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妖龍獨目閃著仇恨的光,飛馳而下,我有種魂不附體的感覺。


    猛地上前兩步,拉住沈三,另一隻手拉著大背頭,開始拚命的又折返往回跑。


    獨眼蛆對凡人而言是可怕,但讓我這麽恐慌的,卻是大自然的可怕。


    山壁陡峭,能夠粘附的積雪不算多,不足以造成雪崩。可但凡是粘附在上麵的雪,都不是一年半載能夠堆積上去的。表麵看著是雪,其實比起冰團子的硬度也差不了多少。隻要被砸中,不砸死也得把人砸暈過去。到時候哪還有反抗獨眼蛆的機會。


    沈三往回跑是出於本能,我卻是閃念計算了路徑,決定選擇最短的路程,先避免被落下的雪塊拍著。


    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


    我這麽說,是因為,我開始拉住沈三往回跑的時候,老滑頭也在大聲招呼我別回去。回去小道的路是上坡,反過來是下坡。我們沒跑出多遠,就學著老滑頭的樣子,抱頭縮成一團,順著斜坡向下滾。


    以這種方法,短時間內終於避開了妖龍追擊所造成的雪災區域。


    阿穆少了一條胳膊,但吞食了分水擒虎珠,行動倒真是矯健。


    相比起來,沈三年紀大,穿得長棉襖也拌腿,沒開始抱團向下滾的時候就落下了小半截。


    等滾落到一處低窪的位置,停下來,我去把他從雪裏拉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到底還是被飛落的雪團拍中,直接給拍的昏死了過去。


    老滑頭並沒有停下來,仍是大聲招呼我們繼續往前跑。


    這時,我也隱約覺得,比起追擊而來的獨眼龍,似乎還有更大的危機正悄然靠近。根本來不及細想,扛起沈三就跟著老滑頭跑。


    在積雪中奔跑本來就難,何況還扛著個人。剛開始我還能咬牙撐著,可躥跳著跑出十多米,腿肚子就開始打哆嗦。


    “跑!跑……”


    我示意大背頭別管我。


    不過我很鬱悶,她居然真的撇下我自個兒跑了。


    這讓我覺得不大對頭,大背頭是不著調,卻從來都很講義氣,這會兒怎麽這麽聽我的話呢?


    難不成魂魄不齊,不光把她變成了二愣子,還缺失了情義的部分?


    眼看我快跑不動了,阿穆倒是伸過手,拉著我跑了一程。


    可他體力雖然充沛,但少了一條手臂,身體平衡性到底差了些,跑出沒多遠,就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連帶著我也跟著摔倒,肩上的沈三被甩出老遠。


    然而,被甩出去的沈三,反倒是幸運的。


    在我摔趴下後,終於意識到暗湧而來的危機是什麽了。


    這一下我摔得極狠,雖然沒有摔傷,但一隻手卻因為本能的想要支撐,深深的插入了雪中。


    腿腳在雪裏埋得時間長了,感覺遲鈍,手這一伸下去,卻是立刻感受到一股異樣的冰涼。


    那並不是積雪帶來的,而是手掌接觸實地造成的。


    阿穆爬起來,回身想拉我,我邊拚命的想爬起來,邊衝他大吼:“別管我,快跑!這下頭是河!”


    手掌和雪中深層的接觸,讓我清晰的感覺到,下麵並非實地,而是冰麵。


    我對四靈鎮本來的地貌並不熟悉,來的時候,沈三也沒告訴我,青龍山的下方是什麽。


    這時不用旁人提醒,僅僅隻是手掌的接觸,以及我對風水地勢的淺薄了解,也已經想到,這一邊乃是青龍汲水之勢,青龍山的下方,正是一條河道!


    阿穆是‘半文盲’不假,可也沒蠢到缺乏最基本的常識認知。


    聽我喊,一愣之下,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前,也是驚恐道:“雪要化了!那河麵……”


    我確實也感覺出,積雪有著溶化的跡象,但這時所有的後知後覺都不足以給予我反應的時間。


    阿穆一句話沒喊完,中途就變了聲:“獨眼蛆追來了……”


    我怎麽也沒想到,那隱藏的危機,竟會和獨眼龍‘配合’的那麽天衣無縫。


    阿穆半途改了話風,但同樣是沒有喊完,地麵便傳來一陣劇烈的震顫。


    我才剛剛爬起身,腳下就陡然失去了支撐,再次滑倒的同時,下半截身子已然沉入了水裏。


    眼見阿穆的遭遇和我相同,我隻能是最後衝他喊了一句:“下水!”


    這個時候,靜海說了句什麽,我隻隱約聽到他又提到‘蠢貨’兩字,人已經猛然朝上伸展雙臂,豎直沉入了水中。


    “蠢材!龍本就屬水,你下到水裏,那不是找死嗎?!”靜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都恨不得活啃了他了,這老和尚,就隻想當然的說風涼話。初溶的雪地根本就不受力,河道冰麵裂開的速度又快的迅雷不及掩耳。哪是能夠爬上去的?與其在上頭徒勞掙紮,潛到水裏起碼多少有點緩和適應的時間。


    我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但我卻忽略了一件事。我並不是冬泳愛好者,潛入水中,被夾雜著碎冰的河水包圍,隻幾秒鍾的時間,我就覺得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靜海察覺到了這一點,急道:“快把如意鉤含在嘴裏!”


    我急忙從頸間摸出蛟筋穿著的如意鉤,含入口中,竟立刻感覺周身湧起一陣暖意。


    看來如意鉤的確有奇效,能不能夜禦十女尚不可知,這會兒倒是先保住了我的小命。


    這時,河麵已經大麵積迸裂,雖然河水被塌落的積雪冰塊攪渾,但天光透下來,我還是很快看到了阿穆的身影。見他衝我招手,趕忙奮力遊了過去。


    剛到跟前,他突然就一把拽住我,兩腳猛一踩水,拉著我向上躥出一截。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我就覺得腳下竟碰觸到了實物。


    阿穆鬆手的同時,隨著一股極其狂暴強烈的力量,我竟然直接被接觸到的那東西,頂出了水麵。


    人在半空,我才看清,將我從水裏頂出來的,居然就是那猙獰的獨眼龍!


    我開始相信,我做了錯誤的決定。靜海說的,才是對的。說是風從虎、雲從龍,但常莽之類,多是親水的。獨眼龍到了水裏,遊走起來,竟然連明顯的暗流都激不起來。要不是阿穆看到我被妖龍追擊,及時拉了我一把,我還不得讓這獨眼龍給一口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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