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外千裏雨霽,水天難分,此般風花雪月最是動人。


    漓風腳步忽而凝滯,望著她,心動不已:該怎麽去形容,我眼中的你?


    倘若全天下的柔情共有十分,你便占了八分,你靠在我肩上那晚的涼風秋月占一分,此刻你安靜凝望我的眼眸,占去最後一分。


    母妃告訴他,公主找回蕎蕎,不是為了顯示她大度,而是因為他想要蕎蕎回來。在母妃麵前,她這樣說:“世子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堅守與我的聯姻是承諾,珍惜蕎蕎的友情也是承諾,他都不能違背,背棄任一都不再是他。”


    王妃忽然想起,那晚她逼漓風在公主和蕎蕎之間二選一,漓風說:“他們二人對我都很重要,若要我失去其中之一,我都無法接受。”


    王妃驚訝她說出的話,為何與那晚漓風的話如此契合?


    她用溫和的目光,安撫王妃的心亂和不安:“這才是王妃養育了十八年的兒子,也是我從萬千人中挑中的夫君,也正是,他最難能可貴的地方。王妃,您說是不是呢?”


    這些話,借由母親的口,回蕩在他的耳邊。


    “他太高潔了。”她苦笑著說,“我甚至覺得,若我不是公主,我身上沒有任何一處能配得上他。”


    說著,她眼中泛起晶亮的淚光,唇邊卻依舊含笑。


    “定親之夜,您問我喜不喜歡世子?我喜歡他。”她深瞳翦水,楚楚動人,“我當然喜歡他,我最怕的……就是我無法用這世上最美好的方式喜歡他……”


    和他說完這些,王妃感慨萬端:“她雖然年紀小,卻如此懂人心。”


    “她不是以眼看你,而是以心看你,所以才看懂了你。”


    “那般溫情而大氣的心竅,卻偏偏落在那樣一張絕美的麵孔下,哪有男人不會動心的?”


    母妃這話說得有幾分無能為力,卻也點到即止。


    幽夢站在高閣之上,一動不動,宛如畫中人。


    漓風邁開步子,拾階而上,終於走到她麵前。


    “公主,你為什麽總躲著我?”


    她眼底水波不興:“我沒有躲著你。”


    “我說的,不是你的人在躲我,是你的心在躲我。”


    她一瞬緘了口,心緒複雜地低下頭。


    “你幫我尋回蕎蕎,處處為我著想,卻對我故作冷淡。”漓風俯視著她,她隻要抬頭,便能看清他眼裏的溫柔,“外人皆說我負你,你絲毫都不怨我,不和我吵,不和我鬧。”


    她卻轉過臉,遙望風中搖曳的竹葉,憂鬱的眼中藏滿千言萬語。


    “你可知你這樣的平靜,對我有多折磨?”


    幽夢將臉轉回來,垂眸,笑裏有幾分頹然:“世子,你隨我去一個地方吧。”


    ◇◆◇◆◇◆◇◆◇◆


    之後,漓風跟隨幽夢去了東市一座空置的宅院,穿過前庭,後院布局得甚是精妙,假山池塘,碧樹繁花,樣樣不缺。


    在東市這樣繁華的地段,購置一座如此富麗的豪宅,必然價格不菲。


    幽夢與漓風沿著回廊漫步。


    “世子,這間宅子我是以你的名義買下的。”


    “為我買的?”


    “雲水雅居畢竟是驛館,附近人多口雜,多生是非。”她環顧四周,頗為自己的眼光自豪,“這裏我打算取名為「風清館」,你可以自己住,也可以或租或借,甚至是贈送,以任何你想要的形式供給孟大夫他們住。”


    漓風一聽就不對了,停下來看她,她卻走下台階,這邊指那邊指,沉醉在自己的構想中。


    “前麵寬敞的鋪麵,足夠給孟大夫開間醫館,後院就交給他們生活起居。”自說自話半晌,她回眸一笑,“世子,你覺得怎麽樣?”


    漓風臉色陰沉:“公主花費這麽多心思安置玉紹一家,究竟是何用意?”


    “我原想著,為你將蕎蕎納為妾室,你不願意。我猜,你大概是覺得,我身為公主,高貴而有權勢,若將蕎蕎納入府中,我必定不會善待她。”


    漓風不置可否,緩步下了台階,朝她靠近。


    “你有此顧慮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我換個方式,專門為她另置一處家宅,方便世子你隨時來看望她。”她低頭,語聲漸弱,“你若是喜歡,就當她是個外室,她這樣的身份在我這是默許的,外麵也說不得幾句閑話了。”


    “外室?”漓風眉毛皺成一團,“說來說去,你還是要讓我收了蕎蕎?”


    她平靜柔和地看他:“外室不同於小妾,是沒有名分的,人身也相對自由。一切選擇權在於世子你,你喜歡便長久留下她,不喜歡,我還可以給她找一戶好人家。”


    漓風深呼吸好幾下,還是壓不下怒火:“公主,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想法?你何必要這麽賢惠?我需要你在這裏做什麽好人?”


    幽夢被他懟懵了:“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又做得不對了?”


