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宮北漠發話了,宮羽漠也不好再拒絕,他輕歎一聲,而後跟電話那端俊臉表情陰沉的一國之君說道,“臣弟知道了,臣弟這就去無塵的住處接皇兄,皇兄稍作等待。”


    聞言,宮北漠臉色稍霽,他冷哼了一聲,目光倨傲道,“你最好別跟朕耍花招。”


    一聽宮北漠這話,宮羽漠額頭青筋猛跳,要不是他拚命克製自己的情緒,估計真的會在電話裏麵就跟宮北漠吵起來。


    宮羽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他一邊按捺著自己那生疼不已的眉心,一邊跟宮北漠保證道,“皇兄大可安心,臣弟絕對不會,臣弟先掛電話了,皇兄,我們稍後再見。”


    “嗯,你且跪安吧。”,宮北漠還是難以改口,說著說著,又不由自主地切換成宮廷語境模式,對此,無塵跟宮羽漠都很是無奈,兩人嘴角猛抽,不過誰也沒有再出言糾正宮北漠。


    很快,宮北漠就放下了聽筒,黑眸泛著幽幽冷光,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麵,轉而看向一旁始終一言不發的無塵,薄唇輕啟道,“無塵,朕有一事相求……”


    宮北漠的出聲打斷了無塵的出神,無塵擰眉看向俊臉表情緊繃的宮北漠,語調甚是疑惑道,“北皇所求為何?”


    這會兒,無塵也不知道宮北漠又想給自己出什麽……‘難題’。就在無塵思緒百轉千回之際,耳畔響起了宮北漠的清冷嗓音,“倘若朕在這個位麵發生了什麽不測,無法順利回到大玥國,那麽我們大玥下一任繼位者就是熠王宮北冥,朕希望由無塵你來當此事的見證人。”


    宮北漠算是提前擬好了遺詔,就是擔心自己發生意外後,大玥國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巨麵,宮北漠這話一出,無塵眉頭深鎖道,“北皇過濾了,這裏很安全,而且我相信北皇一定可以安然無恙地回到大玥國,加之,北皇正值年富力強之時,焉有提前物色繼承者的道理?”


    麵對無塵的安撫,宮北漠隻是輕扯嘴角道,“正所謂有備無患,無塵你隻需記住朕今日所言,來日幫北冥一把就好。”


    宮北漠再度提到了麽弟宮北冥,顯然是對宮北冥信任有加,要不然他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了。無塵其實也相當驚訝,雖說他知道宮北漠對宮羽漠不滿,自是不會將皇位傳給宮羽漠,但宮北漠膝下已經有兩位皇子,一者五歲,一者十歲,都被培養得很好,按理說就算真的到了‘托孤’的時候,難道不應該是自己的親兒子接任皇位嗎?怎麽偏生就輪到了熠王宮北冥呢?


    這是讓無塵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但無塵並沒有趁機打破砂鍋問到底,隻是對著表情甚是認真的宮北漠點了點頭,算是接應了此事。見狀,宮北漠以儒者的禮,對著無塵深深一拜,算是謝過無塵義舉,無塵也趕忙回之一禮。


    接下來兩人沒有再繼續討論任何緊要之事,隻是各自拿了一份報紙消磨時間,約莫過了半個小時,門鈴響起,兩人當即就對視一眼,心中均已明了,必定是宮羽漠來了,無塵折起報紙,順手放在桌上,而後起身,快步朝著房門走去,彼時,宮北漠也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目光專注地盯著玄關,顯然也在等宮羽漠出現。


    無塵透過可視電話,已經看到了宮羽漠,他黑眸微微閃爍,而後一把拉開房門,站在門口的宮羽漠衝著無塵笑了笑,主動跟無塵打起招呼來,而後就話鋒一轉,嗓音低沉道,“我皇兄人呢?”


