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太沉浸在自己的哀傷和幸福中,對於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比如,江振業。


    “沒事,這些交給老公處理,寶寶不用擔心。”江彥丞拍著她的背哄:“再睡會兒,老公在身邊,怕什麽呢?嗯?”


    譚璿的身體慢慢放鬆,神經卻還緊繃著:“江哲宇如果真的死了,那你一定會有麻煩,畢竟你的嫌疑最大。”


    江氏集團內部的爭鬥持續了很久,何止是兄弟相爭,父子都互相算計,去年江振業公布的遺囑就是最好的證明,把他自己的死亡都算計在內,江振業真是陰險至極。


    身在這樣的家庭,多少雙眼睛盯著江彥丞的一舉一動,從他給江振業配型,到江振業遺囑說打算退出江氏集團的管理,再到遺產繼承的陷阱……


    假如江哲宇死了,江彥丞難免會背負上另一條罪名——為了家產,迫害兄弟至死。


    哪怕法律上,江哲宇不算江振業的養子,誰讓江爸爸那麽多年的默認?


    “嗯。”江彥丞也不否認,卻還是笑了:“這些都不重要,老公會解決。隻要我家寶寶知道老公是什麽人,就夠了。我連譚小七都娶到了,還怕什麽?”


    江彥丞從前幾乎不稱呼她“譚小七”,今天大概是為了呼應她叫他的“殷老七”,才反反複複地這樣叫她。


    “譚小七也好聽!”被抱在懷裏哄,譚璿終於緩過來,故意撒嬌問:“那譚小七很了不起哦?”


    “當然了。”江彥丞接住她的撒嬌:“譚小七最了不起了。”


    “好吧,殷老七也不錯。”譚璿嘻嘻笑,從江彥丞懷裏翻了個身,去摸手機:“我看看幾點了……”


    剛才為了睡得安穩,手機開了飛行模式。


    現在一打開,居然已經下午五點了。


    很多未接來電、短信息、微信消息,譚璿的各大app上的小紅點都是99+,江彥丞枕著枕頭,譚璿枕著他的胳膊,他一眼看到那些小紅點,無奈道:“譚老師好忙啊,老公的手機就沒那麽多消息了。”


    譚璿一條條消息點開,視重要程度逐一回複,一邊往他懷裏蹭了蹭:“我老公的手機裏隻有我,對不對?”


    江彥丞跟她隔得近,看到了她打開的微信聊天界麵,唯一置頂的人是……他。


    一百天啊,他沒有回複她任何消息的一百天,她把他放在第一位,永遠不會錯過他的消息。


    可他,沒有任何回應。


    “對,老公的心裏也隻有你。”江彥丞帶著歉意吻她的脖頸、下巴,哪怕他們已經在一起,阻礙都已經消失,他還是覺得虧欠他的愛人。


    怎麽舍得一百天不給她一個消息呢?


    他的人隻要出現在她身邊,哪怕讓她發現了一點點蛛絲馬跡,這個賭約他就算輸了。


    他從來守諾,對身邊的人都下了死命令,哪怕她去問霍爾,也問不出任何一個字。


    殘忍狠心如他,怎麽熬過這一百天的折磨,他已不願回首,可假如有機會重來,他一定不舍得讓她等一百天。


    譚璿回著消息,也沒耽誤跟他親吻,一偏頭就能吻到的愛人,他在,她就安心。


    “等一下……”她吻過就別開頭,靠著江彥丞,舉起自己的左手,拍了張照片,聚焦的是她的鑽戒。


    “司思這個女人,才罵完我,又想看鑽戒……”譚璿邊吐槽,邊把照片發了過去,不忘附贈語音:“嘻嘻嘻,好看嗎?大不大?我都不舍得摘下來了。”


    司思回複得很快,才打了個“哇,好看”的半句話,後麵馬上開罵:“滾!恩愛狗必須浸豬籠!”


    接著一係列表情包砸下來,砸得譚璿哈哈大笑:“看,司思罵我了,我的鑽戒一定很好看!”


    恩愛狗防禦係統十級,皮厚指數十級,司思根本傷害不到。


    虐狗虐得有點過分了,譚璿覺得過意不去,打字:“我三哥回來了……”


    打完,想了想,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了。


    “怎麽了?為什麽刪了?”江彥丞盯著她的手機屏幕,問道。


    她打字的手指也好看,手腕上的那圈淤痕像是烙印,他沒法不盯著看。


    譚璿為難:“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司思,不清楚他們倆現在什麽情況……”


    “嗯。”江彥丞不隨意評價。


    “哪怕他們倆其中任意一個給我點兒提示,我馬上安排啊!”譚璿瞬間媒婆附體,抓著江彥丞道:“我覺得司思要是能做我三嫂,那就太好了!我就可以永遠和她在一起了!”


    江彥丞眉頭微微蹙起:“……嗯?”


    “她還不用受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的氣,節假日我們一起過節,以後孩子一起上學,老了一起養老!簡直太好了吧!”譚璿越想越飄了,下了定論:“無敵完美!太美好的人生了!江彥丞,你給我出出主意,怎麽辦?”


    江彥丞深吸了一口氣,摟著她的腰,強行扣在懷裏:“有多完美?老公重要,還是司思重要?嗯?”


