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警?


    走廊椅子上的慕少揚正打瞌睡呢,一聽陸翊這話,冷不防後腦勺磕到了牆上,痛得他“嘶”了一聲,朝急診室門口的陸翊看去。


    不愧是錦城譚家啊,連個上門女婿都這麽橫,譚小七報了警不算,他又要報警?


    “陸師兄,剛譚璿說是自己摔的,沒出什麽事兒,你看還是不要把事情鬧大了……”朱朱一邊推著譚璿去拍片子,一邊對陸翊道。


    “很明顯不是摔的,人力傷害,有人對她動粗了。”陸翊麵無表情道。


    小護士有點為難地站在那,醫院裏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報警了又要走一遍很麻煩的程序,他們陸醫生也是不嫌事大。


    朱朱至今不明白陸翊的態度,要說隱忍,陸師兄和譚璿分手後的確是隱忍,無論譚璿身在何處,他隻問行蹤,卻從沒有主動找過她。


    現在譚璿回了錦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到了傷害,所以就要護短?即便不愛,也要護短?護給誰看?


    朱朱想起昨天和司思的對話,司思不惜把陸師兄往最惡劣的程度去揣測,現在朱朱也不確定了。已經不愛了,還要護短?比從前更護著?


    “陸師兄,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朱朱在離開前還是開口了。


    見陸翊沒有反對,譚璿道:“陸師兄,仁信醫院譚璿是來過的,她在這裏實習過,最後鬧出的事情你和我都很清楚,我想,如果譚璿是醒著的,她不會願意把事情鬧大。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為什麽陸師兄不能成全她?她要是想報警,在家的時候已經報警了。”


    慕少揚作為犯罪分子,耳力不錯,將兩人的對話聽去了大半,還在等著仁信醫院給他個交代,到底是報警還是不報警?譚小七沒醒,是不是還要提取她胳膊上的指紋來判定他的傷害罪啊?


    朱朱說完這些話,便和小護士推著譚璿的擔架床走了。


    陸翊的唇角有一絲抽動,眼神微微地垂了下去,甚至連站在一旁的慕少揚也不曾注意,他的右手不自覺地撫了撫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最終放棄,一言未發地跟在了朱朱等人的身後。


    慕少揚看他是沒了報警的意思了,鬆了口氣,倒不是說鬧到警局去他害怕,隻是多少有點家醜不可外揚的意思,他和傅安染……的確是段不可描述的關係。


    “慕少,結果怎麽樣?他們怎麽不見了?”


    李明喻從洗手間回來,見譚璿和朱朱都不在急診室了,便問還杵在那的慕少揚道。


    慕少揚笑:“醫生帶她去做全麵檢查去了吧?剛走。”


    李明喻點點頭:“慕少是打算等結果出來?這麽晚了,回去休息吧,有結果我通知慕少好了。”


    慕少揚反正沒事幹,開始旁敲側擊地打探:“李先生對仁信醫院挺熟啊,常來玩兒?”


    李明喻笑道:“說起來,我和陸醫生是同學,也是譚璿的師兄,隻是後來手出了點意外,當不了醫生了。哈哈,見笑,現在做藥品的生意,混口飯吃。”


    李明喻說話時顯得謹慎又隨和,滿是生意人的樣子,慕少揚早已打量過他,點頭道:“才畢業沒兩年想在錦城立足不容易,李先生算是混得不錯的了,大有可為啊。”


    “都是靠朋友罩著,慕少太抬舉我了。”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寒暄,略生硬,客套,李明喻趁機遞了名片:“慕少,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慕少揚接了,看在人家一晚上客客氣氣的份上,他接過名片看了看,笑道:“我倒是認識幾個三甲醫院的供應商,改明兒大家一起出來聚聚。”


    “多謝慕少……”


    搭訕的手段很多,有好看的,有難看的,李明喻的搭訕並不太得慕少揚的心,送譚小七進醫院,這樣的機會都不放過,譚小七這師兄有點太勢力,哪怕等譚小七好些了大家再溝通,也比現在的姿態好看。


    拍完片子,處理完傷患處,譚璿被安置在病房裏輸液,針孔剛紮進去,她就醒了。


    一睜開眼,見陸翊正在調節輸液的速度,修長的手指撥弄著藍色的小滾輪,他那雙平和的眼睛望了她一眼,又專注地盯著輸液管,透明的液體一滴一滴有規律地滴下。


    液體從針孔輸送進身體,右手冰涼,譚璿看著陸翊,輕聲道:“疼。”


    朱朱給譚璿蓋好被子,見譚璿躺在那,隻看著陸師兄說話,頓時有點尷尬。譚年年還是和很多年前一樣,一生病就賴上陸師兄,誰的話也不聽,重色輕友的典型。


    “咳……”朱朱想上去隔開譚璿的目光,緩解一下這氣氛。


    剛走了一步,卻聽陸師兄問道:“左手疼?還是右手?”


