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王彩雲跟孫玉蘭妯娌倆一塊去找田翠蓮。


    田翠蓮正在做針線,因為甜杏三個多月了,這過完年轉眼就春天了,到時候甜杏會爬會站會走了,穿的衣裳跟現下就不一樣了,難不成一直穿幾個姐姐的舊衣裳麽?


    鄉下人誰的衣裳不是穿了又穿,補丁打了好幾茬才舍得不穿了,那些舊衣裳沒有一件完整的,田翠蓮便特意買了新布,手裏正做的是一件花褂子。


    王彩雲眼尖,趁田翠蓮把花布藏起了之前瞧見了:“娘,這是啥?給珍珠做的衣裳麽?”


    田翠蓮咳了一聲:“珍珠去年做了好幾件,你疼她,也沒人說道,這一件是給甜杏做的,甜杏從出生都是穿幾個姐姐的舊衣裳,這也不合適。”


    “娘,話可不能這麽說,老三媳婦不是剛給甜杏做了那麽漂亮一件新棉襖麽?我聽說三房的幾個孩子都穿了新棉褲,三房是不是藏私錢了啊?”


    孫玉蘭也添油加醋地說道:“咱們過年連一根新線也舍不得添置,三房倒是好,一會兒功夫一家子都穿了新衣裳!娘,咱們可還沒分家呢,老三這樣做太過分了!”


    她倆你一言我一語,田翠蓮幹脆把那花褂子拿出來繼續做,也不說話。


    見她似乎也不反對自己的話,孫玉蘭呱唧呱唧幹脆說了一大堆,王彩雲也唾沫星子亂飛。


    “林霞就不是個好處的,我瞧著她肯定藏了一堆錢!”


    “娘,就是啊,外頭誰不說咱家,生了個孫女跟個寶似的捧著,林霞就那麽嬌貴麽?也不是我跟大嫂計較,這林霞實在太過了!”


    一家子二十多口人的飯,衣裳,都是王彩雲跟孫玉蘭負責,她倆早就看不下去了,趁著這機會,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不滿全部說出來了。


    田翠蓮正好把一隻袖口縫好,咬斷上麵的線,冷笑著說:“我呸!你們兩個不要臉的東西!老大媳婦,你被人騙的八塊錢你這是忘了啊?老二媳婦,你屋裏櫃子頂上的紙包裏裝的啥?你們沒藏錢?你們是覺得自己比老三媳婦高尚了還是咋的?”


    王彩雲跟孫玉蘭跟被點了啞穴似的瞬間閉嘴了。


    田翠蓮把手裏的衣裳往籮筐裏一擲:“家裏現在啥境況你們不知道?我從林霞她爹手裏借的錢還沒還呢,有本事你們也回娘家借點回來啊?,你們在這眼紅起來了,人家林霞娘家幫襯,別說是棉褲,就是金褲子,人家想做就做,幹你們屁事!”


    她連著啐了幾句,想起來這些年的事情,隻恨自己眼瞎,要不然咋會甜杏出生了許家運氣才好起來?


    要不是自己被這兩個媳婦迷惑了眼,許家或許早就發財了!


    因此田翠蓮站起來指著她們倆罵:“你們生孩子的時候,哪一次沒有鬧著殺雞!我這人經不起鬧,你們一鬧我就給殺雞了,林霞懂事,知道家裏艱難,從未要求我弄這弄那,你們心裏都沒數麽?她沒生甜杏之前,你倆起來做過幾次早飯啊?不是頭疼就是腦熱,林霞任勞任怨,可從來沒有埋怨過!”


    孫玉蘭小聲埋怨一句:“可她大出血,娘您不也拿出來全部家當救她?這也算是疼她了!”


    田翠蓮氣笑了:“說起來我都忘了啊,林霞大出血,可是珍珠在三房門口玩水害的她摔倒了!老大媳婦,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麽?我都懷疑是不是你故意讓珍珠去的!”


    王彩雲臉色一白:“娘,不帶您這樣冤枉人的,我有娘生有爹養的,咋也不會這樣去害人!”


    她說完捂著臉跑出去了,孫玉蘭獨自留在婆婆屋子裏,臉色一陣白一陣紅,也不敢說什麽,悄悄地溜出去了。


    田翠蓮還對著門口喊道:“來啊,算賬啊!我倒是跟你們好好地算算賬!”


