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怪我!”


    “青衣,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我殺不了邢非寒,我殺不了邢霸,我報不了仇,我報不了仇!”


    “……”


    “哐當!”


    驚雷震耳,暴雨滂沱。


    偌大的丘陵地帶在雨水的飛濺下,升起了灰蒙蒙的雨霧。


    蕭若影就像是風中的殘蝶,她緊緊的抱住蘇逸辭,就像抓住著最後的一道依靠,她淚眼朦朧,聲音虛弱,仿若狂風中的一縷微弱燭光。


    彌留狀態的她,隨時都將會煙消雲散。


    在狀態極為紊亂的情況下,蕭若影也是錯把蘇逸辭當成了樓青衣,她不斷的道歉,不斷的自責,不斷的責怪自己沒用……


    她殺不了邢非寒。


    邢非寒是神道院的十二天王,她的實力殺不了他。


    她殺不了邢霸。


    邢霸是帝聖級別的強者,座下更是擁有眾多的高手擁簇。


    “誰都殺不了,我報不了仇,我報不了仇……”蕭若影手指死死的抓住蘇逸辭背部的衣領,她是那樣的悲戚,是那樣的可憐,又是那樣的讓人心疼。


    “青衣,你不要怪我……我爹已經不要我了,梵天劍派也不要我了,我不想死後,連你……都不要我……”


    她的眼前的視線愈發的模糊,她的意識也是越發的迷離,說話的語言更為混亂。


    如夢似幻!


    蕭若影似乎又看到了三年前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梵天劍派的毀約,父親的強烈反對,以及,青霄殿的激烈內戰……諸多夢魘般的記憶,仿佛要把蕭若影徹底的吞噬扯碎。


    她緊緊抱住蘇逸辭,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鳥,承受著恐懼的包圍。


    諸多的夢魘記憶如同黑暗的沼澤,不斷把蕭若影拉向黑暗的深處。


    “青衣,你堅持住,我會治好你的,我帶你回梵天劍派,我會治好你的……”三年前的那一場追殺,蕭若影一臉驚恐的看著陷入無助狀態的樓青衣。


    血沫不斷的從樓青衣的傷口中噴湧而出,止都止不住。


    那時候,他倒在蕭若影的懷中痛苦的掙紮。


    他非常的痛苦。


    非常的不甘。


    非常的憎恨。


    “我好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樓青衣眼中淌出血淚,他淒苦的望著眼前的未婚妻,他無助的樣子,是何等的絕望,“若影,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無助!


    絕望的無助!


    三年前,蕭若影眼睜睜的看著樓青衣死在了她的麵前。


    那一刻,她多麽希望自己的手中可以有一枚讓人起死回生的丹藥,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來換都可以。


    樓青衣死了!


    帶著無盡的痛苦,帶著無窮的不甘,帶著濃濃的怨恨,難以瞑目!


    蕭若影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樓青衣承受了極大痛苦,哪怕在死前的一秒,都非常的不甘。


    可是,看著他死在自己麵前的蕭若影,卻是比他還要痛苦百倍。


    那一天,死的不僅僅是樓青衣。


    那一天,蕭若影的人生也走到了終點。


    自那開始,蕭若影就把自己活成了樓青衣,她偽裝成樓青衣的樣子,她模仿他的生活習慣,甚至學著樓青衣的謀略布局。


    她變成了他!


    世界上沒有蕭若影,隻有樓青衣。


    她想要為樓青衣奪回青霄殿,於是在神道院中尋找殺死邢非寒的機會。


    好不容易讓她等到了一次千載難逢的時機,但還是被邢非寒脫逃了。


    邢非寒沒有殺掉,反而讓一直幫助自己的兩位閣主因此喪命。


    而邢非寒後麵所做的一切,更是掐滅掉了所有的希望。


    黑暗,迅速吞噬著蕭若影。


    此刻的她就像在沼澤中不斷的下沉。


    “我真的盡力了,青衣,你不要怪我……”


    “嗡!”


    就在蕭若影的意識即將完全沉入沼澤中的時候,一束光線突然撕破了這片黑暗,一隻強勁有力的手臂將她從泥濘中拽了出來。


    “我不會怪你……”暴風雨中,返回神道院的途中,蘇逸辭聲音低沉的說道。


    後方緊緊隨同的有琴宛,柳沾雪,司徒摘星,夜無宸四人不由的一怔。


    蘇逸辭抱著蕭若影,壓低的聲線中似乎藏匿著絲絲溫柔。


    “我不會怪你,從來就沒有!”


    “真,真的嗎?”蕭若影輕閉的眼睛微微睜開,她的眸中深處,就像是一縷複燃的死灰,逐漸亮起一點光芒,“你,你真的不會怪我嗎?”


    “不會!”


