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李在棺材裏,那眼前披著蓑衣,戴著鬥笠,正不緊不慢往前走的又是誰?


    如果棺材李真的死了,那走在我前頭的,就是害死村裏那些人的邪祟……


    雖然還在下雨,但現在是大清早,什麽邪物能在大白天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


    關鍵……


    看著棺材李在前方留下的腳印,我隻覺得腦子裏像是塞了亂麻,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從棺材李家到村頭的祠堂,隻有短短幾百米,我卻感覺兩條腿像是灌了鉛,每一步都那麽的沉重艱難。


    祠堂裏,已經聚集了幾十號村民。


    我顧不上看其他人,目光一直停留在棺材李身上。


    棺材李似乎感覺到我在看他,摘掉鬥笠,回過頭看向我。


    和他目光一對,我立刻知道,這人絕不是棺材李。


    先前在麻杆老`二家見到棺材李的時候,他兩眼通紅,顯然昨晚一夜沒睡。


    可如今麵前的棺材李眼中不光沒有絲毫的疲累,反倒充斥著一種近乎獸性的異彩光芒。


    更主要的是,兩人四目相對,我後背靠近右肩的位置,突然傳來一陣奇詭的寒意。


    隨著寒意的蔓延,我就感覺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從那裏拱出來一樣。


    有過昨晚的經曆,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麽。


    那是我肩上的鬼爪子。


    瞎子說過,我現在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陽世鬼身。


    接觸的陰煞越多,身上的陰骨鬼爪就會越發凸顯。


    現在鬼爪凸出的感覺如此強烈,麵前的棺材李必定是邪祟無疑了。


    “禍禍。”


    聽到有人叫我,我身子下意識的一抖,轉過臉,就見瞎子提著五寶傘走到了我身邊。


    “村裏怕是要出大事了。”瞎子低聲說。


    我一怔,見他眸子深處比平常多了幾分異樣的神采,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瞎子雖然是風水先生,但既然涉及陰陽,那他在其它方麵也多少有些門道的。


    他現在顯然是為了應對村中詭事,用他本門的法子開了陰眼了。


    我點點頭,剛要把目光轉向棺材李,瞎子忽然朝著一個方向努了努嘴。


    我又是一愣,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呆住了。


    祠堂本來就不大,此刻幾十號人聚集在一起,更顯得擁擠。


    而且因為村裏死了那麽些人,現在幾乎人人都腰裏紮著白孝帶,這使得祠堂中的氣氛顯得沉重中透著一股子詭異。


    我們昨天來的匆忙,而且家家關門閉戶,我們見到的村民並不多。


    然而,順著瞎子所指,我竟然看到好幾個熟悉的身影。


    其中最顯眼的,是角落裏兩個高瘦的男人。


    其中一個約莫五十來歲,隻穿了條大褲衩,站在那裏左顧右盼,神情顯得十分焦慮。


    另外一個則幹脆一絲不掛,完全就是光著的。


    這人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村民之一,而且不久前才見過他。


    確切的說,是見過他的屍體。


    他居然是麻杆老`二的兒子,那個叫麻小的男人。


    ‘大褲衩’就更不必說了,根本就是我進村後看見過好幾次的麻杆老`二!


    “你看那邊。”瞎子低聲說了一句。


    順著他的目光轉眼看向另一個方向,我心又是一蹦。


    那個最前排低著頭的老太太,不就是昨天才上吊死了的村長老婆!


    “我數過了,身上沒戴孝的總共是十一個人。這十一個當中,可能至少有九個不是人。”瞎子在我耳邊說道。


    我在人群中掃視一圈,果然又看到幾個‘人’的神情狀態明顯和其他人不一樣。


    我快速的思索了一下,緩步走到離這邊最近的兩個人身後。


    這兩人一個是年紀約莫五十多歲的婦女,另一個是個十四五的少年。


    兩人身上都沒戴孝,而且瘦骨嶙嶙,眼窩深陷,目光呆滯,像是幾天沒吃過飯一樣,隻是站在那裏垂著頭看自己的腳麵。


    我朝地上看了一眼,沒見到兩人的影子,心不由得就是一緊。


    回頭再看看角落裏的麻杆老`二,想起昨晚的經曆,我腦子裏猛然閃出一個想法。


    我右手暗暗捏了個法印,默念著法訣,把手朝那少年的肩膀搭去。


    然而,我根本碰不到少年,隻能是眼睜睜看著我的手穿透他的身體。


    那感覺就像是想要觸摸立體投影的影像卻碰觸不到一樣。


    我回到瞎子身邊,好半天都驚魂不定。


    “那娘倆也是鬼。”瞎子小聲說。


    我恍惚的點了點頭,“還不是普通的鬼,我碰不到她們。”


    “碰不到?”


    “嗯,現在不光碰不到,就連符咒法訣對他們也不起作用。”


    “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他們是亶鬼。”


    “亶鬼?是什麽?”


