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回過頭,順著感覺看去。


    白慘慘的月光下,卻隻見風吹草動,不見有人影。


    嗬嗬,我應該是太敏感了。


    我自嘲的在心裏說道。


    我實在沒法形容現在的心情,從在法醫實驗室看到屍體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經亂了。


    我沒再多想,回過頭,兩下躥上牆頭翻進了院裏。


    剛一進去,就見竇大寶在後門口,兩手支著膝蓋,撅著屁股在看著什麽。


    走近一看,才看到他是在看地上標注的現場痕跡固定線,也就是案發現場沿著屍體或證物畫的那一圈白線。


    “那個盜竊犯是在這裏死的。”我低頭看了看,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你有沒有想到什麽?”竇大寶忽然問我。


    我一愣:“什麽?你想到了什麽?”


    竇大寶衝我擠擠眼:“這場麵讓我想到:我一進來就看見常威正在打來福!”


    我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電影《九品芝麻官》裏的台詞。


    竇大寶直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


    “嘿嘿,別那麽緊張,放鬆一下嘛。我和你都相信,小包租婆絕不會害人的。既然這樣,還緊張個什麽勁?”


    麵對這哥們兒,我是真沒話說了。


    旁的不說,能大半夜的為了我,縮在草窩裏喂蚊子,這份情義就不是能用言語描述的。


    “別管這些,進來,別踩到痕跡線。”


    我急著說了一句,掏出鑰匙打開後門,快步走了進去。


    “茶茶!”我徑直來到一樓的神龕前,拿起了上麵的大背頭娃娃,“茶茶,出來!”


    我連著喊了好幾聲,娃娃都沒反應。


    竇大寶走過來,盯著泥娃娃看了一陣,搖頭說:


    “這娃娃是死的,茶茶不在裏邊。”


    “茶茶不在?”


    “嗯。”竇大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可以說是感覺,也可以說是看到的,茶茶真的不在裏邊。”


    “茶茶也不見了……”我腦子更加亂了。


    我把泥娃娃放好,仔細看了看屋裏的擺設,發現貨架下方的幾個櫃子,都有被打開過的痕跡,而且上麵被警察做了標記。


    竇大寶指了指地上的白色箭頭,問我那是什麽意思。


    我說那是已提取但未確定身份的腳印痕跡標注,箭頭的指向代表腳印的朝向。


    剛跟他解釋完我就是一愣。


    身為‘戶主’,趙奇和馬麗等人還是在相當程度上對我做出了規避,幾乎沒向我透露現場狀況。


    可警察勘察現場的流程我還是很清楚的。


    屋裏並沒有死者腳印和指紋痕跡的標注,也就是說,死者多半也是從後牆翻進來,還沒進屋,就死在了院子裏。


    可那個死了的盜竊犯既然沒進屋,為什麽貨架上會做了那些指紋標記?


    要知道那些貨架上全是牌位,就連我也隻是在剛搬來那會兒隨意的打開櫃子看了一下,以後就沒怎麽動過貨架上的東西。


    見我發怔,竇大寶小聲問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情況。


    我反應了一下,不確定的說:


    “按照標注來看,進來這裏的賊不止死者一個人,他可能有同夥。”


    竇大寶朝貨架看了一眼,抿了抿嘴說:


    “我猜他那個同夥要麽智商有問題,要麽就是變`態。”


    我不解的看向他。


    竇大寶說:“換了你是小偷,你會不會笨到以為戶主會把值錢的東西藏在一樓,而且還是藏在靈牌下邊?”


    我腦子裏實在組織不起完整的邏輯畫麵,隻能是搖了搖頭,“你別亂動,我去樓上看看。”


    想了想,不放心,還是讓他跟我一起。


    上了二樓,看到疊的整整齊齊的床鋪,我下意識的咬緊了牙關。


    徐潔習慣在起床後把床鋪收拾的幹淨整齊,哪怕是午睡後也會疊被子。


    不對。


    根據對屍體的化驗,那個盜竊犯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淩晨三點鍾左右。


    那個時候徐潔應該在家,如果是她發現有人進來,而且因為‘一時衝動’……


    她不可能在發生那樣的大事後,再回到樓上收拾床鋪吧?


    那時候她不在家?


    淩晨三點,她不在家,去了哪兒?


    她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樓上的‘白道道’比樓下少很多,而且差不多都是一個樣子,這是不是說明,樓上沒來過那麽多人?”竇大寶問。


    我點點頭,朝著額頭使勁拍了一巴掌。


    竇大寶問:“怎麽了?”


    “沒……沒什麽。”我無力的搖了搖頭。


    白天做筆錄的時候,沈晴問我家裏有沒有其他人,我說沒有。


    可是法證已經做過現場采證,輕易就會發現我在撒謊。


    我是真亂了,否則絕不會笨到做這種欲蓋彌彰的事。


    竇大寶又四下看了看,小聲說:


    “你要不要看看家裏丟沒丟什麽值錢的東西?”


