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身形頓了一瞬,緩緩放下茶杯,看著蕭遙,道:“蕭兄好眼力!”


    不久前沈默大戰任戚時,決定勝負的關鍵點,那個青銅碎塊,的確是沈默在戰力考驗之路盡頭得到的至尊鼎殘塊!


    但沈默本以為準帝境下沒有人能看出,要知道即便是天語閣大長老穆涯,見到後都沒有太大異樣,隻以為是普通的天品兵器。


    其餘星辰宗、絕刀宗的太上長老,自然就更不可能看出了。


    不想,卻被蕭遙發現了!


    不過沈默並不認為蕭遙有惡念,除了萬道偷取係統沒有發出警告外,更多的還是對這位道友的認可。


    當初身在潛龍秘境時,為了解救所有人,身為蓋世天驕的蕭遙甘願淪為沈默的陪襯,為沈默遞出那一劍打穿一條通道,就足以證明他心懷天下的大氣。


    這樣的人物,是不會被外物影響信念的,莫說隻是至尊鼎殘塊,就算是真正的至尊鼎,也不可能讓蕭遙背叛一位道友!


    “這個殘塊事關重大,相傳蘊含了成帝之路的秘密,在你沒有足夠的實力前,最好不要輕易祭出。”蕭遙看著沈默,深深道。


    沈默舉杯:“多謝蕭兄好意。”


    蕭遙和他碰杯,問道:“何時啟程?”


    “明天吧,出來一年,思鄉心切,奪了個潛龍秘境第一人的稱謂,也不枉我來這一遭。”


    蕭遙起身,和沈默並肩而立,看著亭外綠草茵茵,梨樹開花,輕聲說:“起風了。”


    ……


    大楚皇城正北方,一國極致威嚴的皇宮之中,一個麻袍青年仰望著九百九十九階踏步之上的那座宮殿。


    宮殿恍若高到了雲層裏,他伸手去摸,卻隻是空幻,對於過往二十多年的他來說,都觸不可及。


    他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草民楚獵,拜見聖上!”


    楚獵朝太和殿盡頭龍椅上那位中年帝王行禮。


    “你是我兒,為何如此拘謹,天驕傲骨,連讓你跪個父親都覺得降了你的尊嚴嗎?”中年帝王平靜說道,言語好似有些父子之情,但語氣卻頗為冷淡。


    “兒臣拜見父皇!”楚獵如他的意,跪地磕頭行大禮。


    中年帝王沉默,父子做到這個份上,也算大楚帝國頭一遭了。


    “起來吧,你可恨我?”最終,他歎息道。


    “過往二十六年,想了六年,恨了十年,也沒覺得有太大意思,就不想恨了,累了。”


    中年帝王敲著帝座扶手的旋律沒有太大變化,他能從中聽出楚獵對他的怨意,那是種至死都可能不會原諒的仇恨。


    也是,楚獵母親隻是一個小小宮女而已,因他一次寵幸受孕,後在後宮的傾軋中被打入冷宮,幽幽而死。


    二十六年沒見過一次麵的父親,說不恨,又怎麽可能?


    但中年帝王也不在意了,他之一生萬載風流,有多少皇子皇女由生到死都沒見過他一次麵,隻是皇室宗譜上一個螞蟻大小的名字?


    如果楚獵不是天驕,沒有得到那位看重,此生也不會覲見他的機會。


    “修煉之人,歲數越長,性情就越淡,身處皇室,更是薄涼,若你將來坐上了這個位子,你會明白的。”


    中年帝王說道:“今日召你來,一是想好好看看你,二是想問問你,關於沈默,你怎麽看?”


    太和殿中肅穆的氣息中突兀起了一絲殺氣,中年帝王眸如利劍的盯著楚獵。


    大楚帝國占地三百萬裏方圓,容納四大超級宗門,已是極限了,絕不能容許第六個準帝誕生!


    ……


    大楚帝國二十一郡地,雖說大半都被超級宗門掌控,隻名義上歸屬大楚帝國,但也有幾個是落入強大家族掌控的。


    重山郡,便是其中之一,此郡山嶺繁多,但天地元氣卻寥寥,修煉資源雖算的上豐盛,但並不珍稀,因此四大超級勢力都懶得打它的主意。


    重山郡最大的勢力是施家,施家老祖宗如今隻是三千載壽元,對於法則境巔峰來說,正值春秋鼎盛,可謂是以一己之力壓的整個郡地大小勢力都喘不過氣來。


    施家深處,一個氣態威嚴,身著顯貴蟒袍的中年男子正在澆花養草。


    “父親大人!”


