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源聞言隻麵色不變地看著她。


    薛諾冷聲道:“你用不著這麽看著我,西陵王就要進京,要不是不能抗旨我是絕對不會讓蕭池這個時候離京。”


    “贛平臨近北皛關,贛平太守為了鎮壓災民鬧出亂子,北狄每年旱冬又必定犯境,我不信你的錦麟衛沒收到北邊的消息,西陵王進京之後朔雍關和南越那邊就已經足夠讓天慶帝頭疼了,你以為他敢放任贛平之事為禍?”


    “安國公說,天慶帝原是想要派定遠侯去贛平平亂,可偏偏這麽巧,江毓竹居然突然病重,定遠侯夫人帶著他住進了京郊莊子日日泡著藥泉,定遠侯更是替他外出尋醫去,我倒還想問問馮大人,那定遠侯去哪兒了?”


    她一句話便將彼此之間尖銳對準了馮源,神情質疑。


    馮源聞言皺眉:“你疑心我?”


    薛諾冷著眉眼看他:“我難道不該疑心嗎,江毓竹那病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我心知肚明,好端端的突然病發,你可別跟我說你不知情。”


    “先前獵場的事情顯然定遠侯府是知道你跟西陵王的那些事情,誰知道你不是讓他暗中去做什麽了。”


    馮源看著她毫不掩飾的懷疑沉聲說道:“我要是能讓他們那般聽話,九黎山上又怎會鬧出行刺的事來?”


    薛諾聞言微頓。


    馮源對著她說道:“你既然也在九黎山,就該看得出來那行刺的目的有一半都在內廷司這邊,天慶帝也因此對我起疑。”


    “定遠侯早就生了退意,那江毓竹更是逆骨,先前表麵乖順暗地裏卻捅了我一刀,否則你以為我為何從獵場回來之後就一直讓他纏綿病榻?”


    “當初我本隻想小懲大誡,是你讓寧敬水去了定遠侯府要了他半條命,逼得定遠侯差點與我翻臉。”


    “江毓竹如今就算好好養著壽數也不足一年,定遠侯沒了軟肋自然不會想要再摻合進這些事情裏麵,他不過借口江毓竹病發帶著妻兒躲去了京外,這個時候找他隻會逼著他狗急跳牆。”


    馮源當年能夠拿捏定遠侯,是因為他救子心切,也是因為定遠侯夫婦的不甘心,哪怕早知道江毓竹活不過二十五,可畢竟還有一線希望吊著,隻要握著江毓竹的命就等於是握住了整個江家命脈。


    可上次寧敬水去過一趟定遠侯府,江毓竹愣是被他搞沒了半條命,從那日開始就病得一塌糊塗不說,定遠侯請遍了京中名醫,甚至病急亂投醫地開始尋找江湖上的那些術士,可到頭來依舊阻止不了江毓竹日漸衰弱。


    馮源讓人去看過江毓竹,纏綿病榻,瘦弱蒼白,那病怏怏的樣子像是風一吹人就能沒了。


    定遠侯夫婦跟輸紅了眼的賭徒似的,到了絕路早就沒了顧忌,這個時候帶著江毓竹離開京城還算是有那麽一點兒理智怕牽連江家族人,可馮源卻不敢再去招惹他們,免得定遠侯真跟瘋子似的豁出去了不管不顧不要命了還累得他也惹來一身騷。


    薛諾聽著馮源的話似是在衡量他說的是真是假。


    馮源看著她說道:“元璟,我早就跟你說過你不必懷疑我的用心,你我目的相同,都是為了替你母親複仇。”


    “我不會做些影響了大計的事情,我希望你也一樣,至少能給我一些信任,免得你母親仇怨未消我們二人就已先平生嫌隙便宜了旁人。”


    屋中氛鬆凝滯,馮源一字一句說得正色。


    碳盆裏燃燒著的銀絲碳發出輕微的劈啪聲,罩中燭火輕晃了片刻,薛諾才移開了眼,麵色冷待地抱著懷裏的手爐說道:“你要我信你,至少讓我看到你能讓我相信的東西。”


    馮源說道:“我已經把徐立甄交給了你。”


    薛諾冷然:“沒有你,我照樣能拿下他。”


    馮源看著她:“那你想如何?”