    “我他媽哪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我嘴裏說著,人已經來到衣櫃旁。


    拉開衣櫃,卻見徐潔平常穿的衣服幾乎沒有少。


    我混亂到了極致,深吸了口氣,關上衣櫃對竇大寶說:“走吧。”


    竇大寶絕不傻,歎了口氣,朝樓下走去。


    我最後朝屋裏看了一眼,說不出心裏是怎麽個滋味,摒了摒氣,轉身往樓下走。


    剛下了幾節台階,突然間,就聽竇大寶在樓下大罵:“艸!”


    緊跟著就傳來重物碰撞的聲音。


    我心一緊,連蹦帶躥的跑下樓,就見竇大寶跌坐在地上,一手捂著後腦勺,一手指著後門外:


    “別讓丫跑了!快抓住他!”


    我大致看清狀況,顧不上問,拔腳就往外跑。


    眼看就要跑出門,猛然間,後門右側猛地探出一隻拳頭,直朝我臉上砸了過來。


    我連忙抬起一隻手格擋,另一條手臂彎曲,憑判斷朝著偷襲我的人臉上搗去。


    手肘剛碰觸到實體,還沒落實,腰間猛然傳來一陣劇痛。


    “去你媽的!”


    我強忍疼痛,抄手抱住頂撞在我肋間的腿,一彎腰,將偷襲的人整個扛了起來。


    “我艸你大爺,老子弄死你!”竇大寶緩和過來,跳起身衝了上來。


    可不等他衝出來,我就感覺一隻手抓住我後腰的皮帶,猛一使力,然後整個人借勢從我肩上翻到了前頭,同時他的另一隻手拽住我後腰的衣服,直接將我的上衣連同背包掀下來,罩在了我腦袋上。


    視線被遮蔽,我心一哆嗦,趕忙整個人撲向地麵,同時張開雙臂想要抱住那人的腿。


    雙手撲空,竇大寶的聲音再次傳來:“艸……”


    接著就是一聲痛呼。


    我撲在地上,朝一邊連打了兩個滾,反手將上衣和背包從頭上扯了下來。


    不等爬起身,就看見竇大寶捂著肚子縮在院牆底下抽搐。


    院子裏除了我倆,再沒第三者的蹤影。


    “你怎麽樣?”我手腳並用的躥到竇大寶身邊。


    “別……別管我……丫翻牆跑了,快追!”竇大寶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上方呲牙咧嘴道。


    “追不上了。”見他身上沒有外傷,我稍稍鬆了口氣,使勁閉了閉眼,睜開眼,把他扶了起來。


    “艸他媽的,這孫子也太賊了!”竇大寶揉著肚子,兀自罵罵咧咧。


    “剛才什麽情況?”我問。


    “我剛下樓,正好和他打了個對臉!棒球帽,戴口罩,看不清長相。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一把揪住我頭發把我後腦勺懟門上了。”


    竇大寶悻悻的用力搓了搓頭:“我以為他打完我就跑了,哪想到這孫子出了門沒跳牆,縮在門邊上等著給咱來陰的!”


    “你怎麽樣?”


    “沒事,門是木頭的,門沒爛,頭就沒事。就他媽最後一腳踹太狠了,我胃差點被踹爆。”竇大寶咬牙切齒道:“不追丫了?”


    我搖了搖頭,“追不上了。”


    我由始至終沒看清對方的樣子,但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對抗中,我和竇大寶二對一,明顯還是吃了虧。


    對方有這樣的身手,如果想跑,單單是翻出牆這段間隔,肯定就跑沒影了。


    “現在怎麽辦?”竇大寶問我。


    “先走,回去再說。”我果斷說道。


    貌似整件事比我想象的要複雜,我不知道我離開這段時間,家裏發生了什麽樣的變故。


    可事實告訴我,這個家已經不安穩了。


    沒必要再在不明狀況的情形下拖著兄弟冒未知來路的風險。


    “走啊?要不要把咱剛才的腳印掃掉?”竇大寶問。


    我搖頭:“這是我家,你又經常過來,越是辨識度高而且熟悉的痕跡越不會被定向懷疑。”


    “那趕緊把你東西撿起來。”


    聽竇大寶一說,我才發現剛才將背包扯下來的時候,拉鏈扯開一半,包裏的東西灑了一地。


    我撿起上衣胡亂塞在腰裏,又拾起包,將散落的竹刀等物品撿起來裝回去。


    正忍不住因為今天的連番變故咬牙,突然就聽竇大寶‘咦’了一聲。


    “怎麽了?”我抬眼問。


    卻見他正抬著臉,一臉驚詫的看著某個方向。


    我下意識的順著他的目光轉臉看去,就見院牆外,不知何時多了一棟舊時的宏偉建築。


    我心尖猛一顫,緩緩回過頭,再次看向蹲在地上的竇大寶。


    就見他手裏拿著一塊木牌,翹起一根手指指著外邊巍峨的古樓式建築,瞠目結舌說不出話。


    再看那木牌,居然是我一直放在包裏的兩枚桃符之一。


    刻有‘福’字的那枚桃符!


    “怎麽會無緣無故多出一棟樓?”竇大寶瞪著圓眼看向我。


    我反應過來,看著古樓,用力咬了咬嘴唇。


    感覺到疼痛,回過頭和他對視:


    “我現在沒睡著,可我們……我們來到了陰陽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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