身體拉長,盡量保持著流線,被波浪衝擊著順流而下。


    全身的劇痛讓王劫的身體不斷的抽搐著,不過,這種冰冷的刺激感反倒讓他精神了不少。他一手扼住柳珊的鼻息,防止河水倒灌,另一手像是魚鰭一般快速撥弄著水流,眨眼之間已經飄出去了幾十米。


    稍臾,王劫感覺到柳珊上肢明顯抽搐了幾下,身體也繃的僵硬,這是瀕臨窒息的身體警告。但,王劫無法確定此刻他們離開南河橋的距離,一旦盲目露出水麵,極有可能還會招致大黑熊的追殺!


    來不及猶豫了,王劫單手將柳珊朝自己身邊抱了抱,另一手飛快扯去了柳珊嘴巴上的膠帶。這時候,間不容發,柳珊為了獲取氧氣,必然會張口呼叫,那樣的話,河水灌進口腔,柳珊就極有可能醒不過來了。所以,在膠帶扯去的瞬間,王劫已經將自己的嘴巴壓了上去!


    雖然不是農夫山泉,但,是確實有點甜。


    王劫腦子裏冒出一個想法,這娘們的唇膏是什麽牌子的,怎麽有股冰激淩的味道。


    兩張嘴巴緊緊合在一起,柳珊在眩暈中終於感覺到了一種解脫感,但隨著明白發生了什麽之後,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驚闕和羞恥複雜感情。不過,身體的求生本能由不得她有任何羞怯和雜念,大口地貪婪地吮吸了兩口空氣之後,她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兩人又在水裏堅持了十幾秒中,估計沉潛出去了足足該有百米了,王劫才抱著柳珊從陰沉的河水中探出了頭。


    貪婪地呼吸著河道上空陰冷的空氣,瀕臨崩潰的五髒六腑終於重新興奮了起來。重獲新生,兩人尷尬地對望了一眼,王劫回頭看了看橋上,除了兩輛車的黑影,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


    “王劫,你怎麽樣!”泡在水中,柳珊看著王劫右胸肋骨上浸出的血絲聲音有些發抖。


    王劫沒吭聲,咬緊牙關,死死拉著柳珊身上的繩子,朝河岸上爬。等依托著兩叢水草上了岸,王劫已經筋疲力竭了。但是,他不敢擔保那黑鬼已經離開了,所以,掙紮著坐起來,第一時間將柳珊雙腿雙手上的繩索解開了。


    “你先走,穿過自然公園這片林子,就是公路!”王劫終於無力地癱在了河岸上。


    看著王劫全身的血,柳珊用力地搖著頭,顫抖著,哽咽著道:“我走了你怎麽辦?要走就一起走,我……我扶著你!”


    “你就是個蠢貨!”王劫不耐煩道:“看見你就煩,你不知道我厭惡你嗎?趕緊滾。”


    柳珊咬了咬唇,低聲道:“隨你罵吧,我知道,我在你心裏很不堪。可那又如何?你在我心裏也一樣,你這人無恥、猥瑣、邋遢還厚臉皮。可你救了我,我也不能看著你死啊!”


    說完,不顧捆縛的發麻的手腳,掙紮著站起來,用盡全力將王劫拉了起來。


    “你是不是真的笨啊?那黑鬼說不準已經來了,就在周圍,咱們能走一個就走一個,懂嗎?”王劫咬牙切齒道。


    可柳珊就像什麽都沒聽見一般,拚了命地架著王劫在漆黑中摸索著朝前走。


    白日裏青草連綿、綠樹成蔭的自然公園此刻就像是影子王國,到處都是陰森森斑駁的樹影,遠處還有貓頭鷹怪異的啼鳴聲。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在林子間踉蹌朝前走著,原本並不大的林子好像變得無邊無際起來。


    走了一會,柳珊覺得自己的手心黏黏的,拿到跟前用大襟蹭了蹭,沒想到血腥味撲鼻而來!


    “是血!”柳珊幾乎崩潰了,喃喃道:“你還在流血……”


    “別哭了,哭陵不是這個哭法,怎麽著也得我躺那你在哭啊!”王劫皺著眉心仍舊戲謔道。


    柳珊流著眼淚,恨恨地道:“你還有心思說笑?都什麽時候了。”


    “噗……”


    突然,腳下傳來了一聲悶響。柳珊嚇得驚叫一聲,頓時癱在了地上。


    王劫失去了支撐,也隨之倒地。


    “什麽東西?小心!”柳珊下意識抱著了王劫。


    眼前似乎揚起了一抹飛灰,還有股幹澀的味道,直往鼻孔裏鑽。


    “別慌!”


    王劫抽了抽鼻子,喃喃道:“是馬勃!”


    說完,兩手興奮地從草地上摸索著,果然,隨手便抓起了兩個鵝蛋大小灰白色柔軟的“蘑菇”。


    “這是什麽?蛇……蛇蛋?”柳珊嘴角發抖,雞皮疙瘩起了一層。


    王劫咧了咧溢血的嘴角,嘲笑道:“我說大小姐,就算你生在明堂裏,長在大院內,但也不至於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到這種地步吧!多大的蛇能生這麽大的蛋啊?這叫馬勃,一種真菌!”


