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高戰說到這裏,忍不住歎了口氣。


    見高戰氣息急促,因為驚恐說不下去,便沉聲對他說:


    “你是警察,應該知道法律的嚴肅性和公正性。陽間有陽間的法律,陰間同樣有陰間的律法,即便是鬼差,也不會平白無故勾魂的。咱沒做虧心事,就不怕鬼上門。”


    高戰總算是緩和了一些,苦笑著說:“兄弟,道理我懂,可我這不是……不是沒見過嘛。我當時就傻眼了,想問什麽,卻壓根張不開嘴,就隻能被那鬼差……被那鬼東西拉著往外走。


    等走出病房,我就更以為,真是我時間到了,下邊的鬼差來帶我走了。你是不知道,走廊上那些人,都腳不沾地,走路都是用飄的,他們都是鬼,壓根就沒有活人!我真以為我死了!”


    我隻能是皺著眉頭又歎了口氣,現在我已經知道,他所說的狀況,多半是在中了圓光術以後產生的幻覺。


    大多數人對陰間、鬼魅的印象,多是受到影視書籍的影響,而每個人對死亡都有著本能的恐懼。


    當時那樣的情形,實在不能怪高戰膽怯,又或是說他愚昧。


    接下來發生的事,和我預料的差不多,高戰就隻是被所謂的鬼差鎖著,一路沿著樓梯向下走。


    按照高戰的說法,在這期間,他是‘清醒’的,一直在不斷的問自己,自己是不是真死了?因為什麽死的?


    直到‘鬼差’把他帶到一處冰冷的所在,指著一口敞開的棺材,讓他看。


    他看到棺材裏躺著的人,居然就是自己,才確信自己真的已經死了。


    再後來的事,他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隻知道醒來後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我。


    聽他述說完,我掐了煙,對郭森說:“我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高哥所說的情況,相信通過醫院的視頻監控,都能夠證實其真實性。”


    郭森搓了搓擰著的眉心,看了我半晌,才開口道:


    “這麽著就完了?你讓我怎麽跟上頭交代?”


    我苦笑:“你還想讓我怎麽做?”


    郭森擰了擰脖子,站起身抬手點了點我:


    “成,我算看出來了,你折騰這一陣子,就是想把你自己個兒的麻煩先摘清。不過沒事兒,這回我還跟以前一樣,把這屁股擦了。


    但是我也看出來了,這事兒沒完,人頭案、碎屍案,還有你們學校大體被破壞的案子,這些事想要真正水落石出,早晚還得落在你身上。我有時間,我等著。”


    說完他就往外走,沒走兩步,忽然又轉身走到我身邊,把一樣東西塞進我手心裏,湊到我耳邊低聲說:


    “這東西是從老陰身上找到的,我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藏了起來。事實上你我都知道,這東西在警方手裏根本沒什麽用,對你倒可能有用。不管怎麽說,我這都算是違規,你小子可別給我捅出去。”


    郭森走後,高戰也撐不住了,又問了我幾個最關心的問題,聽我說伍衛民暫時應該沒事,才打車回了家。


    我也疲憊不堪,但段佳音還沒醒來,我也不能離開,就隻好在醫院附近找了家旅館暫且住下。


    進了房間,我先衝了個澡,出來後卻又沒了睡意。


    我先是把郭森塞給我的東西拿出來查看,發現那居然是一個黃紙折的紙人,裏頭似乎還用朱筆寫畫著符籙。


    我剛想把紙人拆開,靜海突然現身出來,急吼吼道:“別拆!拆了就不管用了!”


    “什麽意思?”我隨手把黃紙人放在桌上。


    心說我和這老丫倒是心有靈犀,就算他不主動現身,我也準備把他叫出來詢問一番。


    靜海也不去觸碰紙人,隻是彎下腰,兩眼放光的盯著紙人看了一陣,抬起頭衝我呲牙一笑:


    “我雖然不懂圓光術,可這回某些人顯然是以圓光術為主,想要達成目的。紙人是從那個叫老陰的家夥身上找到的,多半和圓光術有關,未嚐不是件好東西呢。你如果胡亂拆開,就算再恢複原樣,未必就還管用。”


    聽他嘴上說不懂圓光術,眼睛裏卻帶著一絲詭笑,明顯是藏著掖著些什麽。


    想到之前對他的態度,我誠懇的說道:


    “大師,我先前對您的態度有點不好,可你也看見了,我這個半吊子陰倌,一天到晚忙的焦頭爛額,實在隻能是見招拆招,盡量盡快先解決眼前的事。我絕不是不尊重您。”


    “行了。”靜海擺了擺手,“我不瞎,一直都看著呢,你徐老板什麽人性,佛爺心裏有數。”


    他麵色一整,指了指紙人,說道:“這紙人的確和圓光術有關,不單有關,而且還十分的玄妙。你仔細想一下那個貼餅子說的話,當中有兩個細節,你一定都留意到了。”


    我點點頭,“第一點就是,他把頭探出窗外的時候,腦門涼了一下。再就是……那個把他帶到地下車庫的鬼差,似乎有點太邪門了。”