    婆媳三人鬧成這樣,其他人早已聽到了,老大老二躲在屋子裏不出來,林霞跟許振華在三房屋子裏抱著甜杏,都是歎氣。


    “家裏時不時就這樣鬧上一出,大嫂和二嫂一點虧都不肯吃,這些年占了我那麽多便宜,一點都不知道感恩,反倒貪得無厭,振華,我真沒想到她們是這樣的人。”


    許振華愛憐地摸摸媳婦的臉:“林霞,委屈你了,我這趟出去挖河工,聽說了許多事,人活一世,一味忍耐是沒有用的,我想好了,爹娘為了名聲好看肯定是不會答應分家的,咱們先悄悄地攢錢,等攢夠了蓋房子的錢就分出去,單獨生活!”


    林霞聽見許振華這樣說,眼中升起柔和的希望:“真的嗎?要真是有那一日,我受這些委屈也算是有了回報。”


    旁邊衛紅問村裏有書讀的小孩借了一本《小學生導讀》來看,弟弟妹妹也都圍在一起,他們都不認識字,隻能興致勃勃地看上麵的插畫。


    聽到爹說要分家,衛紅和許衛星都衝過來:“爹真的要分家?我們也想分家!分家之後我們會好好幫爹幹活,幫娘做家務,帶小甜杏,爹,娘,你們放心!”


    許振華和林霞相視一笑,許振華把許衛星拉到懷裏:“衛星,爹的好兒子,你這幾個月都沒有發病,爹和娘真是高興死了,等出了正月十五就送你去學校,你跟著讀一年級,但是隻有半學期,上班學期的課隻能拜托老師幫你補一補,你跟你大姐也要努力去學。”


    其實許衛紅跟許衛星雖然沒有去學校,許振華也私下教了這倆孩子一些一年級的知識,他們現在去讀一年級的下學期也完全跟得上。


    許衛星點頭:“爹,咱們去山上吧,前幾天我聽說村後頭的山上有人瞧見了一頭野豬,村裏好多人去抓,還沒抓到呢,咱們去碰碰運氣!”


    許振華親親甜杏的小手:“爹爹出去了,你在家乖乖的,別惹你娘生氣。”


    甜杏卻抓住他的手,啊啊啊地笑了幾聲,許振華覺得手心裏暖和和的,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十分不舍地背著竹簍子帶著許衛紅許衛星出門上山去了。


    剛到後山口就遇到村裏幾個人,為首的是崔建設。


    “振華,你也來了?唉,我勸你還是回去吧,那野豬太猛了,剛剛我們幾個追了半天,還被撞傷了,都沒碰到那野豬一下!”


    崔建設搖頭歎氣,臉上還掛彩了,旁邊的陳滿意也趕緊說:“振華啊,剛才真是嚇死人了,這後山裏最近是不能去了,一不小心命都沒了,唉,隻是可惜了,那麽大一頭野豬,估摸著能賣好幾十塊呢!”


    出去挖河工一個月才能掙幾塊錢,好幾十塊對於鄉下人來說得是一兩年才能掙到的錢!


    許振華也怕傷到孩子們,便說道:“好,那我不去了,我帶著孩子就在山腳溜達溜達,野豬怎麽也不會下山吧?”


    那幾個男人因為跟野豬鬥了一番都有些驚魂未定,也不再勸,趕緊地回家去了。


    許振華帶著衛紅和衛星在山腳溜達了一圈,什麽都撿不到,連根幹柴都沒有,半晌,許振華說道:“衛紅衛星你倆在這等著,我往上走一會,撿些柴回家。”


    倆孩子自然也想跟著,奈何許振華不許,隻能在山下等著。


    等了好一會,許衛星不放心,提議上去看看,衛紅便點頭一起上去。


    許振華也是運氣好,才上了山就遇到了那隻野豬,肥大彪悍的野豬盯著他嘶吼一聲就要衝上來,許振華就算是個大老爺們,也沒見過這麽凶猛的禽獸,嚇得瞬間腿都軟了,但不知道為什麽手心裏卻忽然灼熱起來,操起棍子狠狠地往豬腦袋上一頓猛敲,那野豬哀嚎幾聲,竟然就倒地了!


    衛紅跟衛星趕上去的時候,他們的爹正在處理野豬,瞧見倆孩子,許振華興奮地招手:“快過來,幫爹把這野豬捆了!”