    宮羽漠話音剛落,客廳裏的西裝美男當即就朝著玄關走去,眉眼不善道,“朕在此。”


    宮羽漠:“……”


    皇兄,你能入鄉隨俗嗎?先把朕這個稱謂去掉。


    無塵:“……”


    北皇,果然是一個執著得可怕的家夥。


    無塵擰眉看了一眼氣氛有些劍拔弩張的皇族兄弟,而後識相道,“你們兩先談,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先回書房。”


    撂下這話之後,無塵就徑直越過神色幾分冰凍的宮北漠,快步朝著樓梯口走去,無塵才沒興趣‘旁聽’兩人接下來的對話好嗎?畢竟他也擔心等下自己會被……無辜殃及。


    作如是想的無塵自然是有多快就跑多快,明哲保身的道理,無塵還是懂的。


    當無塵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後時,宮北漠這才語氣生硬道,“你是不是該向朕好好解釋下這次的事情?你那日所言的血光之災究竟是什麽意思?宮羽漠,你到底想幹什麽?”


    說著說著,宮北漠的怒火就不斷飆升,他鷹隼如炬地瞪著宮羽漠,顯然還在等宮羽漠的回答,宮羽漠在來的路上就想過說辭了,他示意宮北漠去客廳,後者冷哼了一聲,先是狠狠地剜了宮羽漠一眼,而後就轉身快步走向客廳中央的真皮沙發,大馬金刀地坐下,目光銳利地睨著已經在他對麵落坐的宮羽漠,聲線低沉道,“說吧,朕倒要聽聽你會如何狡辯。”


    說起狡辯二字時,宮北漠刻意加重了語氣,黑眸之中的不信任更是未加掩飾,宮羽漠兩眼睛又不是擺設,當然也看出了宮北漠對自己的不滿,他輕歎一聲,而後直接開門見山道,“皇兄,其實在八月初的時候,臣弟曾去過一趟葬龍山,在那裏臣弟發現了此物,故而示警皇兄。”


    說話間,宮羽漠就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用冰絲手絹包裹著的東西,毫不遲疑地遞給神情滿是狐疑的宮北漠。宮羽漠沒有再詳細解釋什麽,隻是示意宮北漠自己看。


    當宮羽漠提到葬龍山的時候,宮北漠心裏已經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直覺告訴宮北漠,宮羽漠必定在那裏有過‘驚人的發現’,但宮北漠還是有些惱火,誰讓宮羽漠捂了這麽久呢?


    心情複雜的宮北漠皺眉打開冰絲手絹,當他看清手絹裏麵的東西時,俊臉表情各種變化,甚至猛地站起身來,驚恐萬分地看著表情很是從容的宮羽漠,張了張嘴,本來想跟宮羽漠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將臨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而後重重地跌坐在沙發上,捏著冰絲手絹的手更是寸寸收緊,宮北漠的反應自然也悉數落入了宮羽漠眼中,宮羽漠放下手中的茶杯,黑眸閃爍著凜冽的暗芒,轉瞬即逝,很快,宮羽漠就再度打破了兩人之間那越發壓抑的沉默,隻見他輕啟薄唇道,“皇兄,這下你該明白,為何臣弟會跟你說出那樣的話了吧?如今看來,璿璣後來發生的事情並非簡單的‘人禍’,而是早已注定,隻是臣弟不是預言師,尚無法確定‘天災’何時發生,為了我們大玥的穩定跟長治久安,臣弟隻能隱晦地提醒你,希望引起你的重視。”


    宮羽漠說這話的時候,黑眸幽深如古井寒潭一般,此刻他更像一個憂國憂民的親王,為了宮氏基業的萬年長青可謂殫精竭慮。宮羽漠的出聲打斷了宮北漠的出神,他眉頭深鎖地看向目光變得很是坦誠的宮羽漠,長歎道,“看來許是皇兄誤解了你,抱歉。”


    一向倨傲的大玥王突然向宮羽漠道歉,倒是讓宮羽漠有些錯愕,但很快,宮羽漠就調整好自己的表情,隻是不以為然道,“皇兄無需這樣,臣弟知道皇兄的所作所為俱是為了大玥國著想,所以臣弟可以理解,雖說這次事出有因,但臣弟還是有考慮不周的地方,倘若臣弟能一開始就跟皇兄坦誠相待的話,也許不至於連累皇兄要來到這陌生的異世。”


    宮羽漠這番話說得很有水平,既顧全了宮北漠的麵子,又彰顯了他的‘大度’,反正就算宮北漠想挑刺,估計都很不容易。


    宮羽漠話音一落,宮北漠先是挑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麵的弟弟,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刻意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而後瞥了一眼二樓無塵所在的書房,壓低聲音道,“羽漠,依你之見,你覺得此事我們能否跟國師商議?”