    薛諾麵色冷漠:“我要去廣寧殿。”


    見馮源皺眉,她說道,“太廟看守嚴格,且四周空曠,無人祭拜時想要混進去很難,可廣寧殿在宮中,我想這對馮大人來說不是難事。”


    馮源說道:“廣寧殿的確是宮中,可那邊常年都有人在守著,當年天慶帝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劉海更是日日都在廣寧殿裏……”


    他原是想說什麽,可對上薛諾滿是冷淡看著他的黑眸,他頓了下說道,“好,你既然想去,我替你安排。”


    “我會想辦法將劉海從廣寧殿裏引出來,最遲三日後就送你進去一趟,隻你須得答應我,不能去碰那殿內的東西。”


    薛諾聞言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好。”


    馮源看著少年因永昭而溫馴的眉眼,忍不住朝著她說道:“元璟,不管你與不信,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母親。”


    “這世上隻有我和你才是真的為她,也隻有我們永遠不會背棄她,你是她唯一的血脈,你必須要記著她的仇,記得她曾經為了這大業遭受過的一切。”


    馮源說話時帶著真心,隻要薛諾能記得公主的仇,他不會要她性命,哪怕隻因為她身上有公主的血脈,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動她。


    薛諾像是沒聽出他話中深意,隻冷聲道:“用不著你提醒。”


    離開徐閩儀家中時,外頭飄起了雪。


    薛諾哪怕瞧著因先前大病瘦弱了不少,可翻過牆頭時身手依舊利落。


    等瞧著她躍過牆頭,帶著跟著她來的金風和那幾個一直隱在四周虎視眈眈的暗衛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謝田玉才忍不住說道:“大人,他怕是還防著您呢,您都已經將徐立甄和二皇子他們送給他以示誠意了,他怎麽戒心還這麽重。”


    馮源聞言淡聲道:“有什麽奇怪的,我先前幾次試探都險些傷了她,他要是那麽容易相信旁人早就沒命了。”


    “可我看他挺信沈家的……”


    “嗬。”


    馮源嘲諷,“信沈家?她要真信沈家怎會大半夜的來見我?又怎麽會明知道西陵王這次進京不懷好意,若任由繼續下去稍有不慎就能亂了京城毀了大業,卻連半句都沒告訴沈忠康?”


    他絲毫不懷疑沈忠康在陪著薛諾作戲,那老狐狸虛偽得厲害,卻也把天下蒼生朝堂大業看得比什麽都重。


    不像是安國公當初是了為了保全元璟權衡利弊之後逼不得已的選擇,當年沈忠康是真真切切為了他所謂的大局為了天下百姓不起戰亂,才會明知道公主冤枉寧肯背上忘恩負義的惡名也佯作不知。


    如今若是知道西陵王暗中派遣精兵到了衢安,再現當年舊況,他怎麽可能毫無動靜?


    馮源看著夜色之中不斷飄落的雪花說道:“薛諾跟沈家就不是一路人。”


    謝田玉想起薛諾對二皇子的事情倒有幾分認同,這般歹毒手段,落在“光風霽月”的沈元輔眼中可不就是不擇手段歹毒狠辣?他忍不住道:“可是那梟符……”


    “再等等,她不信我,梟符自然不肯給我。”


    等她去了廣寧殿,等她親眼看到她母親所受的折磨,等到沈家忍不住她手段跟她決裂讓她再無倚仗。


    到時候,隻有他才能幫她。


    馮源深吸口氣,刺骨的冷氣順著喉間湧入心肺時,卻壓不住他心口翻湧的情緒,“蕭池那邊讓人盯著,看他到底是不是去了贛平,還有,把先前準備好的人送進京來,等徐立甄之事定下來後就添把火。”


    謝田玉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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