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你還有好多東西都沒給我買……”


    譚璿開了門,先走出去,抱怨道:“錢都花在別的女人身上了。”


    進電梯之後,她又仰頭問江彥丞:“你說,按照夫妻共同財產來算的話,你是不是不可以隨便送別人東西?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呀。”


    “嗯,有道理。”江彥丞點頭,還握著她的手。


    譚璿想了想,歎氣道:“可惜了,我們當時簽過了婚前協議,你的錢不是我的錢,財產不歸我支配。現在想想好虧啊,虧死了,隻能等老公給錢花,這種滋味真不好受。”


    提起“婚前協議”,江彥丞的眼皮就是一跳,他摟了她過來:“協議書還留著?”


    譚璿哼道:“我為什麽不留著?一人一份,你的那份呢?嗬,當時某人把兩本結婚證都丟給我了,協議書為什麽不都給我?當時在什麽地方來著?我記得某人好囂張啊……”


    江彥丞笑,低頭吻她的耳朵,喃喃道:“當時的江太太真可愛。譚寶寶,老公現在回頭想想,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曆曆在目,每一刻都很愛你……當然,江太太不是我,沒法理解老公的心情,唉,真遺憾。”


    好嘛,鬥嘴都鬥不起來,譚璿服了,跟他十指相扣走出電梯,明明是熟悉的地庫,熟悉的路,她卻莫名忐忑,扣著江彥丞的手,提議道:“你回去再給我簽一張十個億的支票,我把協議書賣給你,怎麽樣?隨你處置。”


    江彥丞笑開:“嗯……假如協議書一銷毀,我的財產就有一半屬於江太太,肯定不止十億……作為合格的商人,我到底是買還是不買呢?這筆買賣好像不太劃算啊。”


    “嘖嘖,現在知道自己吃虧了吧?你買還是不買呀?”譚璿全程帶笑,已經走到了他們家的車位前,她好久沒開的那輛破越野還在,旁邊是江彥丞送她的車,譚璿忽然沉默了下來,提議道:“要不然,今天還是開我的車吧?”


    江彥丞忽然上前一步,將她抵在了車身上,一隻胳膊箍緊了她的腰,聲音不複平靜,又低又啞:“寶寶,你知道剛才老公在想什麽嗎?”


    “想什麽?”譚璿的手臂也不自覺摟住他,他們都在努力讓對方不那麽焦躁,可是沒用,她很忐忑,她知道江彥丞也是。


    “老公在想,要是我妻子的家人愛財如命就好了,老公真的很有錢,我願意傾盡我的所有,隻要他們允許我們在一起……”江彥丞苦笑,“譚璿,我隻想要你。”


    譚璿的眼眶都熱了,然而她不能哭,她拍拍江彥丞的背,安撫他,也安撫自己,努力笑著說:“我提醒過你的呀,我爺爺不喜歡暴發戶,你不要再炫富了。還有,江十一,你知道你說自己 ‘真的很有錢’,這句話有多欠揍嗎?你在腐蝕我純潔的思想,我差點就想躺下來,隨便金主爸爸怎麽折騰了,有錢我什麽姿勢都會……”


    他們夫妻之間是什麽話都說得出口,江彥丞聽完,笑了一聲:“真的什麽姿勢都會?等老公回來試試。走吧,上車。”


    脆弱是沒用的,拖延更是,江彥丞將車門拉開,如譚璿所願開了她的那輛越野。車駛出地庫的時候,天在下雨,灰蒙蒙的,是蕭瑟而平凡的錦城冬日。


    熟悉的回譚家老宅的路,江彥丞開車依舊平穩,汽車電台開著,裏麵播放著熱點新聞——


    “近日,仁信醫院涉嫌卷入假藥案及受賄案,事件曝光後,引發受害者家屬的強烈不滿。更於13日淩晨爆發一起惡意殺醫案件,犯罪嫌疑人陳某因不滿醫院對其母親的死亡及賠償問題,持刀進入醫院,偶遇骨科陸醫生,陳某殘忍用刀刺入陸醫生心髒……截至目前為止,陸醫生尚未脫離生命危險。該惡意殺醫案件造成極壞的社會影響,有關部門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一直到熱點新聞都播完,車內也沒有人說話,兩個人的情愛在生死麵前似乎不值一提,說多了就是矯情。


    譚璿垂著眼眸,新聞裏也報道了她——那個險些被割喉的無辜群眾。


    見過了生死,她才發現,她寧願從娛樂新聞裏獲悉身邊人的消息,而不希望從社會熱點和法製節目裏聽見他們的名字。


    三伯父那邊沒有打電話來,說明陸翊還沒醒。


    譚璿握著自己的新手機,不知道該不該撥過去問。


    江彥丞蹙眉:“寶寶,等我們的事解決,老公陪你去醫院看看,嗯?”