    說著,王劫將撕裂的上衣脫了下來,然後將馬勃撕開,道:“你來,幫我把這馬勃的粉灰撒進我的傷口。”


    “你要幹什麽?”柳珊明顯有些遲疑。


    王劫無語道:“幹什麽?止血唄姑奶奶,我肯定不是為了培育新菌種啊!你就放心撒,這東西不疼不癢。”


    柳珊不知道眼前這男人怎麽就知道那麽多稀奇古怪的事物,但他的神色不容置疑,所以隻好照辦。等將馬勃粉末撒進傷口,再用王劫的破衣服簡單包紮了一下,兩人都已經筋疲力盡了。


    癱坐在陰森森的林間草地上,看著頭頂上黑乎乎的蒼穹,兩人沉默著蓄力。這是兩個人訂婚以來最長一段時間的獨處,可沒想到卻是以這種方式麵對彼此。


    “對不起!”柳珊喃喃道。


    “算了吧,誰連累誰還說不準呢!”王劫有氣無力地說道。


    兩人噤默之際,忽然間,隱隱約約聽見不遠處好像有人在低語。


    “喂,你聽見了嗎?”柳珊歪過頭低聲道。


    王劫虛弱地點點頭道:“我還以為自己回光返照幻聽了呢!”


    柳珊有些興奮,既然有人,那王劫豈不是得救了?想到這,她爬起來就要大喊!


    王劫一把將柳珊的嘴巴捂住,低聲道:“笨女人,你怎麽就不想想,或許是追殺我們的人呢?”


    “可萬一不是呢?”柳珊低聲道:“這是你活命的機會!”


    王劫哼道:“我死不了。我還有許多事沒辦呢?誰敢要我命啊!扶我起來!”


    柳珊將王劫攙扶起來,兩人緩緩朝著聲音的源頭逡巡了過去。


    在幾棵大合歡樹後麵,兩人遠遠地看見了一輛破舊的qq車,還有一定野營帳篷。


    帳篷外的野營墊子上,正坐著兩個人影。


    “大師~你不是說要給我算財運和桃花運嗎?怎麽來這了!”女人有些羞怯地問道。


    那男人則一本正經道:“量三停之長短,撫麵部之盈虧,摸眉目之清秀,按神氣之榮枯,其實我一直沒跟你說,我乃是摸骨派祖師呂純陽的第四十六代傳人。你看,這裏四處靜謐,蟲鳥空靈,上可連天道諸星,下能通地殼八達,乃是一通靈聖地。我……想在這裏給你……摸骨,方可能算準你的畢生運數啊。”


    那女人嚶嚀一聲,罵了句死鬼,然後便傳來了咯咯的笑聲。


    柳珊聽得有些臉紅,偷偷瞧了一眼王劫。


    王劫則皺了皺眉,心道這聲音怎麽聽著有點耳熟呢?一股子道貌岸然的腔調……


    對了,想起來了,這孫子不就是那天在廣場上騙了自己一百五十塊的死老頭嗎?


    狗日的,還真有緣,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都能碰上他,這八成又是騙了女人跑野外來開葷來了。


    “媽的,你不是說你特麽是麻衣神相陳家的傳人嗎?怎麽又成了呂氏摸骨的傳人了?”王劫突然冷喝一聲。


    那抱在一起正在“摸骨”的男女嚇了一跳,男的一個懶驢打滾爬了起來,擺了一個截拳道的大叫道:“老話說得好,拳打出聲之人,腳踢露麵之鬼,李小龍第三代傳人外甥女的大表哥在此,誰,給我站出來。”


    王劫沒想到,這家夥哪是什麽老大爺,分明就是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夥。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但是一瞧這麵孔的棱角,還有地上那用來烘托氣氛的破二胡,絕對錯不了,這家夥就是那天騙自己錢的那位。


    “好個老小子,那天眼拙,竟然沒看出你是喬裝打扮的!”


    這“摸骨大師”一瞪眼的功夫,一身是血的王劫已經站在了跟前,身後還跟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


    頓時腦袋嗡的一下,摸骨大師脫口道:“鬼鬼鬼啊,別過來啊,我是英叔的第八代傳人,老話說得好,小鬼見老道,趕緊去禱告,你別逼我出手。”


    “死騙子,你看看我是誰!”王劫冷笑一聲。


    這騙子大師瞪眼一瞧,愣了數秒,終於長出一口氣道:“我的天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見鬼了!不是老弟,你咋這模樣了?被我說中了吧?你果然有血光之禍啊!”


    “少他麽廢話!”王劫一個踉蹌,差點撲到,兩手死死拉住騙子大師,冷聲道:“你的車被征用了!回雲城,否則,我馬上死你輪胎下麵去!”


    這騙子大師皺了皺眉,無語道:“哥們,這平時都是我訛別人,今天還有人訛上我了。老話說的好……”


    “別特麽老話了!”柳珊也不禁爆了粗口,怒道:“去醫院,姑奶奶給你錢!”


    “不,回乾元胡同!”王劫倒吸一口冷氣,終於堅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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