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卻對薛諾的無賴向來是沒什麽辦法的,眼瞅著她避開之後還沒忍住繼續伸著腳在自個兒衣裳上瞎蹭,那草屑子全沾他衣擺上了。


    他有些無奈地說道:“放心吧,沒委屈了你姐姐,昨天你睡著後,我就請母親將薛姑娘留在了她帳中,我與父親去了旁邊盧大人營帳暫住。”


    薛諾聞言疑惑:“幹嘛去盧大人那借住?”


    沈家又不止一個營帳, 就算阿姐跟鄒氏同住,沈卻父子也沒必要去別人家吧?


    沈卻見她腦子沒轉過彎,走到一旁取了外衫遞給她說道:“我和父親若是不去,旁人怎能知道你阿姐和蕭池的事情?薛姑娘往後想是不會再回靖安伯府,可若隨我們回沈家總難免被人揣測。”


    “那位盧禦史秉性剛直不阿,最是急公好義,見不得權貴仗勢欺人欺男霸女,有他出去與人言說,能免了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也免得回京之後陛下萬一改了主意有意輕縱想要將此事敷衍過去,到時候委屈了薛姑娘。”


    有個不怕死的禦史天天上折子,天慶帝就算有意將這事兒放過去也不可能。


    沈卻其實不怕蕭池不死心前來糾纏,他怕的是天慶帝腦子一抽嫌此事麻煩,回頭想當個月老撮合二人索性賜個婚將事情釘死了,到時候薛嫵再想抽身可就難了。


    薛諾剛才是剛睡醒沒反應過來,這會兒聽了沈卻的話後也是明白過來。


    沈卻這是在替阿姐鋪路,不管阿姐在蕭池的事情上怎麽選擇,他都得先替阿姐掃清了障礙,將所有的錯處落在蕭池身上。


    薛諾瞧了眼他被蹭的皺巴巴的衣擺,難得生出點心虛來, 起身就給了他一個熊抱。


    沈卻驀地被抱住直接愣在當場,手裏的外衫險些都抓不住, 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懷中人就突然退開喜笑顏開地退了開來,然後伸手就朝著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好兄弟, 你這麽替咱姐姐著想, 以後我罩你!”


    沈卻:“”


    臉都還沒來得及紅, 就被這她哥倆好的話刺了個透心涼。


    他麵無表情將外衫扔在薛諾腦袋上。


    這木魚疙瘩。


    誰他媽跟你是好兄弟!


    聖駕回京是大事,特別是在遇刺之後,天慶帝龍輦之外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錦麟衛和禁軍的人都是持刀護在一旁,薛諾沒想往前湊,隻縮在一旁看著不過一晚上就已經跟沈大夫人鄒氏言笑晏晏關係極好的薛嫵。


    昨天夜裏沈卻剛把薛嫵帶回來的時候,鄒氏嚇了一跳,也還擔心這位靖安伯夫人不好相處,可誰知道這女子容貌雖然極盛,可說起話來卻是溫溫柔柔進退有禮,且半點都不盛氣淩人。


    得知她遭遇之後,鄒氏本就覺得憐惜,再知道她居然是薛諾的姐姐,立刻就覺得親近了起來。


    沈正天和沈卻跟著聖駕先行離開,鄒氏她們晚一步收拾著東西,還要帶上薛小花。


    營中大多官眷都沒資格跟著聖駕一起走,與鄒氏她們一樣都是恭送了天慶帝後再回來收拾東西,等鄒氏讓人準備好領著薛嫵、薛諾出來時,周圍不少人都朝著他們這邊看來,更有甚者壓低了聲音隱隱像是在議論什麽。


    “那就是靖安伯夫人?”


    “沒聽說嗎,兩人連婚書都沒有,算哪門子的夫人”


    “先前就覺著那薛氏瞧著不像是來路正的,沒成想是水裏撈出來的。”


    “你們也別這麽說,說到底她也挺可憐的,好好的良家出身卻遇著靖安伯那土匪山大王,被人占了清白名節也全毀了,如今靖安伯下獄,她往後可怎麽活”


    那些人看似壓低了聲音,可那細碎話音卻根本遮掩不住。


    見薛嫵她們看過去時,她們臉上也沒半點懼怕,反而說的更興起了些。


    那些人嘴裏歎息著薛嫵遇人不淑,可憐她之前的遭遇,可高高在上的姿態卻滿是戲謔嘲諷,更有甚者高聲說著若是她自己落到這般地步,非得直接絞了頭發當了姑子或是一頭撞死了事,也不想淪為他人笑柄。


