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源如同影子一樣安靜的站在旁邊,任由天慶帝罵著兩個“不孝子”,外頭的小太監也早就退了出去,不敢朝著裏麵探頭,等過了一會兒天慶帝才將手裏舉薦的折子摔在桌麵上。


    “戶部的位置不能交給這兩人,你覺得誰更合適?”


    馮源頭垂的極低:“奴才不懂朝政,不敢妄議。”


    天慶帝皺眉。


    他也沒指望著馮源能說出個什麽來,他要是真說了他也未必會信。


    見馮源低著頭表示不知,天慶帝手中在桌上輕敲著,眼神突然瞄到了桌上的奏疏,想起這次徐立甄辦案時曾出過的插曲,朝著馮源問道:“之前幫著徐立甄清查戶部的是誰?”


    馮源想了想:“好像是戶部侍郎,張鈞。”


    一提到名字天慶帝就有印象了:“朕記得上次跟著靖安伯去延陵的也是他?”


    馮源點點頭:“張大人跟靖安伯一起去的延陵,路上遇到些意外,其他人都退了唯獨張大人跟著靖安伯到了延陵官衙,後來還態度強硬關押了一批延陵官員,抄家之後搜出髒銀緩了朝中一時之急,陛下還曾誇讚過他。”


    馮源並未多說,隻點到即止。


    卻不妨礙天慶帝聽了他的話想起一些事來。


    這次孟德惠事發,查抄孟家和清查戶部就成了油水頗豐的事情,天慶帝怕有人從中伸手便讓詹長冬去辦這差事,後來詹長冬拉上了這張鈞,等查抄回來時據說張鈞幾乎將孟家地皮都刮了一層。


    不僅抄走了現銀珠寶,玉器擺設,就連孟家女眷身上的金銀首飾衣物之類全都被帶了回來,孟家房梁都險些被他給拆了。


    不過也正是因此,反倒還查出幾處藏的極為隱秘的地方,替朝廷多尋回至少有七八萬兩銀子。


    天慶帝頓時就覺得有意思起來。


    那天永順侯剛把事鬧出來時,張鈞就曾頭鐵的跟著蕭池那渾人一起懷疑成國公府,之前也因為性子得罪了不少人,天慶帝記得那個張鈞不是個喜歡諂媚的,也很少在他麵前露臉,但是辦事倒是比誰都靠譜。


    眼下戶部好不容易才將那些個倒黴玩意清理幹淨,絕不能再上一個玩忽職守的。


    戶部如果交給張鈞,倒不失為一個合適的人。


    “去查查張鈞素日在京中都跟誰往來。”


    馮源知道天慶帝想要他查的是什麽,無非是想要知道張鈞跟幾個皇子有沒有牽連,他點點頭應聲下來。


    解決了戶部的事,天慶帝心情總算好了些。


    見馮源在旁替他斟茶,他突然問道:“薛忱有下落了沒?”


    馮源手中微頓,片刻後那茶水繼續淅淅瀝瀝地落在杯盞之中:“還沒有,派去江南的人隻查到他兩三年前曾在呈州附近出現過,也在霍安一處村落中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就不知所蹤,奴才已經讓人順著線索去查了。”


    天慶帝臉上陰沉下來,想起薛忱,他就想起那個最不想想起的人,還有薛忱手裏的東西。


    哪怕已經時隔數年,可他總覺得若不盡快找到,總叫他心裏不安。


    “加派人手,盡快把人找到。”


    馮源放下茶壺,將杯盞端著遞給天慶帝:“奴才明白,等中秋之後,奴才會親自去一趟江南。”


    天慶帝聞言這才神色微鬆,捧著茶盞輕飲起來。


    張鈞身世背景格外幹淨,平日裏也從不與皇子交際。


    府中清清白白隻略有薄產,也沒與朝中誰人關係較深,再加上他這麽多年因為不願同流合汙被孟德惠或明或暗的打壓。


    天慶帝讓馮源查過他後,於中秋前三日就定下了戶部尚書歸屬。


    誰也沒有料到,眾多舉薦的人中,那張鈞居然不聲不響的就得了這天大的好處。


    三皇子、四皇子氣急,朝中其他人也都是或震驚或疑惑。


    有人試圖交好,有人試圖探聽,三皇子、四皇子他們更有暗中接觸想要拉攏,隻是張鈞一概不理,得了戶部尚書之位後謝絕了一切應酬,直接一門心思撲在了戶部重整之上,第一件事情就是清查國庫,收拾孟德惠留下的那些爛攤子。


    天慶帝得了消息之後對他格外滿意,而三皇子他們卻是惱怒異常,覺得此人太不識趣。


    偏偏戶部之事已定由不得他們插手,張鈞不願與他們交好,他們也不敢強求,隻能在心中暗自安慰自己雖沒將自己人推了上去,可至少張鈞不是對方的人,不必怕戶部入了對方的囊中,誰也得不到,總比對頭得了強。


    轉眼就是中秋。


    薛諾身上傷勢好了大半,臉上總算養出來點兒血色。


    沈忠康得知她要出門時也沒為難,倒是沈卻拎著沈長瑞的耳朵交代了一通,才隨了沈忠康一起進宮赴宴。


    等薛諾跟著沈長瑞、沈長林收拾妥當出府時,外頭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


    入秋後天氣逐漸涼爽,幾人乘著馬車朝著燈會的上陽坊去時,沈長瑞還滿臉憤憤地揉著耳朵:


    “大哥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跟我念叨著說不準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還說什麽年紀小不要貪圖美色,別被人帶歪了什麽的!”


    沈長林聞言一臉茫然:“什麽美色?”


    “我哪知道!”沈長瑞惱道,“我身邊連個母蚊子都沒有,我貪什麽美色啊,簡直莫名其妙!”


    薛諾忍不住肩頭抖了抖,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是挺莫名其妙。”


    “對吧,我都不知道大哥到底在想什麽,他居然還說我逛花樓,我這麽正經的人哪敢去逛什麽花樓,要真去了回來被知道了還不得叫祖父打斷了腿?”


    沈長瑞不高興地嘀咕,覺得大哥小看了他,他有那麽不著調嗎?


    薛諾扭頭憋著笑。


    “阿諾你笑什麽!”沈長瑞瞪她。


    “沒什麽,你這麽正經的人哪會逛什麽花樓,我覺得公子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薛諾隨口忽悠。


    沈長瑞頓時找到了知己,狂點頭說道:“我也覺得,大哥怕不是自己找不著媳婦想去玩了還非得說我”


    沈長林在旁幽幽開口:“你這話要是被大哥聽到,腿別想要了。”


    沈長瑞:“”


    他連忙閉嘴,揉著耳朵慫不唧唧地哼了一聲,“我才不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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