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想過要強求布桐重新接受江詠儀,可是布桐現在的反應,卻跟他認知裏的布桐大相徑庭。


    從前他的妹妹,心軟得一塌糊塗,善良得一塌糊塗,麵對這件事,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副反應。


    是因為跟厲景琛在一起久了,所以變成了這樣?


    這樣的轉變,對她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哥,你怎麽能這麽說厲景琛呢?我覺得我隻是在成長,成長不就是從痛哭流涕到忍住眼淚的過程嗎?我不冷靜地去麵對這件事,還能怎麽辦?你真的想讓我去質問她為什麽不要我,哭著上演《媽媽再愛我一次》嗎?”布桐輕輕搖了搖頭,“我做不到……”


    江擇一將她摟進了懷裏,“桐桐,哥哥是你的避風港,你不需要自己一個人扛,你甚至不需要堅強。”


    “哥,我知道你疼我,我一直都很依賴你的啊,可是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咱們以後都不要提起那個人了。”


    江擇一沒有再多說什麽,眸光漸深,抱著她的雙手,漸漸緊握成拳。


    ……


    “砰!”的一聲,書房的門被人大力推開。


    坐在書桌後忙碌的厲景琛不悅地蹙了蹙眉,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正怒氣衝衝走進來的江擇一。


    “厲景琛,我是讓你安慰我妹,別讓她太難過,結果你跟她說的都是些什麽,你直接讓她變得冷血六親不認對嗎?她現在的樣子,跟她母親有什麽區別!”


    厲景琛看了看敞開的門,沉聲道,“你嚷什麽?生怕布桐聽不見是嗎?”


    江擇一這才察覺自己情緒過於激動,轉身去關上門,重新回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冷然道,“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妹妹嫁給你,不是要變成跟你或者跟她母親一樣冷血的人。”


    厲景琛合上麵前的文件,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包煙,摸出一根,咬在唇間。


    “啪嗒”一聲,打火機燃起一簇火光,厲景琛剛想點煙,像是想起了什麽,猶豫了一下,收起打火機,把煙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靜默片刻後,男人才壓下心底的焦躁,緩聲開口道,“布桐出事的時候,你不在國內,你隻知道他們一家三口遇上了泥石流,對吧?”


    江擇一冷冷地看著他,“你想說什麽?”


    “爺爺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前因後果,沒跟你說過你姑姑沒死,更沒跟你說過布桐經曆了什麽,所以你覺得你姑姑拋棄布桐這件事,隻不過是她犯的一個小錯,既然她願意悔過,布桐應該給她一個機會原諒她,對吧?”


    “難道不是這樣嗎?布桐這麽重視親情,她會願意再次擁有媽媽的。”


    厲景琛冷笑一聲,漠然道,“現在我告訴你,布桐在那場災難中撞傷了頭,失明過,再加上她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拋棄,根本接受不了,沒有絲毫的求生意識,做完手術後昏迷了半個月才醒來。”


    江擇一震驚地瞪大了雙眼,“我從來不知道這些……怎麽會是這樣……”


    “她醒來的時候,就失憶了,記憶停留在她跟著爸爸媽媽開車出去玩,她最開心的那一刻,忘記了後麵的意外,忘記了她被媽媽拋棄。”


    江擇一木訥地點了點頭,“對,我收到消息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布桐已經出院了,她忘記了發生過什麽,隻知道爸爸媽媽死了,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是你還有不知道的,”厲景琛閉了閉眼,低沉的嗓音染上了一抹痛色,“當時她的腦子裏,淤血其實沒清幹淨,原本是要等恢複一段時間,再繼續做下一次手術的,可是因為他失憶了,爺爺猶豫了,怕她萬一再次手術的時候,又會想起一切,加上手術的風險很大,爺爺就讓醫生仔細診斷,確定淤血對布桐今後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後,就放棄了手術。”


    “……你的意思是說,布桐的腦子裏,現在還有淤血存在?”


    “不然你以為為什麽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不能讓布桐受刺激,嗯?淤血雖然不影響她的生活,但是位置很靠近中樞神經,所以她根本不能受刺激,一旦受了刺激,很有可能會想起一切。


    所以爺爺不讓她思念爸爸媽媽,不讓她回憶,爺爺做了那麽多努力想要布桐忘記一切,平安快樂地活著,現在就因為江詠儀一句良心發現,我就要把布桐推到她麵前,讓布桐承擔這樣的風險?


    你覺得讓布桐給江詠儀相處,接受她,才是那個你熟悉的單純善良的布桐,對吧?好,可萬一布桐想起一切呢?她14歲那年曾經經曆過的痛苦和絕望會重新席卷而來,當年連爺爺都勸不了她,現在爺爺躺在床上醒不過來,你覺得還能有誰可以安撫她嗎?


    如果你覺得你能,那你盡管帶布桐去見江詠儀,上演一場感人肺腑的母女大團圓,但是江擇一我告訴你,萬一有個萬一,萬一布桐記起了一切,並且跟當年一樣無法承受,這個後果,你承擔不起。”


    江擇一失控地搖著頭,“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切,更不知道布桐當年承受了這麽多……”


    男人幽深冷沉的眼底迸射出寒意,“現在你知道了,你還覺得,我不應該讓布桐狠下心來快刀斬亂麻,對江詠儀決絕嗎?布桐願意聽我的話最好,就算不聽,我也會強製不讓她們接觸,因為江詠儀的出現,已經給布桐帶來刺激了,我絕不允許她再因為這個人受到第二次的傷害,我看在你的麵子上,才沒對江詠儀做什麽,但如果她還不滾,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江擇一看著麵前這個強硬冷酷的男人,越來越覺得哪裏不對,“可是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這些事情,連我和澈哥都不知道,難道是爺爺告訴你的?”


    厲景琛沉思了一下,緩聲開口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江擇一不解地看著他,“你這話什麽意思?我應該記得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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