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曾經親眼看到過他爹宿醉在母親衣冠塚前。


    也曾看到過他爹抱著母親最後縫製給他,早已經破爛不堪的衣裳嚎啕大哭,事後又紅著眼睛小心珍藏起來的樣子。


    從那個時候起周遠就明白。


    當年的事情最痛苦的從來都不是他,而是他爹。


    一夕間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母親。


    人生最大的痛苦,也莫過於此了。


    周遠神情有些低落,對著薑雲卿時帶著些脆弱。


    “我沒恨他,我隻是有些不知道怎麽和他相處。”


    “爹他總覺得他欠我和阿秀,處處小心翼翼,唯恐我們有半點不開心,可是姐姐,我看著他那樣心裏會難受。”


    “我以為我離得遠些他會高興的,我沒想到……”


    他沒想到,爹會以為他恨他。


    薑雲卿看著周遠的模樣,如同他兒時時摸了摸他頭頂:


    “我知道阿遠不是有意的,可是周叔不知道。”


    “有些事情憋在心裏,隻會彼此誤會。”


    “阿遠最是聰明,等周叔回來後你們好好談一談,別存著這些誤會彼此離了心。”


    周遠微垂著頭,靠著薑雲卿掌心低低嗯了聲,神色無比的乖順:“我知道了姐姐。”


    薑錦炎看著周遠靠著薑雲卿的模樣,張嘴想要嘲諷兩句。


    可瞧見周遠微側著臉時眼中微紅,不像是每次懟他時那般冷靜自持的模樣,他心裏突然生出幾分不舒服來。


    他緊抿著唇有些煩躁,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端著手邊的茶水一飲而盡。


    算了算了。


    看他這麽可憐的份上,姐姐就讓給他一會兒好了。


    等回頭他再找他算賬!


    周遠本也已經不再是孩子,而且經曆許多事情,他心智早已經成熟起來。


    他靠著薑雲卿片刻,等起身時便已經恢複了常態,眼神清明,那一絲脆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薑雲卿有意轉了話題:“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你可有意中人?”


    周遠搖搖頭:“還沒有。”


    薑錦炎憋了半晌,這會兒總算是找著了機會,開口便帶刺兒。


    “你是沒有,可中意你的卻是能從城南排到城北了。”


    薑雲卿詫異的挑挑眉。


    薑錦炎控訴道:


    “姐姐你都不知道,之前外公讓他去赤邯幫我。”


    “可他倒好,成天坐在帳子裏擺著譜,要不然就是跟人在城中瞎晃。”


    “他張張嘴就讓我跑斷了腿,結果那些赤邯的貴女也不知道是瞎了哪隻眼,個個被他這張皮相迷得暈頭轉向的,還給他封了個什麽雲公子的稱號。”


    薑錦炎說起在赤邯的事情就又氣又怒又惱,他指著自己的臉滿臉的委屈。


    “姐姐你說,我長得不好看嗎,我哪點不如他了。”


    “可那些人怎麽就沒人瞧上我!”


    “反倒是他,擱我府裏住了幾個月,那些女的成天沒事的找著借口的上門瞧他,就連出個門都能冒出一連串的人來。”


    “不是崴了腳,就是撞了腿,想盡辦法的朝著他身上撲,怎麽就沒一個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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