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頓時噎了一下,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隻顫抖著手指,既憤怒又羞愧地指著薄寒池,怒斥道:“你,你……”


    一旁的薄喻嚇了一大跳,連忙湊到老夫人身邊。


    她一邊小心翼翼地幫她順氣,一邊不著痕跡地勸慰道:“媽,阿池是您跟爸一手帶大的,他的性子怎麽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的。”


    “別的我不知道,但這幾年爸爸過世之後,阿池的努力我是親眼看到的,說句不中聽的話,我們薄家要是沒有阿池,說不定早就……”


    早就在五年前爸爸過世的時候,徹底分崩離析了!


    我們薄家,又怎麽可能持續到現在?而且還是以一種強勢的姿態存在著。


    薄喻無奈地輕笑一聲,又繼續說道:“媽,我記得阿池小的時候,您是最疼愛他的,每次我跟他發生爭執的時候,您都要我讓著他。”


    “不如這一次,您就讓著他好了。”


    老夫人愣了愣,眼神有些迷糊,如果是別家的丫頭,她一定不會阻攔,可那是宋家……老夫人垂了垂眸,藏在被窩裏幹枯的手指用力蜷曲。


    事實上,跟薄寒池的那個五年約定,不過是蘇沁的緩兵之計。


    自始至終,她都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


    見母親一直沉默著,薄喻不由得皺起眉,忍不住繼續說道:“媽……”


    “小喻,你不用再說了,奶奶的意思我大概是懂了。”


    薄寒池勾起唇,似笑非笑地說道。


    老夫人心裏咯噔一聲,對上那一雙幽邃的黑眸,總覺得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


    她斂了斂眸色,緩了一口氣說道:“好,我答應你,你希望薑家怎麽做?”


    “奶奶,如果連這點事情都需要我來教,那麽薑家的存在也就沒什麽意義了,不如……”薄寒池冷然地挑眉,眼底閃過一抹狠戾。


    “夠了!”老夫人的臉色瞬間冷下來,“阿池,這件事情我會讓薑家給你一個交代,你走吧!”


    “小喻,北煬,你們也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說完,她疲憊地閉上眼睛。


    薄寒池勾了勾唇,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背影挺得筆直的。


    薄喻撇撇嘴,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也起走出去。


    倒是範北煬落在了後麵,他看著躺在床上、神色疲倦的蘇沁,眼底閃過心疼,可,他什麽也不能說,就連勸慰的話也不能說。


    範北煬無聲地搖搖頭,在心裏微微歎氣,然後轉身打算離開。


    “北煬,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自私?”


    他剛邁開腳步,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範北煬愣了一下,背脊瞬間繃得緊緊的,眼底深處有一抹灼灼的流光閃過。


    良久,範北煬轉過身去,安靜地注視著那一雙同樣滄桑的眼睛。


    “阿沁,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為什麽你還是放不下呢?”


    “你讓我怎麽放下?”蘇沁自嘲地笑了笑,“北煬,我也想放下,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以為我不想放下嗎?可,可我就是放不下。”


    “我隻要一想到他心裏喜歡的是那個女人,即使到死,他也還念著她的名字,他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也忘了我,可唯獨不忘她。”


    “北煬,你知道我心裏有多恨嗎?”


    範北煬沉默了。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不願讓眼前這個女人看到他眼底的痛苦。


    “阿沁,那你告訴我,你要怎麽樣才能放下這個執念?你要怎麽樣才能忘記他帶給你的痛苦?其實,你有沒有想過,跟她比起來,你應該更幸福,至少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跟他生活在一起。”


    “在所有人的眼裏,你才是他的夫人,是薄家的當家主母。”


    看著眼前為愛執著了一輩子的女人,範北煬隻覺得胸口堵得慌。


    又有誰知道,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他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然後他終生不娶,隻為能默默地守護她一輩子。


    “阿沁,你又何必這樣執著下去?當年方瑜難產,你就真的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你,連你也怪我?”


    “我不是怪你,我隻是……”範北煬噎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蘇沁忽地笑了,淚水順著眼角淌下去,“你走吧!以後再不要來了。”


    “阿沁……”


    “北煬,你說的沒錯,我這人是挺自私的,折磨了他大半輩子不說,也折磨了你,在我們幾個人當中,你是最無辜的。”


    ……


    範北煬走出來之後,立刻帶上自己唯一的徒弟曉東離開了薄宅。


    往後餘生,他再也不會踏足半步。


    “師父,你可以哭了?”看到師父眼角閃著的淚花,張曉東好奇地問道。


    範北煬深吸一口氣,也沒有伸手擦掉,隻淡淡地說道:“曉東,你記住了,這輩子都不要對女人動心,這女人的心太難懂了。”


    “我記住了,師父。”


    ……


    回到薄公館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多了,他站在房門口緩了好一會兒,一直到身上沒有一絲寒氣,這才推門走進去。


    床上的女孩兒睡得一點都不踏實,她好像做夢了,纖眉緊緊地擰在一起,雙手也用力地攢著被角,身體更是繃得緊緊的。


    “不要,不要……”


    她拚命地搖著頭,光潔的額頭有細密的汗水滲出來,幾縷發梢被打濕了。


    薄寒池不由得蹙起眉,俯身,用力地抱住她,柔聲安撫道:“阿黎,不要害怕,沒事的,沒事的……”


    漸漸的,懷裏女孩兒緊繃的身體變得柔軟,眉頭也舒緩開。


    感受著她的變化,薄寒池斂了斂心神,一雙幽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地瞧著她。


    阿黎做噩夢了。


    一個很可怕的噩夢,她夢到梁蓉,倒在血泊裏的梁蓉,她渾身是血地站起來,拖著一條連骨頭都露了出來的斷腿,一步,一步地朝她走過去。


    她拚命地跑著。


    可,不管她跑得有多快,梁蓉一直跟在她身後半米的地方,怎麽都甩不掉。


    梁蓉的聲音更是想魔咒一般,不停地在她耳邊響起:“你還我命來,你還我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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