    宮北漠當著宮羽漠的麵提到了無塵,一聽宮北漠這話,宮羽漠眸內精光乍現,略微思索了一下,宮羽漠就對著宮北漠搖頭道,“暫且還是先別提,眼下你我都已經來了津南,歸期更是不定,有些事情更加不宜節外生枝,更何況,我們對豐子睿跟豐子賢兩人的行蹤都不了解,變數太多,這個時候若是貿然告訴無塵,接下來我們就會很被動,皇兄,你若是信臣弟,一定要守口如瓶。”


    宮羽漠想了想,而後再度叮囑起宮北漠來,就是希望宮北漠不要啥事都透露給無塵。其實,有時候,宮羽漠也不太理解宮北漠,怎麽就跟個‘傻白甜’似的,對無塵那個一肚子壞水的死禿不怎麽設防呢?


    宮羽漠在跟宮北漠強調此事的時候,俊臉表情格外凝重,宮北漠知道茲事體大,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後就對著宮羽漠重重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宮羽漠的……‘請求’。


    見狀,宮羽漠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讓宮北漠把東西收好,宮北漠當即就照辦了,經過這番交心談話,兩兄弟之間的關係明顯緩和了不少。


    很快,宮羽漠就話鋒一轉,輕啟薄唇道,“皇兄,我們也不好一直打攪無塵,要不我們先跟無塵打個招呼,而後就帶你回我的住處,你意下如何?”


    宮羽漠自然不想一直呆在無塵這裏,這才追問起宮北漠來。


    聞言,宮北漠立刻點頭道,“朕無異議。”


    對於宮北漠這種張口朕,閉口朕的語言習慣,宮羽漠已經懶得再糾正了,他不想為了此等小事再跟宮北漠上綱上線,若是傷了兩人和氣,反倒是得不償失了。


    很快,宮羽漠跟宮北漠就抬步朝著二樓書房走去,還沒等兩人走到書房門口,隔老遠就聽到了無塵的一聲厲斥,“殷簌離,你最好適可而止,不然,休怪我翻臉無情。”


    雖然宮羽漠跟宮北漠不知道縹緲峰的峰主又是怎麽惹怒了無塵,但宮家兩兄弟還是默契地等在走廊裏,直到無塵掛斷了殷簌離電話,周圍再度恢複了原有的寧靜,宮羽漠這才遞了一個眼色給宮北漠,後者點了點頭,以拳抵唇,輕輕咳嗽了一聲,而後就衝著書房裏的無塵揚聲道,“無塵,朕跟二弟打算離開,特來跟你辭行。”


    宮北漠話音剛落,書房的門就被來人從裏麵拉開,臉色早就調整過來的無塵出現在房門口,他快步朝著宮羽漠,宮北漠走去,在距離兩人兩步之遙的時候停下,語調平和道,“你們二位慢走,我就不送了,北皇之後若想來我這,提前打個電話就好。”


    無塵很是客氣地跟宮北漠說道,在麵對宮北漠的時候,無塵還是比較注意自己的態度,而且他還把早就準備好的名片遞給宮北漠,在自己的號碼下麵特意用紅線標注。


    宮北漠從無塵手裏接過名片,表情甚是認真地看了一眼,而後扭頭跟身後若有所思的宮羽漠說道,“你之後給朕買一部新手機,教朕如何操作。”


    宮北漠這話一出,宮羽漠立刻點頭道,“好。”


    跟無塵寒暄完後,宮北漠跟宮羽漠都沒有再作任何逗留,很快,兩人就從無塵的住處離開了,無塵站在窗邊,目光幽幽地打量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眉心緊皺。


    大玥王突然來到現代位麵,這件事也讓無塵頗為介意,隻不過眼下無塵還要為蘇雷霆跟沐辰溪的事奔走,所以他無法抽出更多的時間重點關注宮家兩兄弟,但無塵卻已經暗暗記下了此事,打算等自己見到蘇雷霆後,再跟蘇雷霆合計,合計。


    無塵腦海裏不斷地閃現出這些日子經曆的事情,眉頭越皺越緊,加上方才那通來自於殷簌離的電話,也讓無塵倍感焦心,無塵伸手按捺著自己那生疼不已的眉心,低啐了一句什麽,而後拿起手機跟車鑰匙,就快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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