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動!”


    桑嵐突然顫聲說道:“他的嘴在動……”


    我不由得一哆嗦,回過頭來看著她。


    她的聲音竟像是混合了自己原本的聲音和老鼠婆的聲音一樣,聽上去無比的怪異。


    順著她驚恐的目光看了一眼,我疑惑的問:“你說什麽?”


    “他的嘴在動。”桑嵐又重複了一遍。


    我更加狐疑,她盯著看的是棺材,而石棺隻被我們打開了一道縫隙,勉強隻能看到死屍小腿的部位。


    她卻說,死屍的嘴在動?


    我剛想再問她究竟是怎麽回事,忽然,靜海像被針紮了屁股似的,猛然躥了起來,雙手捂著臉慘叫:


    “眼睛……我的眼睛……”


    “你又作什麽妖呢?”孫祿不耐煩的走過去拽住他的胳膊。


    靜海和尚身子一震,緩緩放下還在顫抖的手,慢慢睜開眼,眨巴了兩下,長出了口氣。


    不等我們問明是怎麽回事,他忽然跳著腳哭天搶地起來:


    “猴兒啊!你怎麽就先我一步走了呢?你走了,我可怎麽活啊……”


    我們幾個都愣了,桑嵐還好說,她說隔著棺材看到死屍的嘴在動,多半是因為老鼠婆的緣故。


    這老和尚又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老丫有精神分裂症?


    孫祿看他最不順眼,粗著嗓子說:“無緣無故哭什麽喪啊?好好說話!”


    見靜海眼眶通紅,眼裏居然真的包著淚,我感覺有點不對勁,攔了孫屠子一把,勉強緩和的問靜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靜海瞪著通紅的眼睛愣愣看了我一會兒,才帶著哭腔說:“我的猴兒死了。”


    聽他顫著聲音一說,我們才明白,原來他在進來時,就在我身上下了降頭。所下的,還是他獨門的秘法,叫做金猿鬼降。


    金猿鬼降是用金絲猿猴的魂魄煉製,附著在被下降頭的人身上,靜海就能通過金猿鬼的眼睛看到我所看到的情形。那等同是他的第二雙眼睛。


    可是就在剛才,他半昏迷間突然感應不到金猿鬼的存在了,所以才以為自己的眼睛瞎了。


    靜海抹著眼淚說,那猴兒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直活了二十一歲高齡才死去。他舍不得玩伴,足足又用了十四年的光景才將其魂魄煉成金猿鬼降。時至今日,已經陪伴他六十七年了。


    我們麵麵相覷,也忍不住替老和尚感到惋惜。


    靜海又抹了把眼睛,疑惑的喃喃道:


    “我的猴兒怎麽會突然就死了呢?”


    “它被棺材裏的死屍吃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同時看向說話的桑嵐。


    “這死屍……能吃鬼!”桑嵐又用那種‘雙聲道結合’的怪異嗓音說道,整個身子都在控製不住的顫抖,似乎害怕到了極點。


    “死屍吃鬼?”我腦大筋猛一蹦,拔腿就往外跑。


    地宮周圍的巨型油燈光焰都已經縮小成豆大的綠火。


    正對著主墓室的牆原本是空空蕩蕩的,此刻,牆邊卻多了兩個手提黑紙燈籠的白臉小孩兒!


    “是老三養的小鬼!”瞎子低聲道,“它們想幹什麽?”


    他說的沒錯,這兩個白臉小鬼,正是我們在綠皮火車上見過的。不過卻不是戴瓜皮帽的那個,而是另外兩個衣衫襤褸的小鬼。


    兩個小鬼神情麻木,看也不看我們,在牆邊停頓了一陣,就挑著燈籠飄忽著朝這邊走來。


    就在他倆走過來的同時,又有一個三角臉的女人身影緩緩的從牆麵浮現了出來。


    孫祿眉毛一擰:“是章萍,這臭女人還敢回來!”


    章萍朝著這邊陰森一笑,像是有恃無恐的朝著這邊走來。


    和剛才不同,此刻她的身體是半透明的,就像是一個飄忽的虛影。


    孫祿沉不住氣,想要衝上去。


    我一把拽住他:“別過去!這不是她本人,是她分化出來的靈識,我們碰不到她的。”


    “是邪鬼!”靜海驚恐道:“我剛才就是被她給迷了的?怪不得呢……”


    想到老和尚之前的狀況,我忍不住直嘬牙花子。


    這邪鬼到底有多邪門啊……我當初怎麽就鬼迷心竅,放過這麽個臭女人的。


    不過話說回來,老和尚被邪鬼迷惑,究竟看到了什麽,能把他嚇成那副德行……


    下一秒鍾,蠢蠢欲動的孫屠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人也跟著往後退了一步。


    隨著兩個白臉小鬼和章萍飄忽向前,竟有一隊清兵鬼魂押解著不下上百個孤魂野鬼從牆裏透了出來!


