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雅雲和潘穎去整理帳篷,我掏出煙,蹲下身,遞給老滑頭一根。


    我替他把煙點上,朝他懷抱的睡袋努努嘴:“這事你怎麽看?”


    老滑頭眯著眼吸了口煙,說:“小爺,您年富力強,火力壯,就說眼下有合適的條件,您有心思和您那位辦男女那點子事嗎?”


    我知道她指的是季雅雲,皺眉道:“別瞎打比方。”


    老滑頭擺擺手:“行行,不說這個。爺,我就給您透個實底吧,我行走江湖,靠的是鼻子。可這山裏實在太他娘的冷了,我要身子骨還靈便,能活動,那或許還能聞出點什麽,現在不說鼻子凍聾了,也聞不出太多味道了。我又不是能掐會算,哪能說得清這裏發生過什麽?就隻能是說,覺得不對頭,這兒好像前不久才起了什麽變故似的。這麽著吧,保險起見,夜裏輪著守夜吧。”


    他狠抽了口煙,從帆布袋裏掏出個酒囊遞給我:“喝兩口吧,去去寒。您放心,我是和湯爺不對眼,但是真想交小爺您這個朋友,不會在酒裏下毒的。”


    我說:“酒我還是習慣喝自己的。”


    抬眼見竇大寶側身對著這邊,正扭著臉往這邊瞄,我甩掉煙頭,起身走到他麵前,向他伸出手。


    竇大寶翻眼皮看了看我,心不甘情不願的從懷裏掏出酒瓶塞進我手裏。


    “靠,瞅你這點出息,還學會偷喝酒了?”我挨著他身邊坐下,氣不打一處來,“大寶,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麽了?在四方鎮就喝得五迷三道,到這兒了還死喝。你究竟想幹嘛啊?”


    竇大寶揉了揉鼻子,甕聲甕氣的說:“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心裏難受。白天趕路還好,到了晚上,越冷清越覺得揪心,難受的不行不行的。”


    “你難受啥啊?因為潘潘?咱這不就是來找她的嘛?怎麽,你覺得這趟咱找不著她……”


    “呸呸呸,別瞎說,趕緊吐唾沫重說!”


    我見他眼圈都急紅了,隻好往地上啐了一口,看他可憐兮兮的,歎了口氣,把酒瓶遞給他:“少喝兩口,有點暖和氣就行了。”


    和湯易等人商量了守夜的事,我和竇大寶站第一班崗,其他人吃飽喝足都先後睡了過去。


    我沒敢讓竇大寶多喝,奪過酒瓶灌了一口,跟他說,現在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讓他別總胡思亂想,真要心裏別扭,就逗弄逗弄小豆包,再不行就和小鯪鯉甲多親近`親近,那家夥是個真正的素和尚,可是和他這個小佛爺同宗同門。


    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看著麵前搖曳的火光,我多少有點恍惚。竇大寶忽然說了一句‘我去外麵撒`尿’,起身就往外走。


    我不放心他這麽晚去外麵,但這裏到底是義莊,也不好讓他在屋裏解決,隻能和他一起去。


    兩人是前後腳出的屋,可等到我出去的時候,竇大寶居然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急著繞到屋後,就見他蹲在後牆根那兒,背對著我,低著頭肩膀一動一動的。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可不會蹲著撒`尿,看樣子,倒像是在啃什麽東西。


    這小子,該不會打著放尿的名義,跑這兒來偷喝酒了吧?


    我火氣上來,兩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肩膀。他慢慢的回過頭,兩人一對臉,我嚇了一跳。就見他半張臉上全都沾滿了血,呲著兩排牙,嘴裏頭使勁的嚼著什麽東西。再往他手裏一看,更是頭皮發炸,那居然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我心裏涼透了,想用力把他拽起來,整個身子突然一晃,清醒了過來。


    左右一看,我還在屋裏頭,竇大寶仍然在我身邊,盤著腿,低著腦袋發出輕微的鼾聲。


    靠,還數落他呢,我自己不也半斤八兩,沒喝兩口馬尿就眯瞪了嘛。


    我甩了甩頭,往火堆裏添了些柴,見帳篷邊上的火堆也有些微弱,揀了幾根樹枝劈柴,起身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帳篷是支在靠門一側的牆角,到了跟前,我正蹲著身往裏添柴,忽然聽見背後傳來“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音。


    進來後我看過,門裏頭的確拉了方便閉合的牛皮筋,所以這下我聽得真真的,的確是有人開門。


    我起初也沒當回事,這畢竟不是做夢,竇大寶再饞也不可能真去啃人頭,多半是哪個醒了,想去外頭方便。


    我是背對著門蹲在火堆邊的,不管怎麽地,聽到動靜,也還是扭臉看了一眼。


    哪知這一看不要緊,隻一看,眼睛就直了。


    門確實是開了一扇,但是沒人出去,而是有人走了進來。


    進來的是倆人,那絕不是行山趕路的老客,而是兩個盤著頭,穿著老年間衣服的年輕婦人!


    這兩個婦人一個穿著紅襖,一個穿著綠襖,裹了小腳,模樣都還挺不錯。領口胸前的扣子都沒扣嚴實,看上去很有幾分風塵意味。


    我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別說這深山老林荒無人煙,就是有,現在哪他媽還有裹小腳的?這不是做夢,那這兩個女人,就指不定是什麽邪祟精怪變得呢!


    兩個小腳婦人像是沒留意牆角有人,進來以後朝著另一邊的火堆旁掃了一眼,就邁著小碎步走過去,一左一右挨著竇大寶身邊坐了下來。


    我暗暗握住了插在腰間的狼鞭,剛想起身衝過去,猛然間就覺得有人在我耳朵邊上吹氣。


    扭臉一看,季雅雲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帳篷裏鑽了出來,正貼著我,衝我使眼色呢。看那意思,竟像是讓我別輕舉妄動。


    她這會兒沒穿大氅,又是剛睡醒,離我這麽近,女人自身的體味就直往我鼻子裏鑽。


    這讓我多少有些熏熏然的迷醉感,但還不至於色令智昏。


    我低眼往她胸前瞄了一眼,再扭臉偷偷看看那倆婦人,決定先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季雅雲在我耳邊吐氣如蘭的小聲說了句什麽,或許是怕被那倆小腳女人聽見,她的聲音特別低,跟夢囈似的,我壓根就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麽。


    我沒去管她,仍是偷眼往回看。


    那兩個小腳女人緊貼在竇大寶身邊,先是隔著竇大寶對了個臉,然後就一邊一個,把嘴湊到竇大寶耳邊,像是在低聲對他說著什麽。


    這時候就見竇大寶睜開了眼,迷迷糊糊的左右看看,接著竟然就躡手躡腳的站起身,被兩個女人夾在中間向外走去。


    我見他明顯像是被迷惑了,正想著該怎麽動手,猛不丁就見火堆另一邊的湯易忽然翻身坐了起來,猛地朝著其中一個女人一抖手。


    與此同時,火光中,還有一根皮繩像是蛇一樣,悄無聲息的卷向另一個穿綠衣服的小腳女人。


    我知道老滑頭也警醒過來,便立刻展開了行動。我並沒有衝過去,而是一掏出狼鞭,即刻用雙手挽了個套,直接朝著身邊的季雅雲脖子裏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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