    “嗯。”譚璿點頭,又笑開:“我跟我媽說了,我們快到了。”


    從來沒有哪一次回譚家老宅的時候,心情如此沉重,哪怕是江彥丞第一次去譚家見家長的時候,也僅僅是忐忑而已。


    二十分鍾後,車開進了譚家老宅。


    沒有太多客套,也不見往日的歡鬧,迎接他們倆的是蕭瑟的門廳和明顯憔悴了的家長。


    明明已經到了午飯時間,也沒開飯的意思,譚老指著一旁的座位,對江彥丞說:“小江,坐吧。”


    譚璿還握著江彥丞的手,爺爺隻對江彥丞客套,跟她沒什麽好客套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管她。


    客套是對外人才會有的。


    “小七,你也別拽著他了,找個地方坐著,要不然你就出去。”


    說話的是譚白,一點不含糊,幹淨利落。


    整個客廳裏人也不多,譚家的兩個孫子譚嚴和譚白都在,女婿從程實到陸翊都不見蹤影,唯一在的這位即將麵臨著審判。


    譚璿看了一眼她媽:“我……”


    林清婉站在一旁,這次沒再幫著江彥丞說話,也沒給譚璿什麽眼色,她很平靜,隻是道:“小璿,你坐下吧。先聽你三哥說。”


    穩重靈活如江彥丞,此刻隻能聽話:“謝謝爺爺。”


    他不再握譚璿的手,輕輕捏了捏,便鬆開了。他居然不敢再牽她的手。


    譚璿哪兒肯走?


    江彥丞坐下,她也找地方坐了,她不能走。


    “好了,廢話不多說,我們直接進入正題。”譚白說,他仿佛是這場審判的主持人。


    “我們家也不是什麽事兒都管,但你畢竟跟小七領證了,你的事兒我們就不能不管。我之前應該告訴過你,我們家的姑娘不可能任人擺布,尤其是小七,她涉世未深,不知道你背後藏著的東西。下麵呢,我問,你答,當然,允許狡辯,你有說話的權利。”譚白彎起唇。


    “我明白。”江彥丞點頭,他不能動。


    “你嗑丨藥嗎?”譚白問。


    “沒有,從沒沾過。”江彥丞答。


    “販過?”譚白問,“我記得白家做這些生意啊,北山島煙土和軍火的買賣已經不是秘密,多少人慕名前往。你跟白家的女人談戀愛,你們不是合作夥伴嗎?還是說,白家的老窩被搗了,他們現在轉性了?”


    江彥丞抿唇,視線沒躲閃:“從我經手生意開始,沒再做過那些買賣,我是正常的商人、納稅人,但的確有涉及到軍火的東西,在美國,槍支是允許買賣的,隻要有正規的銷售執照……這,並不違法。”


    “哦。不違法。”譚白點了點頭,忽然似笑非笑地問道:“那你回國的目的是什麽?”


    不等江彥丞回答,譚白繼續道:“從你剛才的的辯解裏,我是不是可以這麽理解——你有雙重身份,第一重是美國公民身份,這才是你的本體,你是美國正常的商人、納稅人,哪怕觸及灰色地帶,但是不違美國的憲法,甚至也許因為跟政丨府合作,你們有特殊的豁免權。那麽,我想問你,你現在的第二重身份怎麽解釋?持有我國公民的身份,且以此身份跟小七領證結婚,你們的婚姻關係成立嗎?”


    江彥丞的眼眸一縮。


    譚白不給他任何機會,所有問話一氣嗬成:“一個人是不可能同時生活在兩個地方的,也不可能擁有兩重身份,至少普通人不能,想好好過日子的人更不可能!你做過雇傭兵,遊走在美國的灰色地帶,涉嫌卷入北山島的過往,回國後曾遭遇過綁架,好像回國的目的也不單純,這樣的你,拖著我們家小七不放,你想幹什麽呀?”


    “三哥……”譚璿急了。


    “小七你別說話!”譚白掃了她一眼,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嚴厲:“你知道他有多狡猾?他回國以第二重身份完成他的目的,甚至不需要對你負責,他可以一走了之,隻要回去美國,他能把跟你的所有全部抹去,因為你們的婚姻關係並不存在。”


    譚璿皺眉,她想過這些關係,可從三哥嘴裏撕開,又那樣赤果果。


    她結婚了,可她也沒有結婚,因為江彥丞的身份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哪怕他告訴過她鳩占鵲巢的故事。


    “我說話一向很直,不喜歡拐彎抹角。你這個人遍身都不幹淨,身上的事情拎出來,哪一樣都夠 ‘精彩’的,跟我們家小七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你為什麽敢招惹她?”譚白質問道。


    一個是極致的黑,一個是純淨的白,何止是江彥丞自己明白呢?譚家人對此也清清楚楚。


    誰給了他自信和勇氣,敢用一雙肮髒的手觸碰譚家的姑娘?


    江彥丞不敢躲,他隻能苦笑著回答:“暗處呆久了,我也想看看光明,我不想永墜地獄……譚璿就是我的光,我承認,我想借著她,從暗處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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