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奢華的主人臥房裏,落地窗一扇未關,秋風將杏色窗簾吹得高高揚起,月色從窗外灑在臥房內的大理石地板上,落了滿地的銀霜。


    別墅所處地界十分安靜,細細一聽,也隻聽得見窗外呼嘯的風聲。


    房間正中央的大床上,高檔昂貴的絲綿淩亂散著,男人側身在葉蓁身側躺下,一雙結實有力的手將她攬了過來。


    葉蓁像隻饜足的狐狸,懶懶窩在男人臂彎處,微眯的眼睛愉悅地向上微揚,迷迷糊糊睜開眼,卻徒然被一雙深邃森然的眼睛攫取所有的心神注意。


    ***


    葉蓁猛地從睡夢中驚醒,茫然四顧,房間裏的落地窗緊閉,日頭從窗外照進,透過杏色的窗簾將整個房間映照得無比明亮。


    她捂著砰砰直跳的胸口,緩緩坐了起來,白色絲綢睡衣從肩頭滑落。


    看了眼身側昏迷不醒的男人,她臉頰微紅發燙,仿佛還置身於夢境中那個暢快淋漓的場景。


    想到剛才夢裏男人幽深淩厲、仿若一潭幽暗不見底的泉水般的眼神,葉蓁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掀開被子看了一眼,白色睡裙完好無損地穿在自己身上,除了身上黏糊糊的汗很不舒服外,其他倒沒什麽。


    不怪葉蓁大驚小怪,實在是那個夢境太真實了,而且這種夢,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雖然年輕,有著年輕人的熱情與欲、望,但跟枕邊這個昏迷了一年的男人,未免也太荒唐了。


    自從她穿越到這裏,成為枕邊這男人的妻子之後,這樣的夢境隔三差五就會發生一次。


    是的,她穿越了。


    葉蓁一覺睡醒發現自己躺在昏迷了一年的植物人陸北川身邊,成為了他的妻子。


    經過一個月的觀察,葉蓁最終不得不承認,她這是穿越到《新婚錯愛》這本小說裏。


    小說裏葉晴和葉蓁是一對雙胞胎姐妹,相同的相貌卻是不同的性格,姐姐熱情大方,從小到大一直是父母的驕傲,別人父母嘴裏的孩子。


    在這麽優秀的姐姐的烘托下,妹妹的平庸被放大了無數倍,葉蓁開始怨天尤人,對一切不公平遭遇忿忿不平,開始心生怨恨,而父母將她代替姐姐嫁給陸北川,便是她走向毀滅的第一步。


    小說中的陸北川是個反派,因為一次刻意策劃的車禍受傷,成為植物人,昏迷一年方醒,而在這一年期間,陸家老爺子也就是陸北川的爺爺得高人指點,隻要與葉家長女結婚,給孫子衝喜,陸北川一定能度過難關。


    葉蓁的父親是個沒用的二世祖,葉家家族產業在他手上敗得一幹二淨,好賭又自私,陸老爺子承諾隻要葉家將女兒嫁過來,便會出手幫助葉家那虧空了的公司。


    聽陸老爺子這麽說,葉家幹幹脆脆便準備將葉蓁的姐姐葉晴嫁過來。


    可葉晴早已深深愛上了男主,一聽葉家父母的安排後毅然與男主私奔,拋棄自己千金小姐的身份跟著一個一清二白的窮小子過著艱苦的日子,到現在也沒個消息。


    不過,姐姐沒了妹妹還在,反正兩姐妹長得一樣,連父母都認不出來,更何況是陸家人,於是葉家心安理得的將葉蓁嫁了過來。


    嫁個植物人葉蓁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問題是這個植物人在他昏迷一年後,也就是在一個月後會醒過來。


    葉蓁也在嫁入陸家之後敢怒不敢言,在照顧還是植物人的陸北川自然就沒有那麽用心。


    也許是這一年的植物人經曆,陸北川醒後性情大變,為人處事不折手段,對這個所謂的陸太太不屑一顧,在因緣巧合之下見到了熱情大方的姐姐,也知道了當年嫁給自己的應該是姐姐的真相。


