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哭過了就算了吧?再也不站起來了?寶寶,不能一直躺著啊。”


    見譚璿的臉色又白了白,江彥丞卻還是殘忍地劈開她的心防,他不願意再等,不願意憋著,他把他的妻子推到現實麵前,那才是她遲早要去麵對的東西。


    哪怕她還受著傷,哭得眼睛發腫,該說的,他還是要說,一刻都不願多等。


    譚璿的確是在逃避,從昨晚醒來到現在,她一直在逃避的,就是所謂的現實。


    談談情,說說愛,她確信自己被愛,可是,這就是全部了嗎?


    不是的,她還有許多沒說出口的話,哪怕對江彥丞,她也沒說。


    “寶寶,昨晚那個主持人我已經查過了,是因為章木知老先生的緣故,才會特別針對你。他想做章木知先生的弟子,被老先生拒絕,但是我和二姐夫推斷,不可能隻有這一個原因,他隻是個電視台的主持人,沒有人在背後撐著,他不敢拿自己的前程賭這一把。畢竟,這算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玩兒法。他想讓你身敗名裂,但是他自己也討不了好。”江彥丞有一說一,連見過了程實也沒瞞著,隻是絕口未提那個相機。


    譚璿的目光卻沒有定在江彥丞的臉上,她盯著遠處的天花板,一點都不在意那個主持人是誰,為什麽要針對她。


    她忽然苦笑了一聲,咧開嘴問道:“江十一,你知道我大學的時候手為什麽會受傷嗎?”


    “嗯?”江彥丞蹙眉,他當然不知道。


    那是他缺席的時光,永遠彌補不回來的部分。


    譚璿笑了笑,眼神依舊放得很空,她聲音啞得不行:“當時,我六姐被人欺負,我衝上去跟人打架……”


    她說著,哽住了:“所以,我……我不相信……”


    江彥丞的雙眸早已眯起,是的,正如二姐夫程實所言,他的妻子並不笨,她並不是對一切懵懂無知。經曆了昨晚的那個變故,譚璿已經懷疑,是誰在背後陰了她。


    江彥丞想要告訴她的,譚璿已經有了預感,她隻是不肯麵對。


    哪怕走到了這一步,譚璿還是不願意相信她的六姐譚菲會做出這種事,譚菲要讓她身敗名裂。


    “寶寶……”江彥丞心疼得不行,江太太的反應是他一早就想過的,陌生人背後捅刀,也不過是痛一時罷了,可如果是至親下的手,那刀就像是淬了毒,讓人從身到心迅速潰爛。


    “也許,隻是搞錯了。”譚璿忽然笑起來,她故作輕鬆:“江十一,到此為止吧,我不想跟六姐撕破臉,也沒有必要撕破臉,如果是她做的,我認了就是。”


    江彥丞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笑意了,他的江太太在譚菲麵前底線太低,就因為譚菲是個殘疾人?


    殘疾人的身份還真好用,尤其還加了個孕婦的身份,譚菲等於擁有了兩道免死金牌。譚家的人,一個兩個,全都對譚菲隱忍退讓。


    “譚璿……”江彥丞叫了她的名字,連名帶姓。


    譚璿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唇邊親了親,強行擠出笑意來,安慰道:“江十一,大後天就是爺爺的生日,爺爺已經很多年沒有過生日了,到時候會有很多人來……”


    和程實的說法如出一轍,這是譚家的特殊時期,譚老爺子大壽,身體又不好,現在小孫女出了事故,已經算是給了老人打擊,要是再鬧出什麽風波來,老人家怎麽受得了?


    譚家的聲譽不允許再出事,老人家的身體也不允許再出事。


    至此,江彥丞才終於見識了譚菲的手段,腦子裏回蕩著譚菲那幾句明晃晃的、不加掩飾的警告:“聽說你的血很貴,我想看看有多貴。”


    “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麽好像束手束腳的?你最好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出來,讓我們家爺爺和家長們看看你是個什麽東西。一個背景不幹淨的雜碎,攀上了我們家小七,自以為從此就能洗白了?江彥丞,把事情鬧大,出局的是你,忍氣吞聲,出局的還是你,我真期待你的下場。”


    譚菲在所有譚家人的麵前偽裝得徹底,在公眾麵前柔弱堅強,從頭到尾不曾收獲任何一個負麵評價,卻偏偏隻對他江彥丞一個人原形畢露,逼著他想方設法對付她。至此,他已入套。


    江彥丞的沉默被譚璿收入了眼底,他手上的淤痕那樣明顯,她輕輕地摩挲著他的傷:“江十一,你保護好你自己,不要再受傷了。我的情況已經這樣,不可能更慘了,隻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沒什麽可怕的。”


    江彥丞聽著江太太說話,這話在他聽來卻如此天真,但是他不能更殘忍了,他不能衝口而出,告訴江太太,你的六姐譚菲她或許並不隻是簡單的報複,她還有更多的手段沒使出來。


    但是,那是些什麽手段呢?


    她想讓他出局,讓他一無所有,讓他從此無法洗白。


    還是說,關於陸翊的那個真相……


    這些話,怎麽跟江太太說?


    不到最後一刻,他不可能說。


    譚菲太懂得拿捏人心了,她知道有人寧肯把他自己放在火上熬煎,也不願意說出真相。


    每個人都有無法衝突的障礙,心理上的,經曆上的。


    “江十一……”譚璿叫他的名字,他半天不說話,臉色凝重得讓她害怕。


    江彥丞終於清醒,重新垂下頭來,望進了那雙熟悉的眼眸,他彎起唇輕輕笑了笑,歎息道:“寶寶,答應老公一件事。”


    “嗯?”譚璿眨眼,她脖子還疼呢,不敢再作死地動來動去了,依舊是用眨眼代替點頭。


    “無論什麽時候,小心一點,哪怕是跟譚菲單獨相處,也不要再把她當成可信賴的人。”江彥丞說,在譚璿咬唇時,他強迫她與他對視:“能不能做到?”


    譚璿頓了頓,又眨了眨眼:“能。”


    江彥丞吻了吻她的眼睛:“乖。”


    作惡的人披著柔弱的外衣,拖著她殘疾的雙腿,遊走在眾人之中,他們唯一能做的,居然不是製服她,而是敬而遠之。


    江彥丞在心裏苦笑。


    “咚咚咚——”


    病房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江彥丞猛地回頭,就看到病房門打開,一個護士推著譚菲的輪椅進來。


    那個被他視為洪水猛獸的譚菲坐在輪椅上,柔弱依舊,笑意依舊,對病床上的譚璿道:“小七好點了嗎?我從家裏帶了湯過來,小七和陸放一人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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