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醒來的這一刻,夕陽已經漫天。


    而那個長發少女正在著漫天的夕陽中低頭,絳紅的光芒簇擁她微微垂落的睫毛,她在光芒裏低頭,黑發垂落,像是天使要親吻她的眼睛。


    就是這一刻心髒的跳動開始變得不一樣。


    一聲一聲宏大而又安靜,急促而平淡的像她宣告,她青春期裏最盛大的一場叛逆就要來了。


    當然,她想要等待的那個吻並沒有降臨,天使不過是想把她叫醒而已。


    還十分調皮的吹癢了她的睫毛。


    她十分鎮靜的坐起來,神情依舊是一日既往的冷淡。


    她們離開琴房,夕陽濃烈的光塗滿了空蕩蕩的房間還有那架黑色鋼琴。


    一切都很安靜。


    可終究還是有什麽東西,在這樣的安靜裏無聲無息的發酵了。


    在兩個當事人的心照不宣裏,她們的感情發生了徹底的變化。


    她們依舊和往常一樣形影不離,依舊和往常一樣重複著互相等待,互相尋找,互相陪伴的日常。


    可隻有她們自己知道,那每一次看似尋常的牽手,看似尋常的打鬧,看似尋常的一切舉動裏,都藏著隱秘的默契和甜蜜。


    可沒有道破。


    哪怕是她們自己,也從來都沒有說破過。


    如果生活一直這樣平靜下去,這樣一份才剛剛發芽的,稚嫩又天真的感情,或許就會在時間日複一日的消磨中消失,等到高中畢業,不同的未來總會將她們分開,她們會成為各自人生中一場美好的回憶。


    可這樣的可能,被一次猝不及防的曝光完全摧毀。


    那是她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就在因為突然停電的琴房裏。


    她正在教她彈鋼琴。


    晚自習的時間月亮通常已經升起來了,隻有淡淡月光的琴房非常安靜,安靜到她們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所以她自然而然的靠近,屏住呼吸,看著女孩那顆紅色淚痣在眼底越來越近。


    她親親的碰了碰女孩的嘴唇,然後是小心翼翼的停駐。


    然而就是這樣短暫而美好的時刻裏,燈光突然大亮,門口是藝術班過來上課的所有師生。


    那些在她們心底美好而安靜的一切,在燈光下被撕裂成醜陋狼狽的模樣。


    有關那一夜的一切混亂她都選擇性忘記了,最後記得的,隻有那顆紅色的淚痣,和淚痣上方冷靜而溫和依舊的眼睛。


    直到被分開帶去校長室的時候,她還在衝她笑。


    朝她做了一個簡單的口型。


    不要怕。


    她說,不要怕。


    ·


    可她不能不怕。


    老師的鄙夷和同學的看怪物的眼光都不能叫她畏懼和退卻,然而隻要簡簡單單三個字,就足以摧毀她的所有勇氣,讓她成為一個普通而膽小的女孩。


    ——請家長。


    當她患有耳疾的母親被請到學校來,站到她麵前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她的時候,她清楚的感覺到天塌了是什麽感覺。


    一切都在搖搖欲墜,世界變成黑白色。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她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停在距離不遠的地方。


    她聽見那個人用冷靜而執拗的聲音向老師和家長說“我喜歡她”,她聽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和歇斯底裏的哭罵,她聽見辦公室裏喧嘩的吵嚷聲。


    然後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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