    我剛想解釋,村長忽然從外麵走了進來,徑直來到我們麵前。


    “幾位先生,昨晚休息的還好吧?”村長問道,口氣還和昨天一樣的客氣。


    可是不等我們回應,他就立刻又說道:


    “村裏不分晝夜,接二連三死人,我隻能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這樣大家也好相互有個照應。我這樣擅作主張,不會不妥當吧?”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也說不出旁的。


    村裏出了邪乎事,把村民全都聚集到一起,至少能起到穩定人心的作用。


    他這麽做似乎沒什麽不妥,可他卻哪裏知道,來到這裏的村民不光是活的,死的也都來了。


    關鍵還有一點,祠堂是用來祭祀奠念曆代先人的,尋常鬼魅是進不來的。


    現在鬼能進來,‘棺材李’也能進來……怕是全部人聚在一起也沒用了。


    就像瞎子說的,村子要大禍臨頭了……


    村長朝我抱了抱拳,用懇求的語氣說:


    “先生,麻小的死你也看見了,那孽障太喪心病狂了,它不光要人的命,還吃人啊!求求先生,盡快替我們除了它吧!”


    我恍惚了一下,下意識的向棺材李看去。


    可是沒等我轉過頭,村長就大聲說:


    “老大,老三,你們趕緊帶先生去麻杆老`二挖開的那個老墳,先生盡早除掉那孽障,咱就不用擔驚受怕了。”


    瞎子一聽就皺起了眉頭,張嘴想說什麽。


    我腦子裏突然像是劃過一道閃電,忙不迭上前一步攔了他一把。


    我朝祠堂外看了一眼,問村長:


    “那地方離這裏有多遠?”


    村長說:“倒是不遠,隻有五六裏路,隻是下著雨,山路不好走,還勞煩先生不辭辛苦了。”


    我心又是一動,剛想說話,村長的三兒子忽然指著司馬楠憨聲憨氣的說道:


    “爹,那路可不好走,還帶這個女的啊?她也是先生?”


    我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村長的神情,忽然感覺今天的情形有點不對勁。


    沒等我琢磨明白,村長就問我司馬楠有沒有同去的必要。


    我快速的想了想,轉眼和瞎子對了個眼色。


    瞎子是何等機靈的人物,從聽我順著村長的話往下接就知道我肯定有別的想法。


    眼珠轉了轉說:“她就別去了,我也不去了,留下照顧村民,免得再有閃失。”


    我朝村長點點頭,拉著瞎子走到一邊。


    “村長他們好像有點不對勁,什麽老墳裏的鬼,百分百是編瞎話,你還去幹嘛?”瞎子低聲問。


    “沒有墳,但可能有別的,還是得去一趟。”我回頭朝村長那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其他人可以不管,看好司馬楠。還有,小心點棺材李。”


    “棺材李?”


    我點頭,“他比其它那些鬼狠。不過你是不用怕,段四毛肯讓你來,你肯定死不了。”


    兩人又耳語了幾句,才又回到村長麵前。


    村長又跟我們客套囑托了幾句,忽然對一直跟在旁邊的包青山說:


    “你跟著一起去吧。”


    包青山答應一聲,沒多說什麽。


    不過,我卻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糾結不定。


    出了村頭,村長家的老大和老三帶路朝山裏走去。


    雨下得很大,以至於兩個人不挨到一起都聽不清彼此說話。


    跟著走了一段,我仔細看了看周遭的環境,不得不連著深呼吸,才能讓自己保持鎮定。


    這不是我們進山的那條路,但這條路我並不陌生。


    因為,昨天晚上我才剛剛走過一趟……


    包青山一路上都沒說話,隻是整個人裹在雨衣下麵,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約莫走了三四裏路,我看了一眼包青山,挨到郭森旁邊,隔著雨衣在他腰間輕輕拍了兩下。


    郭森扭過臉,看我的眼神有點疑惑。


    但是多年的從警經驗,使他有著敏銳的洞察力。


    見我斜眼看向前麵的老大和老三,眼珠微微轉動一下,立刻朝我點點頭,挨到另一側的毛隊長身邊去了。


    又走了一陣,不遠處出現一個山梁,我心裏沒來由的有些緊張起來。


    這裏我確實來過,這山梁我也見過。


    我現在可以肯定,那個被野豬咬死的警察,昨晚真的托夢給我。


    不管那真是夢,還是靈覺使然,他真的帶我來過這裏。


    朝山梁走近些,老大和老三突然停下了腳步。


    “先生,那老墳就在前麵的山崗子上,我們……我們就不過去了吧?”老大回過頭說道,似乎對所謂的老墳十分的畏懼。


    我看了看兩人身前不遠處的雜草窩子,點點頭,扭過臉朝郭森遞了個眼色。


    不等郭森反應過來,我猛地轉向山梁,大喊道:


    “山洞裏有鬼!”


    老大和老三急忙轉頭。


    我早就蓄勢待發,兩人轉頭的同時,我已經朝著最靠前的老三撲去,一個側身,肩膀狠狠撞在了他後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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