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潘穎從車上下來,我忍不住皺了皺眉,“你怎麽來了?”


    竇大寶撓撓頭,有點尷尬的說:“潘潘剛好在店裏……”


    我想讓他把人送走,可想想潘穎的性子……還是算了吧,這絕對是個看出殯不怕殯大的主,來都來了,她肯走才怪。


    我問竇大寶:“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回過頭見三爺爺正把符紙發給村民,我想了想,走過去把老憨拉到一邊。


    我說:“老憨叔,你也別犯愁了,等警方把案子辦完,回頭我跟上級匯報一下,按照實際情況給你爭取些補償。”


    “補償?公家能補償咱啊?”老憨揉了揉眼睛,有點不大相信。


    我‘鬼鬼祟祟’的向郭森看了一眼,轉回頭小聲說:


    “我不是在局裏當差嘛。”


    老憨雖然是實在人,卻也知道‘朝中有人好辦事’的道理,聞言感激的握住我的手,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我暗暗歎了口氣,說什麽補償,哪有部門會管這莫名其妙的災禍。說到底,老憨血本無歸,還是受我的牽累,過後我拿些錢出來賠給這老叔也是應該的。


    “老憨叔,我得跟你借點東西。”


    “啥借不借的,你要啥?”


    ……


    回到家,我從包裏拿出那個布包交給瞎子,說這應該就是老何說的陰靈活玉。


    劉瞎子打開布包一看,眼睛登時就直了,“我艸,禍禍,你這東西哪來的?”


    “幫人平事,事主給的報酬。”


    “你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嗎?”劉瞎子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看成色,少說也得六位數。”


    “呀,這鐲子可真漂亮,哪兒買的啊?”潘穎兩眼放光的盯著他手裏打開的布包。


    那是一個翠玉手鐲,是當初狄金蓮給我的報酬。


    狄金蓮做了近百年的鬼,這玉鐲是她的隨身飾物,所以老何一說明什麽是陰靈活玉,我就想到了這個鐲子。


    我對劉瞎子說,現在也別提什麽錢不錢了,趕緊幹活吧。


    他答應一聲,拿著鐲子進了屋。


    “福安,福安!”


    聽到喊聲,我忙轉身,就見老憨拿著根竹竿,把四隻大白鵝趕進了院裏。


    “哎呀,這鵝可真大!”潘穎好奇的跑了過去。


    “別過去!”


    我和竇大寶同時大叫,可還是晚了一步。


    她剛跑到跟前,一隻大白鵝就狠狠照她手背上啄了一下子。


    “媽呀!”潘穎一聲慘叫,眼淚嘩就下來了。


    老憨連忙揮著竹竿把鵝趕到了院子的一角。


    我斜了潘穎一眼,過去對老憨說:


    “老憨叔,謝謝啊。”


    “都是自家人,啥謝不謝的。”老憨把竹竿和一袋草料交給我,憨笑著看了看潘穎,背著手走了。


    見潘穎抱著手哭的稀裏嘩啦的,郭森和趙奇也忍俊不禁。


    竇大寶捧起她的手看了看,甕聲甕氣的說:


    “一看你就沒見過世麵,什麽不好惹,你惹那呆家夥幹什麽?”


    潘穎抹著眼淚說:


    “我就知道鵝肉好吃,哪知道它那麽凶啊?這隻鵝肯定有病,腦子不正常!”


    竇大寶嘿嘿奸笑:“不是它腦子有病,所有的鵝都一個樣,要不怎麽叫呆頭鵝呢?這玩意兒壓根就沒腦子,就是二愣子,誰都不怵,凶起來狗都怕它們。”


    一向不苟言笑的郭森忍不住笑著說:


    “我記得楊蕾剛進局裏那會兒,跟著去大劉海鄉辦案,也是看見這大頭鵝白生生的覺得好玩,跑過去逗弄,結果被兩隻鵝從鄉東頭一直追到西頭,最後躲進警車,車門硬是被這呆頭鵝啄出好幾個坑。”


    “徐禍禍,你弄這麽幾個壞家夥來幹嘛?”潘穎氣鼓鼓的問。


    “給你做燒鵝唄!”


    我撇撇嘴,轉眼看到房簷下的裹屍袋,不禁皺起了眉頭。


    郭森走過來說:“也就是上麵對你的印象分高,相信這事有內情,不然的話也不會同意我把屍體帶來這兒。你現在能給我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我先看看屍體。”


    我從包裏拿出手套,過去打開裹屍袋,看到屍體,不由得心中一凜。


    這果然就是那個沒腦袋的白袍子!


    我找了把剪刀,從袍子上麵剪下一塊兒。


    郭森張了張嘴,終究是沒阻止。


    “這人是誰啊?怎麽死的?”潘穎好奇的問。


    不等她湊過來,我就拉上了袋子,回過頭瞪了她一眼,“知不知道什麽叫好奇害死貓?”