    精明能幹的姐姐與平庸木訥的妹妹,相比之下,陸北川自覺被欺騙,而當陸北川知道男主竟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之後,開始了他的反派奪權奪妻之路。


    自然,葉蓁作為姐姐的替代品,在陸北川知道真相後也沒有好日子過,成為姐姐的替代品被反派發泄恨意。


    怨恨日積月累,葉蓁依仗自己陸太太的身份在姐姐麵前耀武揚威,屢屢被打臉,後來還為陸北川生了個兒子,自然,兒子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三觀也不會有多正,父子二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陰險狡詐詭計多端,高智商全用在違法犯罪上,很長一段時間曾耍得男主團團轉。


    但反派終究是反派,一家人最終自食其果,在反派被男主ko之後,葉蓁身為反派的妻子自然也難逃法律的追究,在牢獄中度過餘生。


    小說裏的葉蓁是葉蓁,她是她。現在她雖然是陸北川的妻子,但陸北川是個植物人,在這一個月內隻要她想辦法離開陸家,從此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還怕沒有好日子過?


    至於葉家的死活,關她什麽事?


    有本事把葉晴找回來啊。


    門外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葉小姐早。”為陸家服務多年的老管家恭恭敬敬站在門外,一個小車推著給陸北川清潔的一應工具。


    陸家家族源遠流長,祖上沿襲下來的不僅有巨大的財富,還有古板而又迂腐陳舊的規矩。


    她是陸北川的妻子,所以每次醒來之後,她必須要先給自己的丈夫清潔身體。


    葉蓁將管家遞過來的毛巾在溫水裏搓洗,然後掀開蓋在陸北川身上的被子,解開上半身的睡衣,在他的手臂肩胛腹部等地方擦拭一遍。


    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但是也隻能是她做的。


    從前有護工會給陸北川擦洗身體,但是葉蓁嫁過來之後陸家便叮囑過她,作為陸北川的妻子,隻有你才能和陸北川有親密的肌膚接觸。


    ……都8102年了,哪裏這麽多封建思想的臭毛病?


    在管家的注視下,葉蓁實在沒有偷懶的餘地,極為細心的,像對待一件藝術品般認真的擦拭陸北川的身體,從剛來時的麵紅耳赤不知所措,到如今的麵不改色處變不驚,全靠葉蓁翻閱不少西方雕像之後的功勞,更何況,陸北川這身材也不比那些雕像差。


    葉蓁轉身將毛巾在熱水裏洗滌擰幹,輕輕擦了擦陸北川的臉頰,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這個男人的英俊簡直無可挑剔,就是不知道這雙閉著的眼睛睜開後是什麽樣的,是不是也像昨天晚上她夢見的那樣,陰戾,深冷。


    她拿著毛巾,在陸北川耳廓擦拭著,輕輕捏了捏耳垂,倏然間陸北川眼皮動了動,可以明確看見眼瞼下的眼珠在眼眶內滾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睜開了般。葉蓁注意到了,看了一眼,繼續清潔他的耳朵,無動於衷。


    剛開始的時候葉蓁還真的以為陸北川要醒了,可家庭醫生告訴她,手指頭以及眼瞼細微的抽動是神經反射現象,是正常的。


    不過想想也是,小說裏陸北川醒來,是在一個月後。現在還不是時候。


    清潔完之後,葉蓁將乳液在手心搓熱,微熱的手心搓拿在陸北川全身,葉蓁看到陸北川的右手小指挑動了下。


    也是奇怪,其他植物人患者昏迷一年,不說骨瘦如柴,但身體狀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怎麽說也不會像陸北川這樣將身材保持得這麽好。


    做完所有的清潔工作後,葉蓁累得都直不起腰了,給陸北川穿好衣服,蓋上被子,六十多歲為陸家服務了一輩子的老管家恭恭敬敬對葉蓁說:“辛苦了。”


    葉蓁低眉笑了笑,沒說什麽,走進洗手間洗漱。


    她剛進洗手間,專業的醫生護士進來給陸北川檢查,並科學喂食。


    這些步驟就不是葉蓁能處理的範圍內。


    洗漱完後葉蓁遙遙看了一眼,便下樓了。


    餐廳裏陸家父母以及一年輕男人坐在餐桌前,主位空著,陸老爺子沒來。


    “爸、媽,早上好。”


    陸父看了葉蓁一眼,點了點頭。


    葉蓁看主位空著,順勢問了一句,“爺爺呢?”


