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高戰說才知道,這趟他來不光是為了看我,另外還負責把廢品站嚇瘋了的那個‘頭套男’轉送到精神病院進行強製治療。


    在那裏,他見到了曾挖了王希真家祖墳的盜墓賊臧誌強。


    是臧誌強想要見我。


    臧誌強隻對他說了兩句話:


    我要見上次那個外八行的同道;你告訴他,不是自己的東西,最好別想據為己有。


    恰巧桑嵐進來,放下水壺抬頭瞪著我說:“別告訴我你現在要出院。”


    “你也知道我在醫院待不住的……”我說的是實話,在病床上躺了這麽些天,我早煩了。


    “嗬,待不住就不待?你拿自己的命當兒戲啊?”桑嵐冷笑。


    我剛想再說什麽,她忽然攥著雙拳,漲紅著臉衝我吼:


    “你愛怎麽樣怎麽樣吧,你想死沒人攔著!”


    吼完,竟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高戰一陣尷尬,說他真不該替臧誌強傳話,那就是個瘋子。


    又閑扯了一陣,他就說局裏還有事,帶著肖陽先走了。


    孫祿側身在床沿上搭著我的肩膀,看著天,含糊的說:


    “桑大美女擺明是對你有意思,惹美女生氣,你的心難道不會痛嗎?”


    “滾犢子!趕緊辦出院去!”


    我又不是傻子,又怎麽會看不出桑嵐的心意。


    可我清楚的知道,我和她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她對我的情意,更多的是建立在這段時間因為無助恐慌而對我的依賴上。並不是真正男女間的情感。


    隻能說,等這一切都過去,她重回校園,不久的將來,應該會遇上真正適合她的人……


    車開進精神病院,孫屠子說要陪我一起上去。


    我有些好奇:“你敢上去?”


    孫祿咧咧嘴,說換了以前他肯定不敢,瘋子學姐的事給他造成的陰影實在太大了。不過在經過‘頭套男’的事以後,陰影已經消除了。同樣是精神病,學姐不會刻意傷害我們,而‘頭套男’瘋了,就會無故襲擊無辜的人。


    隻能說無論是正常人還是瘋子,好人就是好人,壞種就是壞種。


    二樓的一間單獨病房裏,臧誌強還和上次沒發瘋前一樣,盤腿坐在床上,微微低著頭,斜著眼睛看著我和孫祿進屋。


    等醫生出去,我從包裏拿出藏魂棺放在他麵前,“還給你。”


    臧誌強直勾勾的看了我一陣,忽然搖了搖頭,“我要見你,不是想拿回藏魂棺。我對那位警官那麽說,是怕你不肯來。”


    “這本來就是你的,先把它收起來吧。”


    “不用,先放在你那裏吧。”


    我皺眉:“這是你師門傳承的東西,怎麽能隨便讓別人保管?”


    臧誌強苦笑:“你應該也猜到我現在是什麽狀況了,如果藏魂棺留在我身邊,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什麽叫命保不住?”


    我在被張喜推進藏魂棺的時候,曾在裏麵見過另一個‘臧誌強’。過後認出藏魂棺的來曆,我就隱約想到,臧誌強並不是真瘋,他不過是把一部分魂魄藏在了藏魂棺裏,以此來避免降頭的發作。可我還是不明白,他現在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臧誌強又是兩聲苦笑,說:“利用藏魂棺藏魂,並不是沒有弊端的。超過一定的時間,魂魄不能複原,我就會完全喪失意識,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到時候法訣都不記得了,甚至不知道藏魂棺是什麽東西……那和死有什麽區別?”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看得出來,你進過藏魂棺,而且利用藏魂棺磨滅了外露的陽氣,把自己變得和鬼一樣。你既然認得藏魂棺,又能夠使用……這樣說來,你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九陰煞體,陽世惡鬼。嗬嗬,看來我藏陰一脈注定不會斷送在我手裏,我找你,還真是找對人了。”


    “你……”


    他擺手阻止我開口:“先聽我說,我時間不多了,我在藏魂棺裏待的時間太久,就快失去意識了。到時候醒不過來,會變成真正的瘋子。但現在我中了降頭,一旦魂魄聚齊,降頭就會發作,我就會沒命。想要保住命,我隻能求你幫忙。”


    我本來還想說我沒那個義務,可聽他說‘時間不多’,就忍著沒有開口,準備聽他說完再說。


    臧誌強甩了甩頭,像是竭力想要想起什麽,過了一會兒才說:


    “師父說過,能夠運用藏魂棺的,除了門裏的藏陰人,就隻有陽世惡鬼。我還以為那隻是傳說,沒想到真的有這種‘活鬼’。我失去意識後,不能作法念訣,封存在藏魂棺裏的魂魄就不能聚齊,會永遠變成瘋子。


