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是!”


    說話的是白晶。


    她靠進椅背,偏著頭向我腳下看了看,向孫祿伸出手:“把打火機借我一下。”


    孫祿看了我一眼,拿起摞在煙盒上的打火機丟了過去。


    白晶將打火機舉到我麵前,“嗤”的打著了火。


    我下意識的跟隨她的目光,低頭看向腳畔。


    乍一看,我的影子似乎沒什麽異樣,但是仔細再看,就發現,影子偏頭的方向,和我本人是相反的!


    白晶籲了口氣,滅掉打火機,站起身,走過來幾步,把打火機放回原來的位置。


    她的這一舉動,證明她本人有著良好的修養。


    然而,她接下來說的話,卻是我決計沒有想到的。


    她回到位置坐下後,一手拿起酒杯,看著我說:“九陰煞體,陽世惡鬼……你更傾向於‘另一個世界’。所以,這道陽壽未盡的殘魂,才能夠寄附在你的影子裏。


    因為,相對於‘另一個世界’,你在這個世界的形、體,有些空虛。就好比,人滿為患的場所,空出半個位置。一旦有機會,這片空位被‘旁人’占據,也在情理之中。”


    孫祿明顯也是聽懵了,盯著我腳下的影子,忍不住喃喃問道:


    “為什麽有火的時候,影子才會是反的?”


    “那是因為附著在影子裏的殘魂雖說陽壽未盡,但也不可能再有生還的機會,說到底,它還是更偏向‘另一個世界’。火為陽,陽火映照,它便無所遁形。”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驚醒過來問。


    在我看來,靜海都算是一本關於陰陽事物的大百科了,但由於老和尚自身的性格,以及他和我之間的關係,很多時候對於一些事,這老禿驢都含糊蓋過。


    比較起來,倒是白晶對‘影子’的解釋比較全麵,而且措辭更容易讓人理解。


    但是,正因為這樣,我才更加困惑。


    就算她有文化,知識淵博,可這番解說,也絕不該出自一個年輕的女律師口中。


    還有,如果呂珍不是被我的影子害死的,那推開梯子的‘第五個人’究竟又是誰?或者說,那是什麽……


    白晶沒有回避我的問題,而是衝我挑了挑眉毛:


    “每個人都有理想,每個人也必須經曆現實。你是法醫,又是陰倌,你憑什麽以為,其他人不能有兩種表麵相悖的職業呢?”


    “你也是陰倌?”孫祿脫口道。


    白晶笑笑,沒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摸出一根皮筋兒,一邊攏著原本披散的秀發,邊衝我一揚下巴:


    “珍姐走之前找過你,她有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見她明顯想岔開話題,我也沒繼續追問,點了根煙,沉吟著說:


    “她把城西那套老房子賣了三十二萬八,還有八萬八的餘款沒收。她讓我把那八萬八收回來,全部交給你。多的……說是當做利息。”


    “嗬,傻不傻……”


    白晶抹了抹眼角,“旁的呢?她還說什麽了?”


    我搖頭:“沒了。”


    我見到呂珍的時候,她從頭到尾都用冥紙擋著臉,而且不止一次向我道歉。


    直到她說出對我的請求,我才明白過來。


    徐家的老屋本來是徐榮華留給我的,雖然我沒接受,但呂珍把老屋賣掉,還托我把尾款替她還債……


    算了,人都死了,還想這些幹什麽。


    我拿起白晶的手機,遞給她:“除了我和孫祿的事,你還和警方交涉過了?”


    白晶點了點頭,“視頻我沒交給‘衙門’,你也看到了,交上去,隻會惹麻煩。我跟警察說,視頻當時我是接了,不過我那會兒喝醉了,掛了以後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比起你們,我更是局外人,警察也就多問幾句,被我打發了。”


    我點頭:“這樣確實是省得麻煩了。”


    見她接過手機,我忽然想起,我被關進拘留室後,手機斷電,到這會兒還沒開機呢。


    在我開機的空檔,白晶忽然向我問道:


    “你現在還接不接生意?”


    “什麽?”我拿著手機愣了愣。


    白晶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從旁拿過自己的包,從包裏拿出一本長條的簿子,翻開一頁,拿筆快速的在上頭寫畫了幾筆,撕下來遞給我:


    “不瞞你說,我也有通曉陰陽的能力。但是術業有專攻,或者說,隔行如隔山,通曉陰陽不代表能跨界。這頓飯可以是你請,這張支票,你也收下。當是我委托你的傭金。”


    “你委托我?”


    “對!”白晶此刻已經將長發綁成了馬尾,捋了捋額前的劉海,正視著我說:


    “我還有兩個問題想問珍姐,你想辦法,帶我去見她。”


    我被她的‘雷厲風行’弄的愣怔了,這時,手畔忽然傳來“嗡嗡嗡”的聲音。


    剛開機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竇大寶。


    我這會兒多少有點恍然,可還是第一時間接起了電話。


    “禍禍!”


    “怎麽了?”聽到竇大寶的聲音,不知怎麽地,我心尖突然猛一顫。


    不知道是不是信號不好,聽筒裏傳來的聲音有些刺刺啦啦、斷斷續續:“禍……快來……我……”


    “你在哪兒?!”我本能的挺直了身子。


    “房梁……那個骨灰壇子……出渣子了……”


    “刺啦……刺啦……”


    一陣雜亂過後,竇大寶的聲音終於清晰了些:


    “我不知道靜海老禿驢為什麽總叫我小佛爺…可我覺得,我現在要不就是成佛了…要不,我就真像我師父說的那樣,我死了……變成鬼了……”


    “別廢話,說重點!”我越聽越不對勁,猛然站起身,“你現在在哪兒?”


    誰曾想,清晰的通話就隻是那一段。


    我實在聽不出雜音下竇大寶到底說的是什麽,幹脆急著點了免提,把手機擴音器的位置頂在耳朵上。


    “我在家……”


    “我在趕集……”


    “火……周邊很多火堆!”


    “刺啦……刺啦……”


    刺耳的電波幹擾聲又一次傳來,我強忍著耳膜的刺痛,不敢把手機挪開。


    這嘈雜或許隻持續了不到幾秒鍾,可接下來,竇大寶的聲音再度傳來的時候,卻是變了‘畫風’。


    “禍禍,我出事兒了!你能來撈我就撈,別強求!你替我跟潘潘說,我……我喜歡她!就算我不能娶她,我們竇家飯鋪的產權,也是她的!不過那得等我老爹老娘百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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