    那野豬被打得昏死過去,但許振華也怕野豬會再活過來,便用草繩緊緊地捆了。


    衛星在旁邊笑著笑著,忽然小聲問:“爹,這豬……抬回家嗎?”


    要是抬回家,那就是全家人的東西了,大房二房都要分一杯羹,要是不抬回家,蓋房子的錢就籌齊了一大半,分家指日可待。


    許振華手上的動作停頓了幾秒,聲音低沉堅定:“你們幫著爹從後山把豬抬到大河村那邊的集上,就不抬回家了。”


    大河村的集市離小田莊很遠,小田莊基本沒人會去那邊的集市,許振華累得半死才把豬弄到了大河村的集市上,肉販子老板眼冒精光,一稱重量,給開了八十塊錢!


    “這一大塊肉給你,這是八十塊錢,老弟啊,這麽多年我都沒見過這麽好的肉,下回你要是還能打到野豬,千萬記得再來找我啊!”


    許振華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拿了肉和錢,帶著許衛紅和許衛星就朝街上走。


    “閨女,兒子,爹以前沒本事,也沒給你們買過啥好東西,今天賣了這野豬,你們想要啥東西隻管說!”


    衛紅撓撓頭:“爹,我不要東西,可以給你和娘都買塊布做一條新褲子嗎?我看你們倆的褲子都很舊了……”


    許振華低頭一看,自己褲子上確實很多補丁,許衛星也跟著說道:“就是,爹!您做雙新鞋子吧,您的鞋子都破了!”


    看倆孩子這麽懂事,許振華一陣欣慰,最終買了一塊新布想著讓林霞自己做套新衣裳穿,又給幾個大孩子一人買了一套文具,一袋子雞蛋糕,想到甜杏還小,便給甜杏買了一包麥乳精,留著給甜杏加餐用。


    為了不讓家裏其他人懷疑,許振華去了一趟大姨子家,給林蘭送了一塊野豬肉,叮囑了一番,才帶著倆孩子回去。


    “娘,這是林霞她大姐家送來的野豬肉,到村口遇著我就給了我,我留了半天人家都不願意來家吃飯,這野豬肉就留著燉給大夥吃吧。”


    田翠蓮瞧著那一大塊肥瘦相間的野豬肉,眼珠子快掉出來了:“我的老天爺!這麽大一塊肉,林蘭咋這麽大方?”


    王彩雲跟孫玉蘭也緊跟著出來,瞧見那肉都要瘋了。


    這一大家子吃幾天也夠啊!


    孫玉蘭吞了吞口水:“娘,我去燒水,正好要做晚飯了,這野豬肉炒豆角幹最好吃了,晚上就吃這個成嗎?”


    田翠蓮對她倆還有些意見,便沒什麽好顏色:“就知道吃!”


    她把豬肉分成了幾份:“這才剛過完年,豬肉餃子也才吃過,不能光緊著自己的嘴,你們三妯娌也都要回娘家了,有了這野豬肉比什麽都強,分成四份,一人一份帶回娘,再留一份咱們自己吃,也差不多夠了。”


    這樣也好,孫玉蘭和王彩鳳都非常滿意。


    晚飯是豆角幹燉的野豬肉,熱油爆香蔥薑蒜,野豬肉下到鍋裏炒出油,澆上開水放豆角幹,咕嘟嘟地燉了半個多小時,滿院子都是撲鼻的濃香。


    家裏如今紅薯麵存了滿滿一罐子,窩頭便做得足夠了,吃到飽為止,今兒的菜十分下飯,一大籮筐窩頭竟然被一搶而空,吃到最後人人都在打飽嗝。


    許珍珠也吃得很暢快,但吃完之後卻在沉思,村後山那頭野豬按理來說是許振華打到的,怎麽現在變成林霞她姐家打到的了呢?


    上輩子三房是把野豬賣到的錢交給田翠蓮的,難道這輩子他們藏私了?


    吃完飯,許珍珠故意拉著二房的巧仙去三房窗戶根底下聽牆角,奈何林霞跟許振華似乎有意躲著他們,啥關鍵的東西都沒說。


    許振華早就把雞蛋糕麥乳精都交給林霞放起來了,才不會讓家裏其他人知道。


    第二天許家三個媳婦便都帶著東西回娘家去了。


    有了野豬肉,幾個媳婦回娘家頭都抬得更高了些,趁許振華跟林家男人們喝酒的空當,林霞悄悄地抱著甜杏去了她娘的屋子,從腰裏掏出來十塊錢:“娘,一直以來都您接濟我,我先前日子過得不好,讓您操心了。前幾天振華打了隻野豬賣了不少錢,這十塊錢您拿著。”


    林霞她娘把甜杏抱到自己懷裏:“你別跟我來這些!我不缺錢用!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你五個孩子,有錢就好好想著讓孩子們讀書,吃好穿好,記住了沒?”