    隻有你能幫我,藏魂棺你替我保存,等到有一天確保我降頭不會發作,就幫我把魂魄回歸本體。那樣我就可以再世為人,藏陰一脈也就不會斷絕了。”


    我終於忍不住說:“你應該知道所謂的外八行同道並沒有什麽情義可言,我想不出有幫你的理由。”


    我說的是事實。


    外八行從來都不屬於正統,盜門雲集了各種匪盜不說,千門、索命、蘭花更是天下騙子、刺客、娼``妓的代表。我從不認為所謂的外八行有真情義,更不相信‘盜亦有道’的鬼話。


    臧誌強突然詭異的一笑,“嘿嘿,兄弟,我雖然不會看相,可我也看得出,你似乎比我還要倒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這種人,認為我就是個盜墓的蟊賊。可你要知道,有時候幫別人,就是幫自己。今天你幫了我,將來你未必就沒有求我幫忙的時候。”


    “這家夥絕對已經神經了,完全是自說自話嘛。”孫祿斜睨著我說。


    我剛想開口,臧誌強忽然上下瞟了我一眼,笑道:


    “我要是沒看走眼,你應該前不久才碰過屍體。”


    “哈哈,忘了告訴你了,我們哥倆都是法醫。死屍就和‘大寶’一樣,天天見!”孫祿大笑。


    “他碰過的屍體是活的!”臧誌強嘿嘿笑著,從床上邁了下來,走到我麵前探著頭在我身上聞了聞,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


    “你碰到的是活屍,而且不隻一個。”


    他忽然湊到我耳邊,聲音冷森的說:“我還知道你不光碰上了活屍,而且還殺屍!從你一進門我就聞到你身上那股子死人氣了,那人不止死了一次,而是兩次,是被你殺死的!”


    孫祿拉了我一把,擋到我身前瞪眼道:“靠那麽近幹什麽?退回去!敢犯病老子活活摔死你!”


    我遲疑了一下,把孫祿拉開,沉聲問臧誌強:“你想我怎麽幫你?”


    臧誌強露齒一笑,“很簡單,其實這對你來說不但是舉手之勞,而且是有很大好處的。”


    他反手指了指我放在床上的藏魂棺,“除了上麵的攝魂、釋魂法訣,我再教你一些藏魂、藏陰和隱匿活人陽氣的法子。這些法門不光可以配合藏魂棺來使用,作為一個陰陽先生,你應該有更多的機會用到。我的要求已經說過了,等到合適的機會,幫我把魂魄聚齊。”


    “藏陰秘法,那可真是寶貝……”我點了點頭,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你怎麽就肯定,我學了你們藏陰一脈的法門後,就一定會幫你?”


    臧誌強有些邪魅的嘿嘿一笑,再次湊到我麵前低聲說:


    “你前段時間背過屍,我聞得出來,那不是普通的屍體,那是個活屍,還是個葬在水底下、鐵棺材裏的女屍!


    嘿嘿,別的我就不多說了。一句話,術業有專攻。陰陽事,你在行;可說到屍體,嘿嘿嘿,我不信你沒有問題想問我。”


    我和臧誌強對視了一眼,回過頭對孫祿說:“屠子,你先出去一下。”


    “不用。”臧誌強擺擺手,“我時間不多了,法門我隻能說一次,有他幫忙,你會記得更清楚。而且你這個朋友身上殺氣很重,如果你要和屍體打交道,他應該能幫到你。”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在旁人看來無比的詭異。


    我和孫屠子,一直都在精神病院的病房裏,和一個瘋子竊竊私語……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千萬記住,可能的話盡早來救我。這裏的護工可都不是什麽善茬。”臧誌強直起身子抻了個懶腰,看著我說道。


    突然,他的目光變得發直起來。


    “不好,他要犯病!”我嚇了一跳,拉著孫祿跳下床,拔腳就往門口跑。


    “等會兒!”臧誌強突然叫道。


    回過頭,就見他梗著脖子斜眼看著天花板,嘴角時不時的抽搐兩下。


    “還有什麽事?”想到上次的情形,我是真有點瘮的慌。


    “你是不是認識……認識一個羊倌?他……他也在這裏的。”


    “顧羊倌?!”


    “他昨天出……呃……出院了,他一直在等你,他讓我轉告你……呃……他讓你去他家找他……呃……他有話要對你說……呃……”


    臧誌強的嘴角猛一抽搐,整張臉也跟著扭曲起來。


    “快跑!”孫祿一聲大喊,把我拽了出去。


    就在門合攏的一刹那,一張猙獰的臉孔貼到了探視窗上,呲著白森森的牙齒不斷的衝我咬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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