    “可是我沒有殺掉邢,邢非寒……還,還害死了魏安,李晝兩位閣主……”


    蘇逸辭身形迅猛,其在雨中穿梭的速度極快,但抱著蕭若影的雙手卻是十分沉穩,他道,“比起報仇,我更希望你能夠為自己而活。”


    “是嗎?你,不怪我,我就放心了……”蕭若影似乎很是欣慰,她靠在蘇逸辭的臂彎中,喃喃低語,“你知道嗎?我學你學的可像了,但是我心裏一直都很害怕,我不敢去看別人的眼睛,所以我都蒙著眼睛。隻要不和別人進行對視,我就不會心虛。我……很聰明對吧!”


    聽著這番話,饒是蘇逸辭都不由的握緊了拳頭。


    不管是任何一個冷漠的人,在聽到蕭若影的這番輕訴,都難以保持內心的平定。


    害怕!


    她蒙住雙眼,假裝盲人的原因,竟然是害怕!


    在蕭若影的心中,似乎有著海水一樣多的話想要跟樓青衣講述。


    三年來,她唯一當回自己的時間,就是樓青衣忌日的那天。


    隻有那天,蕭若影才會撐著青傘,穿著長裙,來到他的墓前。


    蕭若影的呼吸逐漸走向輕微,她靠著蘇逸辭,就像回到了從前那般,得到了最為安穩的依靠。


    “對不起,我無法讓你感到驕傲……”


    “轟隆!”


    暴雨驚雷,不見消停。


    血和淚,在蕭若影的眼角滑落。


    血和雨,在蘇逸辭的指間飄灑。


    眾生皆苦,苦苦不相同。


    蘇逸辭也難以言喻此刻的心情,世間萬般苦,試問誰不是苟且偷活。


    “他會為你驕傲的……”蘇逸辭咬緊牙關,跟著爆發出最為迅猛的速度奔向神道院。


    傍晚時分。


    雨過天晴。


    星象樓,關樓拒客。


    後院中。


    司徒摘星,夜無宸,柳沾雪,以及蘇逸辭都是渾身濕透,氛圍一度很沉寂。


    “咯吱!”


    這時,裏側的一間房門打開了,同樣是被雨淋的頗為狼狽的有琴宛從裏麵走了出來。


    幾人連忙走上去。


    “青衣他……”司徒摘星意識到說錯了,連忙改口道,“蕭姑娘情況怎麽樣?”


    夜無宸,柳沾雪也都是麵露關切之色。


    有琴宛的神情有些憔悴,她回答道,“還沒脫離危險,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幾人神情更為凝重。


    在樓青衣的墓前,蕭若影儼然就是赴死而去的,她根本沒有想活命的心思。


    有琴宛眼中含著淚,她道,“如果她能醒的話,自然是好。若是就這樣一去不回,她倒也算是解脫了。”


    作為這幾年一直陪伴在蕭若影身邊的人,有琴宛是深知對方這些年承受了什麽樣的痛苦。


    在有琴宛看來,蕭若影永遠都活在樓青衣的陰影下,倒不如一了百了。


    當然了,說是這樣說,有琴宛還是希望對方能夠安然無恙。


    “你們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情的話,我會立即通知的……”有琴宛收起自身的情緒,對幾人說道。


    “我留下幫你!”柳沾雪紅唇輕啟,她看得出,有琴宛也已經心疲力竭了,對方一旦倒下,蕭若影更無人看管。


    也不等有琴宛拒絕,柳沾雪就對另外三人,道,“你們先回去,我在這裏幫助宛師姐。”


    “好吧!”司徒摘星點點頭。


    夜無宸也是歎了口氣,不再多言。


    隨即,蘇逸辭,司徒摘星,夜無宸離開星象樓。


    盡管天色不是特別晚,但因為下過雨的緣故,所以天空看起來非常的暗沉,空氣中還隱隱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如同掛起來的紗簾。


    “真的是沒想到,事情竟然這般出人意外,我都有些心力憔悴了。”夜無宸歎道。


    司徒摘星亦是搖頭,“蕭姑娘真的重情重義,希望她黯然度過這一劫。”


    “渡過這一劫又如何?再次麵對無法改變的局麵嗎?繼續承受著邢非寒的打擊報複?”夜無宸道。


    司徒摘星沉默了。


    夜無宸也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他道歉道,“抱歉,我隻是為她感到難過而已。”


    司徒摘星並不生氣,“沒關係,畢竟蕭姑娘也和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我也為她難過!”


    “不知道邢非寒又做了什麽事情?能把蕭姑娘逼到這種程度?”


    “過兩天再問有琴宛吧!”


    “也隻能這樣了。”


    “……”


    蘇逸辭並未參與到前麵兩人的對話中,他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其手中牢牢的握著一部沾血的帛書。


    而蘇逸辭的目光隨之望向巔峰戰場的方向,夜幕下,他的眼神中流動著幽暗和血氣。


    九霄蒼穹,才剛剛消停的烏雲中,又有著狂暴的雷霆在撕扯著雲霄。


    這似乎在預示著,更大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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