    桑嵐忽然啞著嗓子顫聲說道:


    “邪鬼領兵,送魂祭喪……這些孤魂野鬼,都是送來給大將軍的……大將軍吃了這些鬼魂,就會變成屍煞,到時方圓百裏的屍骸都會因為他的煞氣起屍作亂……”


    我和瞎子、孫祿對視,就見兩人的眼中全都透著驚恐。


    比起他們,我更多了幾分糾結。


    在看過鬼靈術後,我對屍煞有了更深的了解,在‘桑嵐’說石棺裏的死屍吃鬼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個可能。


    但我怎麽都沒想到,邪鬼領兵竟會是這麽個局麵。


    被清兵押解的多半是徘徊在周圍的孤魂野鬼,要是單純的把它們都給滅了倒還不算多難,可真要是把這麽多無辜的鬼魂給滅了,我們這幾個人下輩子就不用再做人了……


    瞎子也想到了其中的關鍵,一咬牙說:


    “禍禍,把你的陰陽刀借給我,有什麽報應,我一個人扛!”


    “扛你大爺!”我一把打開他的手,快速的想了一下,說:“你們先待在這裏別動,我先去試試,要是不成功,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幹死它們!”


    “你能有什麽辦法?”靜海不住的搖著頭。


    我不經意間發現,老和尚雖然在撥楞腦袋,一雙細眼卻始終盯著前麵打燈籠的兩個白臉小鬼……


    我沒回應他,從包裏拿出一張空白的黃表紙,穿過林立的蠟屍,走到正在向前行進的鬼兵前頭。


    “怎麽?你是想死在這兒?還是想永不超生?”章萍陰笑著問道。


    我朝她笑笑:“有了這一回,你已經注定永不超生了。”


    說完,咬破指尖,快速的用血在黃紙上畫了一道符籙。


    將符籙甩向空中的同時,雙手飛快的結了個法印:


    “天地人鬼神,六道歸一,三界讓路!陽世鬼道徐禍,開地門緝鬼!敕令!”


    隨著最後一聲大喊,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鮮血朝著符紙噴了過去!


    “鬼靈禁術!”


    “太陰緝鬼令!”


    瞎子和靜海同時驚道。


    血噴在符籙上,符紙立刻燃燒起來,化為符灰的同時,半空中隱約出現一道巨大的血色符籙,猶如敞開的地獄門戶般朝著鬼兵押解的隊伍迎麵網羅了過去……


    我大腦一陣眩暈,幾乎就要軟倒。


    辛好這時瞎子等人已經趕了過來。


    “你特麽又用禁術!”瞎子扶住我惱火道。


    “你還有更好的法子嗎?”我含糊的說了一句,“靠,舌頭真特麽疼!”


    巨符網羅過去之前,章萍狠狠瞪了我一眼,驟然消失了身影。


    巨符像是有著強大的吸力,押解的清兵和那些孤魂野鬼不等到跟前就被吸進符籙消失不見。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兩個打燈籠的小鬼居然透過符籙穿了過來,依舊表情木然的往前走。


    “果然是好寶貝!”靜海驚喜的大叫一聲,連蹦帶躥的朝著兩個白臉小鬼跑了過去。


    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等到再轉過身,兩個小鬼已經不見了。


    “媽的,這老丫就是跟著撿漏來的!”瞎子低聲罵道,“說什麽幾十年的老猴子,我他媽一個字也不相信。”


    我顧不上跟他說話,眼睛盯著向前推進的巨符,心裏卻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隱約覺得,像是漏了點什麽……


    巨符終於在淡化中消失,不過清兵和被押解的孤魂野鬼也隻剩下十多個。


    “你扶著他,剩下的交給我們了!”瞎子把我往桑嵐懷裏一推,攥著尋龍尺衝了上去。


    見孫屠子也不管不顧的跟著衝了過去,我急著想喊住他,可隨著符籙消失,我渾身的力氣也像是被抽幹了一樣,聲音都發不出來。


    看著兩人衝進鬼群,我突然發現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孫屠子凶性大發,專挑那些大頭兵下手。可他用的明明是一把普通的獵刀,怎麽就能劈砍捅刺那些鬼兵呢?


    等殘餘的鬼魂被收拾幹淨,我的力氣也恢複了一些。


    孫祿提著刀跑回來,意猶未盡的說不痛快,都沒殺過癮。


    “你個二13……”我搖著頭斜了他一眼。


    “此間事了,速速離去!”靜海尖聲說道,眼睛裏滿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瞎子看的直咬牙,這一趟,也就這老和尚撈到好處了。


    “生門封了,我們怎麽走啊?”孫祿問,“走死門啊?”


    靜海搖頭:“說了是死門,活人哪能走的通啊?”


    “我有辦法,還原路回去。”我嘴裏說著,卻還是感覺像是漏掉點什麽。


    不過大局已定,也顧不上多想了。


    就在一行人剛走到進來時的通道邊時,突然,主墓室裏傳來一下轟然巨響。


    我頭皮一緊,猛地醒悟過來:


    “我艸,死屍怎麽能吃鬼?棺材裏的死屍裏還附著一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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