    “對嘍!就是那個黑臉黑袍的鬼差!”靜海一拍巴掌,“圓光術能令人產生幻覺不假,可這個鬼差由始至終都出現在‘貼餅子’麵前,似乎是有點多餘喲。


    最關鍵的是,對方不過是想把‘貼餅子’帶走,就算法力再不濟,弄了那麽些個施法點,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弄出個勾魂鬼差?那不是畫蛇添足嘛。


    照我看,多半是那個叫老陰的家夥,本身也不通曉圓光術,而是臨時被人教授,指使他來做事的。


    指使他的人也知道他連半吊子都不是,所以為了以策萬全,才會讓他大費周章弄了那些個施法點,同樣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又給了他兩個冥人紙符!”


    “冥人紙符?”我下意識看向桌上的黃紙人。


    靜海點點頭,“這東西說起來並非有多大害人的本事,卻是懂得圓光術的人,利用幼兒的魂魄煉製的。一旦點燃紙符,即便意誌再堅定的人,隻要不通曉圓光術,都不能看出破綻,從而會被幻化出的冥人所迷惑,做出非是發自本意的行徑。


    因為是用幼兒的魂魄煉製,所幻化出的冥人極盡靈光通透,能順著人的思維做出相應的對答指引,一般具有陰陽眼的人,都不能夠看透它的本質。你說厲害不厲害?”


    “厲害!”我暗暗咋舌。


    靜海忽然一聲冷笑:“對方對伍衛民殘存的陽壽誌在必得,九成是修煉邪法到了瓶頸期,想要貫徹始終,所以才可著他一個‘薅羊毛’。那就好比現代人失血過多要輸血一樣,熟人的血最保險匹配,而且同一個人的血,更能減少風險。


    正因為是誌在必得,所以他利用陰陽路奪壽不成,才又不惜冒險,想要利用圓光術,用活人把伍衛民的陽壽送出去。


    按說對方的心機不可謂不深,想的不能算不周到。真要按他的計劃,恐怕就算你我聯手,也絕不能救回伍衛民的小命。而且還會搭上伍娟和‘貼餅子’的命呢。”


    聽靜海誇誇其談,間或冷嘲熱諷,我又控製不住有些焦躁。


    靜海這人精,自然將我的反應盡收眼底,撇了撇嘴說:


    “好了,不說廢話了,免得你徐老板又要發火。我這麽說吧,‘人多力量大’這句話你總該聽說過吧?如果當時出現在‘貼餅子’麵前的是兩個冥人幻化的鬼差,那小子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敢稍有猶豫,隻會乖乖的,半點不敢耽擱的跟著‘鬼差’走。因為他知道自己反抗也是沒用。


    要是那樣,就算你我不在樓頂中招,不被牽絆,咱們再疲於奔命,也很難及時把‘貼餅子’攔下來。


    但是出於某種原因,老陰並沒有按指使他的人交代的去辦,而是隻用了一個冥人紙符。那‘貼餅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因為怕死,多半是一路上磨磨蹭蹭,想著可能出現轉機,所以才耽擱了。”


    靜海一口氣說下來,我雖然聽的發懵,但勉強還是理清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老陰為什麽留下一個冥人?”我忍不住問。


    靜海哈哈一笑:“傻小子,都說了這冥人是寶貝了,難得亦難求啊!


    我還是打個比方吧,就比如說,你想要毒死一個人,手中恰好有兩包上好的毒藥,兩包藥同時下,這人立馬就得嗝屁著涼。但若是隻下一包,這人同樣會死,不過卻會死的慢一些,可餘下的那包藥,又能夠多害一個人。


    我問你,你要是害人害慣了,會不會多保留一份害人的毒藥以備萬一呢?”


    “會!”我果斷道。


    靜海點頭,“嗯,就是這樣了。老陰受人指使,但自己也存了害別人的心思,所以把主使人的算盤珠子給打亂了一顆。這樣一來,整件事都來了個大反轉,人救下了,老陰還搭上了自己在陽間的性命。那多半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即便能擺脫你我的糾纏,回去也無法向那人交差。”


    我不得不說,和靜海討論一些話題,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因為,他的思維跨越程度遠比一般人要快很多。


    關鍵有些東西明明能夠用一句話說明,他偏偏要用些暗喻、比喻的方式長篇掰扯。和他討論問題,有時候給我的感覺就是——我們本身才是陰謀的製造者,討論的話題是見不得光,不能明說的……這實在讓人感覺疲倦的很。


    事實是,靜海的‘博學多才’,不得不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說不懂圓光術,那是假的,他雖不精通,卻比我更了解圓光術的門道。他甚至知道冥人紙符是如何使用的。


    我聽他說完冥人紙符的用法後,雖然覺得新奇,可也沒太當回事。


    當即把紙符收好,順手拿出那個酒瓶,和瓶子裏的‘人頭蟲身’一對眼,看著它惡毒的目光,不禁又打了個寒顫。


    “這東西就是鬼彘?是死了兩次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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