    薛諾聽著那些議論聲,臉色難看的厲害。


    反倒是被議論的薛嫵神色平靜好像完全沒聽到她們說什麽,她隻是朝著身旁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的鄒氏說道:“沈夫人,多謝您昨夜收留,隻眼下阿諾身上有傷,待會兒回京恐會拖了行程,不如您和府中的人先走。”


    穀頮


    鄒氏出身望族,何曾被人這般指指點點,可她惱的卻不是薛嫵,而是說話的那幾個貴婦人。


    她聽著薛嫵的話就知道這小姑娘是怕連累了她的名聲遭人指點,所以才讓她先走。


    鄒氏反倒生出逆反心思來,直接拉著薛嫵的手就開口道:“胡說什麽,這荒郊野外的,我要是先走了你和阿諾怎麽回京?”


    薛嫵抿抿唇:“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


    鄒氏拉著薛嫵的手冷聲說道,


    “我知道你這孩子懂事,不像是有些沒腦子光長了一張嘴的長舌婦,不知憐惜受了委屈之人,反倒議人長短踩著旁人嘲笑取樂,也不怕犯了口舌孽障回頭遭了報應!”


    鄒氏聲音極大,那句沒腦子的長舌婦更是將剛才說笑的那幾人全都罵了進去。


    那幾人頓時臉色難看,被圍在後麵的趙夫人本就極為不喜歡薛嫵,更因先前趙煦的婚事對沈家沒什麽好感,她聞言便直接開口道:“沈大夫人,你憐惜弱小心善是沒錯,可也得看看是什麽人。”


    “這位靖安伯夫人”


    她頓了頓,眼露嘲諷,


    “哦,不對,她跟靖安伯連婚書都沒有,怕是連個妾都算不上。”


    “身份不明時就跟了靖安伯,我瞧著她也沒那麽不願意,要不然早一頭撞了柱子保了清白,怎還頂著那不清不白的靖安伯夫人名頭這麽久?而且那靖安伯雖然行事莽了些,可待她卻是如珠如寶生怕受了半點委屈,可她轉過頭就將人送進了大牢,這般心狠手辣的,沈大夫人可別一時大意撿回去個白眼狼。”


    “況且她長成這幅模樣,短短時間便能叫靖安伯對她癡心不悔的,換做是我可不敢將人帶回府裏,咱們府裏可都有大老爺們兒呢,也不怕引朵野花兒進了屋中引得人魂兒都沒了”


    鄒氏聞言頓時大氣。


    趙夫人這話簡直惡毒至極,既是暗示薛嫵當初是貪念權貴主送送上門去,又是嘲諷她忘恩負義轉頭就將人送進大牢。


    薛諾眼神一冷就想開口,卻沒想話剛到嘴邊,旁邊突然一塊東西飛著就砸在趙夫人臉上。


    “哎喲!”


    趙夫人一聲慘叫,周圍的人都是嚇了一跳,與她站的近的人連忙上前將人扶著,而當趙夫人再抬頭時周圍人都是愣住,隻見她鼻頭上快速青腫了起來,兩道殷紅順著鼻間淌了下來。


    薛諾“撲哧”笑出聲。


    周圍人也有些忍俊不禁,肩膀微抖著有人沒壓住笑聲。


    趙夫人頓時大怒:“誰,誰打得本夫人!”


    “本宮打的,怎麽著?”


    趙夫人捂著鼻子扭頭,迎麵就撞上穿著一身華貴衣衫被趙愔愔扶著從馬車上下來的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一的臉煞氣,趙愔愔跟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完全沒瞧見自家親娘那張鼻血長流的臉。


    反倒是趙夫人嚇了一跳。


    “母親”


    明明聖駕都已經走了,連太子、康王他們都隨陛下啟程了,為什麽大長公主居然走在了後頭?


    對上大長公主走過來的舉動,趙夫人條件反射就後退了半步,連帶著她身旁那幾位夫人也都是齊刷刷的行禮。


    “參見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徑直上前,沒叫眾人起身,隻走到趙夫人麵前:“人都長了根舌頭,不會說話就絞了。”


    “你以為你們趙家的男人是什麽天姿國色人間謫仙,是個人都得垂涎?要真是個女人就能勾得他們色授魂與,那你該直接把他們拉出去騸了,省得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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