    “老爺子回老宅幾天。北川今天怎麽樣了?”陸母穿戴整齊,妝容精致,完全看不出年紀,人前的光鮮亮麗,在陸家私生子麵前竭力維護著自己作為陸夫人最後的顏麵。


    葉蓁表麵上維持這自己平庸木訥的一麵,低眉順眼說:“一切還好。”


    陸母放下碗筷,憂心道:“你也要多盡點心。”


    陸父凝眉,“好了,一大早的,不是有醫生在樓上檢查嗎?”


    陸母沉默片刻,聲音低了下來,對葉蓁說:“葉晴,關於北川的事你要事無巨細記下來,有什麽不對立馬告訴我和醫生,多和護工學學按摩的手法,北川早晚都要醒,多按摩按摩對他以後的恢複有幫助。”


    像這種話葉蓁不知道聽過有多少遍了,從來都是當耳旁風,“好的,我記住了。”


    “先吃飯。”陸父看了陸母一眼,隨後示意葉蓁坐下來。


    葉蓁在陸母身邊坐下,對麵餐桌上年輕男人似笑非笑看著自己。


    賊眉鼠眼的低級做派,長著一副一眼生厭的臉。


    陸北川的父親陸少仁也不是什麽好男人,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個個小燕子認爹似得巴巴地往上湊,但有陸北川這個正經兒子在,陸老爺子在,陸少仁也不敢真的把人往家裏領。


    一年前陸北川出車禍,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沒要了陸北川的命,差點要了陸北川他媽的命,後來診斷為植物人後,陸父領了個合心意的私生子帶回了家,也就是麵前這個年輕男人,陸北帆。


    陸北川昏迷不醒,陸家大家大業的,總不能沒人繼承,陸老爺子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陸北帆這人從長相到性格再到爛泥扶不上牆的能力,就是個自以為成為了陸家二少爺就能穩坐江山的蠢貨。


    葉蓁剛嫁進來,那雙色眯眯的眼睛就沒從葉蓁身上挪開過,覬覦著葉蓁的美色,曾在陸北川床前強行摟著葉蓁心肝寶貝開心果的亂喊亂叫,幸好陸北川是個植物人沒有外界感知聽不到,否則妻子和弟弟在他麵前上演活春宮,頭頂放羊,這得活活氣死。


    不過陸北川醒後,這位二少爺的下場確實也挺慘的。


    就那麽點小聰明,在心狠手辣的大反派麵前,完全不夠看。


    陸家的傭人給葉蓁送上早餐,就聽見陸父說:“公司那些事給了你兩個月你也應該熟悉了,吃過早飯你跟我一起去公司。”這話顯然是對陸北帆說的。


    陸北帆喜上眉梢。能和陸少仁一起去公司,也就說明了這是要正式承認他的身份,承認他在公司的位置,要把他當繼承人培養了。


    他按捺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好的爸。”


    葉蓁餘光看了眼全身都在顫抖卻竭力忍耐的陸母,垂了眼瞼。


    在這樣公眾的場合,陸母需要大度,需要善解人意,需要為整個陸家著想,更要維護自己丈夫的尊嚴,不能像一般家庭的女人那樣,在自己兒媳婦和私生子麵前朝自己的丈夫大吵大鬧。


    豪門是非多。陸北帆現在還能沾沾自喜,等陸北川醒了,整個陸家,別說是陸北帆,就連陸少仁,都沒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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