    左手腕損傷,右手在打點滴。


    譚璿感覺了一下,道:“右手。”


    “那是冷。”陸翊語氣平穩低緩,和從前一樣的溫柔,在朱朱的印象中,陸師兄從來沒有過激烈的情緒,哪怕是對待前女友,也一樣。


    “充個熱水袋給她墊上。”


    朱朱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陸師兄是在和她說話,忙答應了:“好。”


    小公舉住院,人人都要圍著她轉,朱朱現在是傾向於認定陸師兄為了譚家,才對譚璿這樣溫柔了。


    等朱朱出去,病房裏就剩下陸翊和譚璿兩人。


    很久沒有兩人獨處的時光,上一次還是在譚璿家門口,陸翊來給她送陸小丟,先拋棄了她,再拋棄她的貓。


    譚璿渾身都是散的,陸翊說是冷那就是冷吧,她的眼睛還是跟著他,盯著他,有氣無力地說話:“疼。”


    陸翊從病曆本裏抬頭,停下手中的筆,問道:“肚子疼?”


    譚璿的臉色還是泛白,聽見陸翊這聲問,她沉默半晌,居然笑了,聲音啞啞的:“不是,心疼,特別疼。”


    陸翊都還記得她的生理期,知道她肚子疼,可他越溫柔,越剜她的心,他知不知道?


    “……”陸翊沒再答話,眉眼從她臉上移開。


    他治她的手腕,不肯治她的心。


    譚璿於是收回眼睛,望向白色的天花板,再多說一句,她的舌頭都該爛了,真是賤得可以。


    都已經分手了,不愛了,誰管你心疼不疼?


    “出了事,他在哪?”


    忽然聽見陸翊說話,譚璿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他”指的是江彥丞,她老公啊。


    譚璿彎起唇,輕笑一聲:“誰知道?”


    陸翊沒接話,譚璿發覺她這聲笑也有點賤,她出了事,老公還不知道去哪兒了,想讓陸翊心疼她還是怎麽著?


    她又補充一句,為了挽回顏麵似的:“他出差了,不在家。”


    陸翊“嗯”了一聲,道:“是給他電話讓他回來,還是讓小嬸過來照顧你?你身邊沒有人不行。”


    “……”譚璿咧開嘴:“幸好我還有媽。不如姐夫你打個電話逐一通知我們家所有人好了,讓他們都知道我這副德行躺在醫院,要不要把我姐也叫來看看熱鬧?嗯?”


    “年年……”


    朱朱充了熱水袋回來,發現病房氣氛不對勁了,譚璿分明是要爆炸了,這夾槍帶棒的口氣,恨不得在陸師兄的身上心上戳幾個窟窿才肯罷休。


    “年年,來,墊上熱水袋就不冷了,我給你放上。”朱朱上前去,隔開了陸翊,還回頭笑道:“陸師兄,你去值班兒去吧,年年這裏有我呢。咱們雖然是特殊病人,但也不能太特殊,對不對?”


    陸翊看了眼譚璿,見譚璿盯著他,他什麽也沒再說,推開病房門出去了,他的白大褂一消失在門口,譚璿眼睛就澀得不行。


    朱朱也不知道怎麽安慰,這兩人碰到一塊兒去,就是作孽,他們這些外人跟著尷尬。


    朱朱隻好岔開話題,笑著問道:“年年,剛外頭有個帥哥一直在問你的情況呢,說是姓慕,你們家鄰居,李明喻和他聊著,說人不錯的。”


    譚璿不知是哭是笑:“是挺不錯的,不然我也不會躺在這兒。”


    “啊?”朱朱沒懂她意思,“是和李明喻一起送你來的那位……”


    譚璿不想追究慕少揚的責任,本也是她多管閑事,她心裏有氣出不來,不知這氣因誰而生,正想跟朱朱說她睡會兒,她倆的手機同時叮咚了一聲。


    接著又是一聲。


    肯定是四人群裏有人發消息。


    “我看看啊,是不是那倆在說什麽。”朱朱正要點開手機,譚璿的手機鈴聲響了。


    “來電話了。”譚璿手不方便,朱朱拿起來給她看了下來電顯示,道:“宋公子。”


    “幫我接一下。”


    朱朱接了,按了免提,將電話遞到譚璿嘴邊。


    “胖七!你在哪兒呢?”宋世航開篇永遠是這麽一句。


    譚璿耳膜被吵得一炸,有氣無力地應道:“我躺著呢,有事兒說。”


    宋世航那邊傳來貓叫,但貓似乎並不怎麽開心地在叫,宋世航道:“小貓,跟你媽打個招呼,你宋叔給你媽打電話呢!”


    譚璿滿腦袋黑線,頭更沉了,宋世航沒有養過貓,這兩天不知怎麽虐待小丟的,還自稱“叔”?


    “宋世航,別弄我貓,小心她撓你。”


    宋世航滿不在乎:“你丫別馬後炮了,我早被撓了,疫苗都打過一針了,疼死她叔了。”


    “……小丟打過疫苗。”譚璿無語,“我過兩天去接她,先放你那兒吧。還有事兒沒?”


    宋世航來勁了,責問道:“胖七,別告訴我,江家那渣男你還沒甩了?他這是桃花遍地開啊,從錦城開到海城,現在又開到杭城了?上回是辦公室約會,這回被拍到車震一女學生,他很能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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