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山地處兩省交界,山多,地形複雜,距離錦城還有一百多公裏,盤山公路七拐八繞,稍有不慎有墜崖的風險。這裏,從古至今都不太平,每年都能發生幾起殺人藏屍案。


    此時,車開得很平穩,車內沒有人說話,兩個狼狽的人還抱在一起,一個渾身濕透,一個又髒又難聞,可他們誰也沒放開誰。


    江彥丞頭發上的水滴下來,落在譚璿的臉上,她凍得瑟縮了一下,又傻子似的笑開了,去摸江彥丞的頭發:“江十一,你是不是五行缺水?還是一碰到我,就故意弄得這麽難看,好讓我心疼呀?”


    她語氣軟軟的,有點啞,眼神卻那樣溫柔,一點責備的意思都沒有,手也溫柔,擦去他額角不合時宜的雨水,撫平他深鎖的眉。


    江彥丞任她觸碰,微微一側頭,輕輕吻了她的手,他的人仿佛到了這一刻,才真正平靜了下來——愛人在懷中,確定她沒事,他才能活著。


    他沒去細想她的話是什麽意思,因為她說的肯定對。他笑了笑,道:“寶寶,先給家裏報個平安。”


    說著,他已經撥通了電話,打給了林清婉。


    那邊一秒就接通,林清婉的聲音難得急切:“喂,小江?”


    江彥丞唇角抽搐了一下,看了譚璿一眼,對電話那邊道:“媽,您放心,譚璿在我身邊,讓她跟您說兩句。”


    他還是叫了“媽”,不肯改口。


    譚璿不是傻子,江彥丞的表情和態度都落在了她眼底,他此刻很緊張,更多的是僵硬,哪怕他抱著她,也放鬆不下來——因為,對譚家來說,對所有人來說,他們早已離婚,怎麽還糾纏不清?家裏不許他們糾纏不清。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什麽時候來找她的,他怎麽知道她被綁架了,他和她的家人是不是已經見過麵……種種疑問,譚璿都還沒來得及問江彥丞。


    她先出聲,語氣盡量輕快:“媽,我一切都好,回去再跟您細說,讓爺爺奶奶都別擔心了,我……”


    她話音剛落,車尾忽然被大力一撞,差點偏離了方向——追尾了。


    雨天路滑,後麵的車顯然開得很急,硯山的路本就不寬,這裏剛好是危險路段,根本不容兩輛車通過,來的是敵是友?追尾是故意還是巧合?


    “小璿?怎麽了?”林清婉很敏感,馬上問道。


    “哦,沒事,媽,您別擔心,我到家再跟您說。”譚璿也不清楚怎麽回事,她想朝後看,可江彥丞不許她抬頭,把她護在懷裏,朝周密使了個眼色。


    硯山這地方勢力眾多,絕不能掉以輕心,他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栽兩次跟頭。


    距離他們離開的小旅館不過幾公裏,是秦家的人?還是譚家的人?白璿和成尼克沒理由開這種玩笑。


    “讓開!別擋著道兒!”不等他們下車,後麵的商務車裏就下來了幾個麵色不善的男人,氣勢洶洶地朝著他們過來。


    根本不給周密說話的機會,那幾個人異常蠻橫無禮:“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沒事亂逛什麽!你們特麽的找死……”


    嘴裏已經沒什麽好話,威脅,恐嚇,然而不等那人說完,已經趴在了地上,半分鍾後,上前來討說法的幾個男人,都橫七豎八地以各種姿態倒地哀嚎。


    “boss,不止一輛車。”周密這才看清,追尾的車後麵還跟了兩輛車。


    大概是見他們的人倒地不起,最後一輛車裏一下子湧出一群男人,一個個麵露凶光,手裏都有棍棒,明顯不是善茬。


    “你們什麽人?活膩了?趙三哥的道兒也敢擋?!快滾開!”為首的男人舉著鐵棍,指著周密幾個,喝道。


    “聽不懂人話?耽誤了趙三哥的事兒,你們幾個都要死!”後麵的小弟更凶悍,把“死”字掛在嘴邊,威脅道。


    趙三哥?


    譚璿怕媽媽擔心,安撫了兩句,就把電話給掛了,等聽見“趙三哥”這個名字,她跟江彥丞對視了一眼,她還沒心沒肺地笑了:“哇,傳說中的趙三哥!”


    真巧,去年八月,她為了救江彥丞和自己,騙那些小混混,謊稱跟趙三哥的女人陳瓊姐拜過把子……


    其實,她根本沒見過什麽趙三哥、陳瓊姐。誰知道今天居然有機會碰見?


    “嗯。”譚璿的話,隻有江彥丞懂,他輕輕答應了一聲,表情很冷靜,摸了摸她的頭,算是安慰。


    硯山初次相逢,他無力保護他的愛人,是她勇敢又果斷地救了他,這一次,他怎麽可能再讓人先下手,置自己的愛人於危險境地?


    無論來人是敵是友,硯山這條道兒,他要毫發無損地把人帶出去。


    那幾個拿著武器的男人衝過來,卻又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眼前真實的打鬥,比看電影還過癮,譚璿看得歎為觀止,還點評了起來:“嘖嘖,真看不出來,周密的身手好厲害啊……”


    娃娃臉的周密,臉嫩得像個小鮮肉,誰知道動起手來荷爾蒙爆棚,那幾個人的手腳斷沒斷真不好說。不止是周密,江彥丞身邊隨便拎出來一個人,身手都很了得,藏得可真夠深的。


    江彥丞抿唇,沒接話。


    譚璿馬上又補了一句:“當然,還是我們江十一小哥哥最厲害!他們對力量一無所知!”


    她都弱成什麽樣了,還不忘吹彩虹屁,哄他開心。


    江彥丞把她的頭發輕輕勾到耳後,確實長長了不少,可她耳朵上都髒髒的,頭發也黏在一起,脖頸微涼,他拿幹淨的手絹一點一點擦著她臉上的髒汙,柔聲道:“寶寶,少說話,別激動。”


    “哦,好的吧……”譚璿其實還是有點擔心,她不喜歡暴力解決任何事情,可後麵車裏下來的人越來越多,也不知是在爭什麽,一點不肯好好商量。


    道兒讓了沒所謂,追尾了也不是一定要追究責任,神經病才一言不合就動手呢!趙老三的人果然不講道理!


    “他們願意講道理,就好好講道理,願意動手,就好好動手。”江彥丞淡淡道。


    終於,衝上來的人都倒下了,江彥丞的這輛車還是巋然不動地擋在前麵,後麵的車還是過不去。


    他不讓,沒人過得去。


    這時,後麵最中間的一輛車有了動靜兒,一個穿著黑西裝白襯衫的男人匆匆地下車,中等身材,方臉圓潤,大概四十歲左右的年紀。


    他是小跑著過來的,身後有人跟著,周密等人看到他,立馬戒備更甚,因為這個男人胸前的白襯衫上都是血,手上也是血!


    普通械鬥,還好說,見了血,可就危險了。


    這是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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