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諾每一句話都直接落在了太子心坎上,甚至將他所有的顧慮全部提前解除,而且她有一句話正好擊中他心裏。


    他其實並不在意是誰來當這個戶部尚書,也並不是一定要把自己的人推上去,他隻是不想讓那位置落在老三、老四的人手中。


    這兩年戶部年年欠收,國庫空虛,延陵賑災時朝中幾乎拿不出來銀子來,險些鬧出天大的笑話。


    老三他們卻是吃的滿嘴流油錢袋子鼓鼓。


    太子雖然沒去過延陵卻也知道那災情有多嚴重,可這般情況下朝中無銀賑災,隻能眼睜睜看著災民餓死,要不是張鈞在延陵“搜刮”出來的那十餘萬銀錢暫緩災情,靖安伯又帶兵鎮壓亂局,恐怕延陵災情還會鬧的更大。


    太子幾乎被薛諾說動。


    沈忠康眼裏的逼視和深究也緩緩褪去,反而生出一絲溫和來。


    這少年並非隻有詭計和狡猾,她能看得清大局,也知道太子心胸抱負。


    戶部尚書的事情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決定下來的,哪怕他們都覺得薛諾說的有道理,太子也沒一口應下。


    薛諾本也沒覺得自己三兩句話就能讓他們把事情定下來,她隻是將自己想好要說的話全部說了,也將後麵的局麵告訴了他們,至於具體該如何便由得他們自己決定,她覺得太子和沈忠康隻要不傻就不會拒絕張鈞。


    太子見薛諾言行坦然,又知曉魯山鳴他們的事情,甚至對於他和沈家都很是熟稔,他心中對於薛諾的身份已經信了大半。


    他忍不住問道:“薛忱可有跟你說過,他當年是如何逃出京城的?”


    薛諾搖搖頭。


    “那姑姑的事呢,他有沒有說起過?當年謀逆案到底是怎麽回事?”


    薛諾聽到太子一聲姑姑,心中有些觸動,麵上卻依舊是說道:“沒有。薛爹爹很少跟我說起永昭公主的事情,他隻說七年前公主府出事時,他因不在府中才得以避開追殺之人帶著阿姐逃出京城,但他對於謀逆真相也所知不多。”


    “當年公主府的人並沒有死絕,昭雲十四騎逃出來了一個,也帶走了公主府暗中留下的一部分扈從,這些年薛爹爹一直跟他們有聯係,我進京之後與他們聯係上了,便也得了他們手中暗線。”


    太子和沈忠康他們都是恍然。


    原來是昭雲十四騎


    難怪薛諾能有手段這般清楚京中之事,甚至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不動聲色就布下這麽大的局。


    薛諾知道想要取信眼前三人,單靠謊言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三個之中沒有一個是好騙的,而且他們也曾跟薛忱甚至跟她母親打過交道。


    很多事情如果全靠著謊言,就算能遮掩一時也瞞不過他們後麵的探查,甚至將來若是做了什麽與她今日所說相悖還得拿無數的謊言來遮掩,倒不如索性真假摻著來,昭雲十四騎的存在是可以告訴他們的,這樣能解釋她手中突然多出來的能力。


    至於薛忱當年離京後的經曆,她半真半假的說了一些,也足以取信三人。


    薛諾沒提昭雲十四騎逃出來的人在哪裏,也沒提那些暗線藏在何處。


    太子三人雖然好奇卻也有默契的沒有追問,他們心知肚明有些東西是眼前這少年的底牌,她願意透露是因為想要取信他們免得他們猜忌,可他們如果追問甚至妄圖將其收攏奪走,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三人都是知道薛忱當年對嬴姮的深情,也隻以為他這麽多年一直在籌備回京翻案的事情,絲毫沒想到薛諾是後來才遇到邱長青甚至得到公主府暗中勢力的。


    太子有些感慨地說道:


    “孤還記得當初薛侍郎在京中風采,沒想到他居然走了。”


    薛諾早已經過了悲慟的時候,她神情平靜地說道:“薛爹爹當初逃出京城時就受了重傷,後來帶著阿姐躲避追兵好幾次都險些沒命,他身子骨早就已經毀了,要不是心有執念可能都熬不了那麽久。”


    薛忱的執念是她,也同樣是她母親。


    他放不下母親唯一的血脈,也同樣不想讓當年的事情就這麽過去。


    “薛爹爹走時其實很平靜,他說他要去見他想了很久想到骨頭都疼的人。”


    薛諾抬頭看著太子格外認真地說道:“薛爹爹救過我的命,也將阿姐托付給我,我弄丟了阿姐,就一定要完成他心願,所以殿下不必擔心我的誠意。”


    “隻要你我目的相同,我與殿下永遠都不會成為仇人。”


    太子看著薛諾的眼睛,恍然間像是看到了當年那個永遠站在姑姑身後的男人,俊朗兮皎若雲月,驚才絕豔前途一片大好,可他心甘情願為了姑姑留在公主府,任由世人唾罵也不肯離開半步。


    姑姑是個肆意張揚從不講規矩的人,養著滿院子的麵首連個正經駙馬都沒有過,可他知道姑姑待薛忱是不一樣的。


    太子抿抿唇說道:“孤信薛忱。”


    誰都可能背棄姑姑,薛忱不會。


    那個男人一輩子都折在了姑姑身上。


    姑姑就是他的劫,也是他的命。


    太子在沈家停留了許久,跟薛諾也開誠布公談了很多事情,等離開的時候沈忠康跟著他一起走的。


    等他們走後,沈卻就看到薛諾垂著眼窩在那裏不說話,他抿抿唇不想搭理她,扭過頭片刻,忍不住回頭時就看到小孩兒呆愣愣地望著外麵出神,他到底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薛忱的事情殿下和祖父他們會放在心上。”


    “七年前的事錯不在永昭公主,也不在薛侍郎,太子殿下也一直堅信他們無罪,這世上總有公理在的,他們早晚能夠洗刷冤屈,恢複清白之身。”


    薛諾聽這話愣了下,回頭看著沈卻臉上別扭就反應過來他是在安慰她。


    她心頭一暖,覺得這人別別扭扭關心人時還挺可愛的。


    薛諾歪著頭道:“公子,你真不能告訴我你當初在祁鎮為什麽找上我嗎?”


    沈卻聞言就知道自己昨天夜裏脫口而出的實話這人根本沒信,他正想著該怎麽解釋才能把這事敷衍過去,就聽那小孩頗為自戀的說道,


    “我那會兒髒兮兮的是個人都想躲著,公子卻主動找上來,難不成你是一眼就發現了我邋遢衣著下麵隱藏著的美貌和不屈權貴的傲骨,你自愧弗如憤而生妒,才忍不住朝我下手?”


    沈卻牙根一緊,抓著手裏的東西就朝著她腦門上砸了過來。


    薛諾疼的哎喲叫了一聲。


    金風和抱樸站在門外,心裏頭幾乎同時生出個念頭來。


    這麽好看一人,怎麽偏就長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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