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說話時的怨氣太重,一口一個小叫花子,別說是江毓竹,就連站在不遠處的葫蘆也聽得出來她對那個叫薛諾的鄙夷。


    江毓竹雖未同仇敵愾,可言語間卻隱約偏向吳氏:“怎會這樣?我記得沈大公子極為疼愛弟妹,怎麽會因為旁人越過了自家人,那薛諾什麽來頭?”


    “鬼才曉得!”


    吳氏翻了個白眼,“說是延陵逃難出來的,碰巧被長垣撿到,好像還說在江南救過長垣的命所以被他帶了回來。”


    要說薛諾那張臉見過的就沒有不覺得驚豔的,包括吳氏也是,她當初第一次瞧見時還覺得長著不錯以為是個乖巧的,哪想到進府就惹了一堆麻煩。


    又是換小廝,又是害的她女兒受罰,連帶著這次馬場掉崖也有他的份。


    吳氏打從心底就覺得那個薛諾就是個災星!


    她心裏憋了一肚子的怨氣,江毓竹不過開了個頭,甚至都沒怎麽詢問,吳氏就將薛諾來了沈家之後的事情吐了個幹幹淨淨。


    連帶著沈老爺子縱容薛諾留在弗林院,沈卻對她格外庇護,甚至每次太子過來時不曾見沈家其他子嗣卻從不讓薛諾避嫌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吳氏並沒有單獨多說薛諾的事情,話裏話外更多還是沈忠康偏寵長房忽視二房。


    江毓竹半點不耐都沒有,反而細心聽著,時不時回應一句,慢慢從她話中提煉出自己想要的消息。


    花廳裏不知是什麽人說了笑話,一眾人哈哈大笑時外頭都能聽的清楚。


    江毓竹眼見著吳氏將話題越說越歪,正想再問別的時,就突然看到葫蘆朝著他這邊走了半步。


    他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咽了下去,溫聲寬慰:“我覺得二夫人是多慮了,沈次輔為人公正,疼愛府中子孫必是一視同仁,況且二公子才學出眾,下次再試時定能中舉,就算沒有府中庇蔭也是前程似錦。”


    “您若是願意,等回頭我見到叔父時與他問問可能讓二公子去他那裏進學。”


    吳氏聞言頓時欣喜:“世子說的是真的?”


    江毓竹淺笑:“我也是隻問問,能不能去還得看我叔父那邊怎麽說。”


    “這是當然,這是當然!”


    陸弢是什麽人?


    那可是名滿天下的文士!


    這滿京城多少人想要投奔他門下都沒門路,江毓竹能問上一句已經是不錯了,能不能成吳氏都對他感激至極,她連忙說道,“不管事情能不能成,世子開口便是幫了長榮大忙了,我實在是感激不盡。”


    “娘?”


    沈長榮剛巧過來時,就瞧見吳氏滿臉激動的朝著定遠侯府世子道謝。


    吳氏沒想到他會過來,連忙欣喜招手:“長榮,快過來!”


    “怎麽了?”沈長榮滿臉莫名走過去。


    吳氏神情激動地拉著他說道:“你剛好過來,快來謝謝江世子,他答應替你引薦陸先生。”


    陸先生?


    沈長榮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誰,還是吳氏在他耳邊快速說了兩字之後,他才瞪大眼臉上露出激動之色,居然是陸弢?!


    這次不用吳氏說話,原本冷淡的沈長榮也跟著激動了起來。


    他完全忘記剛才瞧見兩人說話時的疑惑,連忙也跟著道謝起來。


    江毓竹謙遜道:“二公子先別謝,我也隻是與叔父說上一聲,隻是他收徒嚴格你們是知道的,就算是賞識之人也未必肯接納親自教導,到時候若是拒絕,還望二公子和夫人別怪罪就好。”


    沈長榮哪會怪罪,連忙道:“世子說笑了,能得你在陸先生麵前提上一句就已是榮幸,我又哪會怪罪。”


    江毓竹沒跟兩人說多久,蕭池見過沈忠康回來,兩人就一道去了弗林院。


    等他們走時,吳氏和沈長榮滿眼熱切恨不得能親自將兩人送到沈卻麵前。


    等兩人走遠之後,吳氏還拉著沈長榮的手興奮道:“太好了,要是陸先生能收了你,以後還有誰敢說你不如你大哥。”


    沈長榮還算矜持,可眉眼間也是掩不住的喜色。


    吳氏忍不住感慨:“這位江世子可真是個大好人,脾氣好,長得也俊,最關鍵是有眼光,不會像是旁人那樣專瞅著長房的好。”


    她實在是喜歡這位江世子,說話溫溫柔柔,體貼又善解人意,更能瞧見她兒子的好,隻可惜他身子太弱了,好些太醫看過都斷言他活不過二十五,要不然若是能讓月嬋嫁給她,怕是比那安國公府的趙煦還要好上許多


    蕭池都走了一截了,還能感覺到身後那沈家二房兩人的目光炙熱,他不由朝著身旁道:“你幹什麽了,讓人家臉都笑開花了。”


    江毓竹溫聲道:“我說在弢叔那邊舉薦沈二。”


    “”


    蕭池沉默了下,想起那個外頭拱的火熱盛譽滿滿,實則脾氣古怪酷愛飲酒自比聖人還賊不要臉的男人,有些古怪的扯了扯嘴角:“你確定不是推人入火坑?”


    江毓竹笑:“弢叔又不會收他。”


    那沈二又蠢又傲還腦子不好,三兩句話就能糊弄了,別說是狡猾如沈忠康,就連沈卻都差上一大截,弢叔瞧不上他。


    “那你還糊弄人家。”蕭池睨他。


    “我隻答應舉薦,又沒說事情能成。”


    那母子二人隻隨便得了點兒甜頭就已經高興的找不著北了,半點不知他所說不過是隨口一言,連承諾都算不上,就算他事後不跟弢叔舉薦也算不上違約,那母子二人又有本事親自去問嗎?


    江毓竹笑容依舊溫和,可說出來的話卻格外無情:“我既未承諾,成與不成又跟我何幹?等回頭將弢叔的隨筆扔給他們一本就成。”


    蕭池聞言直接翻了個白眼。


    江毓竹口中的隨筆那是真的隨筆,陸弢性情隨意,喝醉了酒時就愛寫點兒什麽東西,也慣愛給人批注。


    每次江毓竹灌了他酒就會拿著一堆東西讓他去寫,寫完就就讓人收拾起來,“珍藏”著奇貨可居。


    遇著想求學拜師的,送一本。


    遇著性情孤高難以拉攏的文人雅士,送一本。


    江毓竹說謊不打草稿,每次送出去時都睜眼瞎話說是陸弢嘔心瀝血親筆批注,以至於那些東西格外受人追捧,甚至一度被炒至千金。


    可誰能知道,那東西在江毓竹那裏就是拿來墊桌腳的,江毓竹手頭沒個百八十,也有三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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