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有片刻的沉默。


    這沉默裏,杜若緊咬雙唇顯露出幾分後悔卻又倔強的沒有改口。


    她仰著頭看清了嚴逸的眼睛。


    兩隻鏡片後一雙妖孽的狹長雙眼中,是逐漸彌散的嘲諷的冷氣。


    “她一個戲子不算什麽東西,身為戲子的私生子,我就更不算個什麽東西了。”


    “你杜大小姐金尊玉貴,跟在我這個身份卑賤的人身後難道就不覺得掉價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杜若咬唇反駁,看到男人似笑非笑的眼時又頹喪的垂下眼皮,


    “我隻是太生氣了,”她喃喃的說,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可是你居然在別的女生身邊為她做一些讓我無法理解的事情……”


    “杜若,”嚴逸打斷了她的話,眼裏的冷意化成了淡淡的無奈,


    “回去吧,別繼續跟著我浪費時間了。”


    “我不,”杜若抬頭直直的看著他,不肯妥協的神情看起來竟有幾分冷漠,


    “如果我現在放棄,才是真的浪費了這麽多年的時間。”


    她往修車行裏麵望了一眼,隨後發動車子,


    “明天我會再來的。”


    車子逐漸遠去,嚴逸站在原地慢慢眯起了眼睛。


    ·


    “走了?”


    沈翩躚坐在椅子上抬起頭來。


    嚴逸點點頭,沈小姐於是長舒一口氣。


    ·


    次日,沈翩躚看著那輛雷打不動繼續出現的藍色跑車,咬牙拉住嚴逸,


    “不是說走了嗎?!”


    “昨天那時候她的確走了啊,”嚴逸十分無辜道,


    “我又沒有說她以後都不來了。”


    沈翩躚:……


    ·


    【太陽之上】


    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了。


    修車工大叔又在門外叫她,大嗓門裏滿滿都是暴躁的怒意,


    “林梢!又來找你了!有什麽事能不能在下班後說不要老是占用上班時間!繼續這樣你這個月工資一分錢都別想拿了!”


    少女從車蓋下麵退出來,閉著眼長舒一口氣。


    這一口氣帶著壓抑的煩躁和咬牙切齒的憤怒。


    一口氣結束她轉身出去。


    然而當逐漸接近的時候,她發現陳教練手裏還拿著一個東西。


    腳步一點點靠近,她的怒意也隨之慢慢的被澆熄,或者是忘記了憤怒。


    陳教練手裏,是一個相框。


    相框裏一個穿著賽手服的男子正蹲在他的賽車旁邊,對著鏡頭笑出一口大白牙。


    陽光穿透,在鮮亮的車身上反射出明豔的光。


    林梢已經走到麵前,她盯著那個相框看了許久。


    一雙黝黑的眼睛裏似乎什麽滾過了很多情緒又似乎什麽都沒有。


    半晌的沉默後,她抬眼看向陳教練,


    “你這樣讓我很困擾,如果這個月沒有工資我就要被房東趕出來了。”


    她麵色平靜,仿佛那張相片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那就來俱樂部,我們提供宿舍。”


    陳教練低頭看著手裏的相框,道,


    “看見了嗎?這是在最後那場比賽之前你爸爸拍的照片,那時候他還跟我說隻要拿下這一座獎杯就是歐洲賽的大滿貫了,他要把這些獎杯全部送給你,他要在世界麵前宣布他的女兒其實比他更加優秀。”


    “他說即使是單親家庭,即使他是個糙漢子,也一樣可以帶給女兒榮耀,讓你不用去在乎別人的眼光和嘲笑。”


    陳教練說到最後語聲裏也添上了幾分難過的哽咽,


    “可是最後這座獎杯他沒能拿到,你就不能為他奪回來嗎?”


    陳教練說,


    “他內心一定非常遺憾的。”


    在陳教練說這些話的時候林梢一直沉默,直到這時才輕聲笑了一下。


    這笑聲中沒有任何情緒,甚至有些森涼,


    “原來比起死,失敗才會讓他更加遺憾,你也是這樣想的,是麽?”


    “其實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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