    “你把蕎蕎強留在我身邊,你便心安理得,可以留下蘇稚。”漓風氣得心口疼,“可這事從頭到尾都是你一人在做主張,你問過我的意見嗎?”


    “我這不就是在和你商量?”


    “那你問過蕎蕎的意見嗎?”漓風被怒氣衝昏了頭,隻顧著埋怨她,卻不知說的這些話,正讓事態朝著他不想的方向去發展了,“你問過她願不願意給人做妾,願不願意當一個沒有名分,婚姻沒有任何保障的外室,這些你問過嗎!”


    “……”幽夢目光是震驚的,心裏卻是冰涼的。


    “你什麽都不問,就為她安排這安排那,這對蕎蕎來說公平嗎?”


    “公平嗎?”她心寒地笑了,眼神委屈得讓人心疼,“為了將謠言對我們每個人的危害降到最低,我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你還是覺得不公平?”


    漓風怔住,腦袋嗡地化為空白,仿佛瞬間失憶了,不知剛才自己說了什麽。


    幽夢也忍不住說了氣話:“好,那便我退出吧,你將她明媒正娶,夠公平了吧?”


    “公主……”


    漓風頓時就慌了,想解釋和挽留的意識很明顯,但幽夢已不想再聽,負氣而冷漠地甩開他手,決然離去。


    漓風呆在原地,十分懊惱,恨自己為何要說出剛才那番話,那並不是他的本意啊。


    ◇◆◇◆◇◆◇◆◇◆


    之後接連幾日幽夢都未聯絡漓風,漓風去竹裏館也找不到她,去公主府,侍女說她外出了,不在府上,太過明顯刻意,就是為了躲開他,不想見他。


    他又追問公主去哪了,侍女們原本是不讓說的,但看他這麽著急,又舍不得,便還是說了。


    她們告訴他,幽夢去了翠屏山,那裏有湯沐,那一帶長著一片叫“藍花楹”的奇樹,這幾日開花了,公主正好去那散心。


    這日傍晚,又是一陣秋雨來襲。


    山間煙雨迷蒙的,藍花楹樹高大挺立在雨中,綠蔭如傘,細葉如羽,花朵似淡藍又似淡紫,清雅絕倫。成片成片地連在一起,結成藍紫色的夢境。


    幽夢與穀雨待在翠屏山的一座亭子裏避雨,穀雨忽而提醒她:“主子,好像有人來了。”


    幽夢轉頭,望著那段下坡的小路,果真緩緩走上來一個人。


    簾卷細雨,那人穿淺綠的衣衫,掩不住的高貴清華,沿著藍花楹絢爛的畫意一路走來。


    未撐傘,就那麽癡癡地淋在雨裏。


    幽夢驚愕,穀雨驚呼:“駙馬?”


    雨不大,但還是將他的衣衫濡濕了。


    幽夢看著心疼,便拿了把傘,撐開跑下亭子,追至他麵前。


    他站住了,二人在藍花楹簇擁的香徑上相會,四目相對,竹傘微傾,世間風情萬種,最美不過重逢。


    她有些埋怨:“世子,你犯什麽傻?下這麽大雨,為何不打傘?”


    她沒說錯,他是在犯傻,但犯傻的不是淋雨,是明明愛她,卻總與她互相傷害。


    他傾目望著她,濕漉的發絲沿著臉頰垂落,為他平添一絲憂鬱和溫柔。


    “你總問我,為什麽讓我納蕎蕎我不願意?為什麽你留下蘇稚我不願意?為什麽我會那麽生氣?”


    “……”幽夢懵怔地仰望他,此刻他那雙清鬱的眸子,被藍花楹的紫色洇然得好美。


    “我今日便來告訴你答案。”


    說罷他出手托住她的後頸,將她一把攬了過來,在她錯愕來不及反應的瞬息,低首將她吻住。


    那一瞬的驚慌,驚得幽夢手勁一鬆,竹傘被風吹落在地。


    漓風閉上雙眼,極致深情地親吻她,帶著他溫潤君子之風難得一見的霸道,深入其中,纏綿悱惻。


    有一點他沒有騙她,他的確不太有經驗,吻她的動作是青澀的,但卻很舒服,與他人一般清風朗月地叫人舒服,因為溫柔,因為對著一個他想給與溫柔的人。


    幽夢微微歪過臉,睫毛輕掩著目光,從驚愕到平複,再到逐漸沉淪,她沒有任何反抗地,接受了他的吻。


    她的心為何總躲避他,遠離他?


    他現在什麽都不想,隻想牢牢抓住她。


    想以我心換你心,始知相憶深。


    可她彷徨不定,她會害怕。


    隻因情深一寸,傷痕深一寸。


    她一邊回應地吻他,一邊忘記了這種害怕。


    【第四章·完】


    ——————


    (這個吻浪漫否?希望看到這裏的小夥伴,點我這句留言打個卡,我想看看哪些寶貝已經追上進度啦?)


    加一個小科普:


    【藍花楹花語】寧靜、深遠、憂鬱,在絕望中等待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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