    他語氣一沉下來,就有點嚇人。


    譚璿還沒退縮呢,江彥丞的聲音反而先變了,溫柔討好:“小螃蟹,不許回答錯誤,隻有一次機會。誰最重要,嗯?”


    譚璿心都化了,撒嬌的江彥丞呀,像溫順的大狗,或者,大牛?


    “我老公最重要!最可愛!最完美!”譚璿作為捧場王,馬上舉手投降,捏著嗓子宣布道。


    “不,小螃蟹最可愛、最完美。”江彥丞笑了,更像傻傻的被摸了頭的大狗,眯著眼笑。


    男人和女人在確認了自己被愛之後,真是會得寸進尺呢。他撒著嬌問,她就撒著嬌答,彼此都變得嬌滴滴的,一點“委屈”都受不了,明明之前各自承受了滅頂的暴風雨,早就應該無堅不摧才是。


    愛啊,讓銅牆鐵壁化成一池春水,滋養著相愛的人,縱容他們內心的溫軟無限放大。


    “江十一小哥哥最好了!”譚璿抱著他親:“再親十口,我們就要起床了!”


    再累再困,睡一下午也不像話,馬上晚飯時間了。


    說十口,卻親了十一口,誰也沒跟誰計較,穿衣服收拾自己。


    江彥丞問道:“小丟在家嗎?”


    “對哦,小丟一個人在家!”譚璿才想起來:“兩天一夜了,我們要不要回去?反正明天去領證,這次的結婚照我不要他們拍了,拍得好醜。我來拍!”


    一提起領證的事,江彥丞就有點飄,譚璿說什麽,他都答應:“……好。我讓周密去準備材料。”


    “那我們下去說一聲,就回家吧?”譚璿挽著江彥丞的胳膊,有點為難地舉著左手:“額,不對啊,領證是不是要跟爺爺奶奶說?我戴著鑽戒下去有點嚇人吧?”


    家裏同意歸同意,領證這麽倉促,是不是有點不好?


    睡了個午覺,就要去領證結婚了,這速度誰受得了?


    江彥丞也才想起這個問題似的,擰眉:“……也好。”


    譚璿聽出來了,這男人是又想領證,又怕她家裏不高興。


    “可憐的江十一小哥哥。”譚璿拍拍他的臀:“不急,不急哦,明天趕不上,我們就再挑一個好日子,反正我跟你鎖了,鑰匙扔海裏了!”


    “好。”江彥丞言聽計從。


    等他們倆下樓,譚老跟謝靈書已經坐在餐桌前了,林清婉很自然地招呼江彥丞:“小江,起來得正好,洗手吃飯了。”


    譚璿鬆開江彥丞的胳膊,晃到了她媽的麵前,把左手悄悄往前一伸:“媽,您看——”


    林清婉一低頭,看到了她手上的鑽戒,又扭頭看了一眼正在洗手的江彥丞,無奈地搖了搖頭,評價道:“回來就想著你呢。”


    誰能劫後餘生歸來,還能立馬掏出一枚鑽戒送給女朋友?


    肯定是早有準備啊。


    譚璿美滋滋地低聲道:“是呀,我答應他的求婚了,想明天就去領證!”


    林清婉沒說什麽:“問你奶奶去吧。”


    領證事宜,家裏都同意才算是和諧。


    譚璿見她媽沒意見,洗了手,立馬竄到餐桌前,站在爺爺奶奶座位中間,大大方方地抬高左手,笑嘻嘻道:“爺爺,奶奶,這個戒指好看嗎?他親手設計的。”


    江彥丞正好洗完手進來,聽到了譚璿說這話,馬上腳步頓住,朝餐桌上的二老看去。


    兩位老人家看了看鑽戒,又抬頭看了看他,謝靈書的表情難得怪怪的,把譚璿的手一推,不耐煩道:“普普通通一個戒指,高興成這樣。”


    她說話還是沒好氣,卻對林清婉道:“四媳婦兒,把我那個小盒子拿來。”


    林清婉一聽,笑了:“好的,媽。”


    譚璿還不死心:“我覺得很好看了,奶奶,您不要眼光太高。爺爺您覺得呢?江彥丞你過來坐啊!”


    江彥丞也不好提鑽戒,更不好自己評價這個鑽戒,便沒話找話地問道:“二伯父……”


    “他出去會友了,不在。”譚老回答,不評價鑽戒。


    “爺爺您看看嘛,我覺得好看的……”譚璿還在炫,江彥丞的手暗暗摟了她一下,示意適可而止。


    不一會兒,林清婉抱著一個漆木的方盒子出來,放在了謝靈書的麵前。


    謝靈書的手有點抖,老了,越來越嚴重,她將盒子打開——


    譚璿看到了裏麵很多的首飾,並不奢華,但……有的看起來特別古樸珍貴。


    “你的戒指是不錯,我的也不差。”謝靈書說著,從首飾盒的一個角落拿出了一個更小的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麵的紅絲絨布上,放著兩枚有點發黑的老銀戒指。


    謝靈書把盒子往譚璿麵前一推,道:“這是我和你爺爺的婚戒,幾十年了。你用刷子刷刷幹淨,不會難看的,送給他,不要總是拿人家的東西沾沾自喜,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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