    一個老者走來,恭敬行禮,看其枯老麵貌,正是擎天巨劍之上,針對沈默的施家話事人,“沈默,出皇城了!”


    老者眸中閃爍殺機,施衡正是他這一脈的天驕,他本來還想憑借那個不知多少世的後輩,再進一步,甚至將來超越他父親!


    現在,一切都成空了,這讓他對沈默怎能不恨啊?


    中年蟒袍男子好似沒有感受到老者的殺機,也沒有察覺到他的野望,繼續澆花,淡淡說道:“不急,世上少有的蓋世天驕啊,會有人比你更想殺他的……”


    大楚皇城,星辰宗庭院中,東方天星看著與林染等紫雲宗弟子分路而行的那道紫光,雙眸眯起,對身旁與他隻有一字之差的少年天驕道:“很快,破碎你道心的那人,就死了!”


    絕刀宗庭院深處,一個臉色蠟黃的青年睜開雙眼,黯淡的看著那個忽然出現在他房間的老人。


    “你就這麽頹廢了嗎?”


    絕刀宗的太上長老冷冷的看著刀魄,道:“連沈聖武都能重拾道心,你憑什麽連他都不如?”


    刀魄起身行禮,平靜道:“他不是重拾了道心,隻是找到了更值得他追尋的人或物罷了。”


    他沒有去白門樓,也沒有聽說那場論道,隻是從擎天巨劍之上的匆匆一眼間,就看到了這些東西。


    破碎了道心的他,腦海比以往更加清醒,慧光也比以往更加明亮,若他能重拾道心,再立信念,未來成就,將遠超以往。


    不可限量!


    “沈默應該走了吧,我宗會出手嗎?”刀魄問道。


    絕刀宗太上長老驚異,在他得到的消息中,刀魄自回來之後就從未踏出過房門一步啊?


    竟知天下事!


    這是冥冥中的大道靈覺?


    “我宗暫不會出手,大楚帝國最容不下他的,是萬魔宗!”


    ……


    江天郡,萬魔宗新址選在了這裏。


    一座如戟般筆直插霄的山峰之上,任戚撫摸著他的魔戟,眉頭微皺,“那一戰,我的本命兵器並沒有損傷,但為何總有種力量不足感?”


    山峰之上忽然出現一個高大的黑袍身影。


    “宗主!”任戚起身,恭敬而立。


    方學,也是萬魔宗宗主方般若,微笑道:“與沈默一戰,感覺如何?”


    “此子將是我宗生死大敵,必須死!”任戚毫不掩飾他的殺心。


    方般若負手看天地蒼穹,道:“是啊,他必須死,我放出九座大牢中的大寇,攪亂萬劍宗四郡,引刀魄殺貝海清,讓絕刀宗伸不出手來,意義何在?


    隻要三百年,三百年過後,我宗底蘊,將不輸任何一方!””


    方般若這句話中蘊含的氣勢恍若能刺破天地,近些年來大楚帝國的亂象,可以說有一大半都是他在幕後主導,為的就是讓萬魔宗渡過新晉的這段薄弱期。


    或許有人能猜出是他的手筆,但猜出又何妨?


    木已成舟,能奈我何?


    大不了去星空葬地打上一場,他自出道以來,同一個大境界內,還從未怕過誰呢!


    “但我不好親自動手,天語閣的那位已經開口說了要保沈默,轉身就拂他麵子不太好,雖說以前挑釁他底線的事也做過不少,但在無天教的地盤混,能少招惹,還是盡量少招惹吧。”


    方般若嗬嗬笑道:“況且我跟他還是故人呢,就更不好意思下手了,所以,就隻能靠你們了啊。”


    “故人?”


    任戚雖然有點聽不太懂方般若的意思,但卻不妨礙他表忠心:“宗主放心,這次,我勢必做足準備,必殺此子!”


    “嗯,多帶點人,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就要做到真正的絕殺!”


    方般若身影逐漸消失,悠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一個蓋世天驕是很危險的,若隻能為敵,就必須要趁其在弱小時擊殺。


    你們隻有這一次機會,三個法則境八重天,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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