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鬼魅,能醫當醫,當誅不赦;縱神弄鬼,顛倒陰陽,必遭天譴;切記,人心可怖,比鬼當誅。”


    瞎子念完首頁的內容,看著我不自覺的抽了抽嘴角。


    我吸了口氣,打開包,拿出隨身不離的破書擺在櫃台上。


    破書上同樣寫著一行醒目的字:人心可怖,比鬼當誅。


    瞎子拿起破書翻了翻,看著我愣怔了一會兒,說:“這是一本書!”


    我隻能是點點頭。


    鐵盒子裏的書頁和破書的字跡完全兩樣,但內容卻明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甚至可以說,書頁後邊相當一部分,算是破書的索引。


    而且,索引的內容,比破書記載的內容要多了許多。


    很明顯,就像瞎子說的,書頁和我的破書,根本就是同一本書的上下卷。


    上半部分主要是救治鬼魅,而我學的下半部,都是驅鬼誅邪的法門。


    瞎子又將兩者比對了一下,抬起頭說:“我總算知道你哪裏不對勁了。”


    我看著他不說話。


    瞎子說:“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和其他陰倌不一樣,你學的東西絕不像是野路子,可是你那些也不像是正統的法門符籙。霸道、狂暴,每一道符籙都像隻是為求達到目的,不顧一切。”


    他長籲了口氣,放下破書,“現在答案有了。你的這半本書,其中刪減了很大一部分,一些基礎性的東西,幾乎全部刪掉了。”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留給你這半本書的人……似乎是刻意想隱瞞一些東西。其目的是……我個人感覺,抄寫這書的人,就是想在最短的時間內,造就一個對陰陽事一知半解的半吊子陰倌。”


    “嗯。”我點頭,剛想把回憶到那年‘假臉人’的事說出來,外麵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瞎子朝著盒子和破書指了指:“快收起來。”


    等我收拾好東西,他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徐哥……”


    大雙站在門口,左右手各提著一個包,背上還背著個大背包。


    外麵下著毛毛雨,他顯得有些狼狽。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昨天答應大雙,他隨時可以搬過來,沒想到這家夥這麽急,一早就來了。


    我先是給他和瞎子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接著找出鑰匙:“走,先去把東西放好。”邊說邊向瞎子使了個眼色。


    其實我並沒有太多的事想對人隱瞞,隻是我和瞎子有段時間不見,剛一見,就又遭遇到一些疑問,我倆都還沒來得及理清楚,就更不能對旁人多說了。


    冒著細雨來到老陳以前居住的14號,打開房門,一股特殊的味道撲麵而來。


    瞎子聳了聳鼻子,“嗬,這陳老爺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見我和大雙都看向他,他摸了摸鼻子,看向我說:


    “在這間屋子裏,我起碼聞到了三種世間少有的木頭味道,和一種特殊的石料氣味。這四樣東西,無論哪一種,拿出一塊來,都比同體積的黃金要貴重十倍。你說,你的前房東,是不是很有料?”


    我挑了挑眉毛:“你看看這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指出來,我拿去賣了換錢。”


    老陳把名下房產轉給我後,因為各種原因,14號我隻進來過兩次。


    這屋子和我現在住的31號差不多,隻是一樓沒有櫃台貨架,隻是像普通的人家一樣,一桌兩椅,外加一個碗櫃,和一個我叫不上來具體名字的老式櫥櫃。


    二樓更簡單,就隻有一張棕繃床,和一個大衣櫃。


    要說這套房子有什麽特殊,那就是在不大的後院裏,靠著東牆,有一溜石頭堆砌的石台。


    通常這種粗陋的石頭台麵,都是老年人用來養花、擺放盆景的。


    這一長條石台上,卻空無一物,就隻是兩尺寬、抵著院牆和屋牆、差不多有四米多長、空空蕩蕩的石頭台子。


    把一層粗略看了看,來到後門,看著後院,我半開玩笑的問瞎子:“看出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沒?”


    瞎子沒回答我,而是走到院子當中,微微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盯著一個方向。


    我走上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下意識一怔。


    這種感覺很奇怪,難以形容。


    他的目光和地麵差不多呈45度角,站在這個位置,從這個角度看去,越過院牆,斜向上,就隻看到陰淒淒的天空。


    然而,在我看來,總覺得順著瞎子注視的位置,像是少了什麽東西。


    少了……


    瞎子忽然轉過頭,盯著我問:“你說,陰陽驛站有幾層?”


    我一呆,脫口道:“三層。”


    可是話一出口,我就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我抬手搓了搓腦門子,斜眼看了看大雙,壓低聲音對瞎子說:“應該是四層。我和大寶……”


    瞎子竟一擺手,示意我不用再說。


    我有點雲山霧罩,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14號和31號有著一定的距離。


    假設28號和31號之間有著陰陽驛站那樣一棟古樓,按照角度估算,順著瞎子剛才的目光……隔著間隔的院牆,我應該看不到古樓驛站。


    可如果驛站真的有第四層,也就是我和竇大寶到過的、多出來的那層閣樓……站在這裏,倒真有可能看得到。


    “禍禍,我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就有些話想對你說。”瞎子忽然說道。


    “嘖,你什麽時候能改掉這臭毛病?”或許是因為太熟,我是真受不了瞎子這種說半截藏半截的毛病。


    瞎子抿了抿嘴,像是想對我說什麽,旁邊卻突然傳來一聲咳嗽聲。


    “徐哥,這屋子…挺好的。”大雙走過來,微微低著頭,麵皮有些漲紅,但眼睛卻斜向院子的一側。


    “好什麽啊,湊合著住唄。”


    我隨口說了一句,看向瞎子,卻見他眉毛驟然一擰,一雙眼珠斜視大雙,半天沒轉動。


    大雙也發覺了他的異樣,有些訕訕的朝他點點頭:“劉哥……你……你……你多關照。”


    “是你多關照才對吧!”瞎子猛然提高聲音說了一句。


    “啊?”大雙一愣怔。


    我也是一呆,隨即問瞎子:“怎麽個情況?”


    瞎子搖了搖頭,忽然一把拉住我,徑直穿過屋子,走到了門外。


    跟著,轉過身,朝著14號的房門深深鞠了三個躬。


    大雙跟著跑過來,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一幕。


    瞎子挺直身子,卻是麵無表情的說:“這地方我今兒算是徹底看明白了,這人……和人心……嗬嗬,怕是我師父他老人家親自來,也看不懂是什麽道道。”


    他咧著的嘴角驟然下垂,眼睛死盯著大雙,一字一頓的說:“一句話,我可以什麽都不管,但是,別害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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