    我是真搞不懂,這娘們兒到底是好奇心重還是缺心眼啊。


    我把從袍子上剪下的布片剪的粉碎,混進老憨帶來的草料裏,看了看時間,拿了兩瓶竇大寶帶來的白酒倒進草料,然後把拌好的草料倒在院角。


    四隻大鵝立刻爭相啄食起來,不大會兒的工夫,就都東倒西歪的栽了過去。


    我盯著裹屍袋看一會兒,轉過頭問郭森:


    “郭隊,是誰報警說我家裏埋著屍體的?”


    “報警的人用的是公用電話,沒有說自己的身份。我調取了接警的通話記錄,感覺……感覺報警的人說話有點奇怪。”


    “怎麽個意思?”我不解的看著他。


    郭森皺了皺眉,“怎麽說呢……我發現他說的每一個字,間隔時間都差不多……按照刑偵學來推斷,他說的話應該是事先背好的。”


    “報警的詞是背好的……”趙奇挑起一邊的眉毛看著我,“這就有點意思了。”


    我點點頭,“先不說屍體是什麽時候埋的,光那坑就接近兩米深,別說屍體已經僵化沒有腐爛跡象,就算爛透了,埋的那麽深,都不會有人聞到屍臭。”


    郭森目光一閃:“你的意思是說,報警的人有可能是參與埋屍的人?”


    “最起碼他知道內情,知道某人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麽。”我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那家夥總算還有良知,報警是想阻止某人達到目的。”


    趙奇搓了搓腦門,問:


    “你說的某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煉製邪物。”


    郭森和趙奇對視一眼,都沒再說話。


    我拿過竇大寶帶來的柳條,幾根一股擰在一起,用黃符裹了插在院子的各個角落。


    剛做完這些,就見劉瞎子捧著羅盤從屋裏走了出來。


    見他臉色不對,我忙問:“那玉不能用?”


    他搖搖頭,“玉已經埋下去了,的確管用。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怎麽不對勁了?”


    “說不上來。”劉瞎子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吐著煙說:


    “造下這凶局的人應該是謀劃很久了,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百鬼葬身地,血獄凶煞局,顧名思義,這裏曾經葬送過百鬼。造局的人是怎麽弄來那麽多鬼,令它們葬身在這裏的?”


    聽他一說,我心裏猛地一激靈,腦門上汗都下來了。


    “你想到什麽了?”劉瞎子見狀問道。


    我抹了把冷汗,低聲說:


    “這件事可能是顧羊倌搞的鬼。”


    我把桑嵐被配冥婚、我和她見到院子裏聚集了百十號鬼的事說了出來。


    劉瞎子聽完,臉色陰沉的可怕,說:


    “這事讓我再好好理一下,先把今晚應付過去再說。”


    傍晚,我去了三爺爺家一趟,問他是不是通知了所有人晚上不要出門。


    三爺爺點點頭,低聲說村裏的人都不傻,白天老憨家的鴨子出事,多數村民都看出來了,那些鴨子根本就是被河裏的魚給咬死的。私下都議論說,咱村裏這是鬧了邪物了。再看公安都給老百姓發符紙了,誰還敢出門啊?那不是找死嘛。


    回到家,我又向郭森等人交代了一番。


    見潘穎在旁邊一臉好奇,甚至還帶著興奮,我哭笑不得。


    我說:“今天晚上要麵臨的凶險不是你能想到的,你不是董家莊的人,現在走還來得及,就別跟著瞎摻和了。”


    這貨的耳朵又開啟了自動關閉模式,對我的話隻當沒聽見,忽閃著大眼睛看著我,小聲問:


    “要不要打電話把桑半仙請來?她發起威來可牛叉著呢。”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桑嵐。狠狠瞪了她一眼,讓她消停點,叮囑竇大寶晚上照顧好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我們幾個男的在屋簷下對著抽煙,誰都沒有說話的勁頭。


    潘穎在院子裏背著手晃悠,走到那幾隻大白鵝跟前,抬起腳朝其中一隻瞄了瞄,卻又放下腳,悻然的說:


    “姑奶奶從來不幹趁鵝之威的事,咱們的恩怨事後我再好好跟你算。”


    她顛顛的跑到我跟前,問:“你把這些呆頭鵝灌醉幹什麽?”


    我說:“越是愣的人,喝了酒就越愣,鵝也是一樣。今晚上能不能對付那家夥,保不齊還得指望這四隻呆頭鵝呢。”


    竇大寶說:“潘潘,這事不是鬧著玩的,等會兒你可得小心著點,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


    “有沒有那麽嚴重?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啊?”


    竇大寶壓低了聲音說:


    “你難道沒發現,今天晚上有點太安靜了嗎?”


    潘穎一怔,隨即露出了悚然的表情。


    竇大寶說的沒錯,今晚實在是太安靜了,天黑下來以後,不光家家戶戶沒有人聲,就連村裏的看家狗都不叫了,村頭村尾也聽不到蛙啼蟲鳴的聲音……


    潘穎咽了口唾沫,剛想說什麽,一陣奇怪的聲響從外麵傳來,打破了深夜的寧靜。


    “庫哧…庫哧…庫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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