    林霞一臉愧疚,她娘抱著甜杏,手裏拿著撥浪鼓:“小甜杏,喜歡姥姥不?”


    看著閨女跟親媽其樂融融的樣子,林霞又憂愁地問道:“娘,您的牙好些了沒?”


    林霞她娘有個牙疼的毛病,都幾十年了也好不了,什麽偏方啊,吃藥啊,全部都試了,還是常常疼的都睡不著覺,更別說吃什麽硬的東西了。


    “唉,不都是老樣子了,估摸著這輩子跟牙疼是分不開了!”她娘也很憂愁。


    娘兒仨在屋子裏正說話,林霞大嫂推門進來:“林霞,娘,趕緊出來吃飯,馬上要涼了!”


    家裏今天燉了大骨頭,一大盆放在桌上,林霞便坐下來挑了一塊瘦肉放到她娘的碗裏,誰知道她娘卻夾了一塊骨頭啃起來了。


    “嗯,香,真香啊!”林霞她娘一邊啃一邊歎道,完全沒注意到一家人都在看她。


    林霞的大嫂驚道:“娘,您的牙不疼了?可以啃骨頭了?”


    林霞她娘這才反應過來,一愣,再摸摸自己的牙,心花怒放:“這咋回事?一點都不疼了!”


    她咬一口大骨頭,再咬一口大骨頭,忍不住喜極而泣!


    林家人都覺得是林霞一家子回娘家帶來了好運,在林霞回去的時候又強行給他們塞了些肉和菜讓帶回去許家。


    這會兒王彩雲在自己娘家卻沒有得到好臉色,她帶過去一塊野豬肉,原本以為會讓自己長臉,卻被娘家人好生訓了一頓。


    “就帶這麽點回來,還記得你自己姓王啊?那天你弟媳婦可在大河村的集上瞧見了,你們家許老三扛了一頭野豬去集上賣,足足賣了八十塊錢!”


    王彩雲不敢相信:“不可能!他要是打了野豬賣了八十塊錢,敢不交給他娘?難不成私吞了?”


    王老婆子狠狠地指了指王彩雲的額頭:“你嫁過去許家這麽多年,淨吃虧了吧!人家那是悶聲發大財!許老三為啥把野豬拉去大河村的集上賣啊?”


    許振東也有些錯愕:“嶽母,您肯定是誤會了,我三弟不是那樣的人,要真有八十塊錢,他們肯定交上來大家一起用的。”


    畢竟在孩子上學這事兒都是三房吃虧的。


    王老婆子這人很極品,一輩子都在想法子占旁人的便宜,這會子得了機會,狠狠地教訓了閨女和女婿一頓。


    直到王彩雲和許振東往家回的時候,兩人心情都還很不好。


    “要是你三弟真的私藏了八十塊錢,回去就得讓他把這錢交出來,然後咱們分家!三房五個孩子,咱們四個孩子怎麽說平時都是咱們吃虧的,這些年吃的虧我得全部撈回來,許振東,你要是不敢跟他們鬥我就不跟你過了!”


    許振東悶悶的:“三弟跟他媳婦都是老實巴交的人,不至於這樣,再說了,就算是他們真的私藏了賣野豬的錢,那野豬也是他們自己打的,就像我平日裏賺些外快,錢也沒有交給咱娘,不都是給你了嗎?”


    王彩雲氣得胸口發悶,一頭撞了過去:“你這不中用的東西!我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回去就分家,分家!”


    她身體胖乎乎的,這麽一撞直接把許振東給撞到了路邊的河裏!


    眼看著許振東一下一下地沉了下去,王彩雲慌了,她不會水!


    大房三個兒子立即大呼小叫地跳下水去救自己親爹,許珍珠則是抱著胳膊站在岸上看。


    這種爹跟娘,她真是不想要。


    分家?這家能分嗎?若是分了,就憑這種爹娘,自己隻怕要餓得麵黃肌瘦了。


    就算是分家,那也得等甜杏這死丫頭把許家旺起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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