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無憂的廚藝,果真得到了宮老爺子的大加讚賞。


    諸葛青雲說,自從回了帝都,老爺子茶飯不思,每日都沉浸在喪子之痛中,可今天來了宮司嶼和紀由乃家,竟連吃了兩碗飯,飯後又一壺碧螺春下肚,幾日來,從沒這麽開心過。


    流雲、姬如塵、當歸他們,都十分尊敬爺爺。


    同時,他們也都察覺到了老爺子被邪祟所糾纏,問題就出在那塊幽翡翠潤玉變成血紅渾濁的玉佩上。


    飯後,婚紗設計團隊,暫時被宮司嶼送走。


    二樓采光極好,光線通透的穹頂玻璃圓廳內。


    四麵環窗,景致極好。


    一壺熱茶,壁爐燒著炭,波斯地毯上趴著兩隻狗三隻貓,圍繞在宮銘毅老爺子周圍。


    老爺子就坐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閑適的和圓廳中的小輩們聊著天。


    懷裏,還抱著在玩魔方,難得安分的小犼。


    宮銘毅笑意盈盈的點點頭,看著眼前自己的孫子,孫媳婦兒,和他們與他們親如一家人住在一塊兒的摯友們,感歎:“想不到,司嶼你住的地方這麽熱鬧,氛圍如此好,雖沒有血緣,卻情同一家,難怪你不似從前那般陰鬱冰冷,倒是有點人情味了,爺爺看著……開心呐。”


    宮銘毅在陪坐在他身上的小犼玩,摸了摸形似孩童,實則是上古凶獸的犼,“這個孩子長得真好,也不知道……爺爺能不能活到你和由乃給我生一雙曾孫曾孫女抱……”


    莫名的,宮銘毅說的話,讓所有人都覺得,他自知活不久……


    宮司嶼擰眉,打斷,“爺爺定能像諸葛老先生一樣,長命百歲,您也會看到我的孩子出世,那時候,四世同堂,您準能樂開花。”


    說到生寶寶……


    紀由乃乖巧的坐在宮司嶼身邊,慵懶調皮的微卷發絲,垂在耳鬢,托腮思忖,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和宮司嶼生孩子的事……


    話說,她能生嗎?


    這個問題,暫且不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破了宮司嶼爺爺的血光之災,以及解決他身上那枚附著邪祟的玉佩。


    想著,紀由乃撞了撞宮司嶼的胳膊,偷偷示意了一眼那枚掛在宮銘毅脖子上的古怪翡翠玉佩。


    宮司嶼會意,隨即開口。


    “爺爺。”


    “嗯?”


    “你脖子上那枚玉佩有古怪,恐怕對您有傷害,能不能給我們?讓我們拿走,將它處理掉?”


    在宮司嶼的記憶中,自己爺爺的這塊玉佩,好似從來都不離身。


    宮司嶼和紀由乃意料到老爺子不會給。


    他極為寶貝這玉佩,捂住,擰眉,“你們怎和諸葛老先生一樣?都覺得我這玉佩有問題?這玉佩萬萬不能給你們,我知道若是給了你們,你們就不會將它還給我,不能夠,它對我,很重要。”


    不明白宮爺爺為何會如何寶貝一塊玉佩。


    遠遠望去,也並不是極品翡翠潤玉,隻是一塊且隻是中等質地的羊脂玉罷了。


    紀由乃觀察入微,和宮司嶼同時發現,當爺爺握住玉佩的時候,他眼底深處閃過了一抹愧疚和自責,又懷揣著某種沉寂於滄桑的思念。


    玉佩,像是他心靈上的寄托一般。


    “它陪了我,該快有六十年了,不能給你們毀了,哪怕戰亂年代,我帶兵打仗,它也不曾離開過我的身,這玉當年還救過我一命,敵軍一顆子彈射向了我的心髒處,恰巧是這玉佩,替我擋了那致命一槍,玉碎後,我將碎塊收集了起來,等戰爭結束,找了一個玉匠,用金重新將它修複,這些年,再美的玉,都沒這塊來的好,我也奇怪,這幾日這玉突然變成了紅色,可是……我還是舍不得讓它離開我。”頓了頓,“人老了,總得留點念想。”


    聞言,紀由乃明白了。


    這塊玉的價值,恐怕不在玉的本身,而是玉背後曾經擁有它的主人,與宮家爺爺的淵源和糾葛……


    宮司嶼爺爺眼中流露出的深深愧疚和懷戀……


    忽然間讓紀由乃想到了一個人。


    蔣子文。


    她忽然記起,從前,在她還不是陰陽官,在她還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時候,她也曾經從他的眼眸深處,見到了對數千年前的靈詭,濃厚的懺然和懊悔,以及無盡的眷戀……


    盡管,如今的靈詭,也就是她,並不記得,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紀由乃起身,走到了宮銘毅的身旁。


    乖巧的蹲下身,微微一笑,“那爺爺可否將這玉取下,給我看看?說不定我有辦法,讓這塊玉恢複如初,依舊能陪伴您左右,由乃什麽時候讓您失望過了?”


    最終。


    因為信任,宮老爺子從脖子上摘下了他那塊寶貝玉,小心翼翼的交到了紀由乃的手中。


    “我答應爺爺,一定還給您,不毀了它。”


    “乖孩子。”


    拿到玉佩,紀由乃搬了張歐式白椅,坐在了落地窗前光線極好的地方,借著窗外耀眼的陽光,細細打量著手中詭異暗紅中浸著黑氣,已經被邪祟侵蝕的玉佩。


    這玉佩上雕刻的,非佛像、非龍鳳,非觀音,而是卷紋祥雲。


    雕工很粗糙,像是新手刻的。


    玉佩碎裂過,用黃金重新修複銜接拚湊了起來。


    金色的光線直射玉佩之上,紀由乃赫然見到,玉佩的反麵,竟用娟秀的楷體,刻著一個名字:舒雲。


    見到“舒雲”二字的一瞬間,紀由乃感覺到渾身的雞皮疙瘩冒起。


    猝於1958年,舒雲。


    萬萬沒想到,這個叫舒雲的女人,竟和爺爺有淵源?


    本該翠綠的翡翠玉佩,如今變成了血紅色,紅中透黑,是因為裏麵附著了邪靈厲鬼才會如此。


    厲鬼怨氣極深,但卻無法長時間暴露在陽氣充沛的人界,所以,它最終選了這個玉佩,藏匿在其中。


    如果從祖宅地下逃走的女厲鬼就是這個叫舒雲的女子,那她如今附著在這玉佩中,是準備向爺爺尋仇?報複?如果是這樣,那這厲鬼,絕不能留。


    心想著,紀由乃眼底劃過一抹狠意,可轉瞬即逝,全當沒事人一般,輕笑淺淺,側眸,嬌笑問:“爺爺,這玉佩上刻有舒雲二字,這舒雲……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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