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趕來的時候,就看到兩人守在病房外,有點劍拔弩張的感覺。


    蘇德的臉色很難看,聞傾倒還平靜。


    這兩人,又吵架了。


    她感覺,這兩人最近的吵架,與從前比,真的是頻率多了好多。


    “蘇靜都這樣了,你們倆能別吵了麽?”沈燕上前一步。


    “沈燕,你來了,麻煩你了。”蘇德堆著笑。


    沈燕搖搖頭,“不用這麽說,靜靜這孩子,也真是可憐。”


    沈燕透過透明的窗口看著躺在裏麵的蘇靜。


    可不是?


    聞傾就想想,就覺得眼眶很熱,想到蘇靜那隻看得見絕望的未來,聞傾真是心如刀絞,她真是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了。


    “是啊,她都已經很可憐了,我們更要有勇氣才行啊。”蘇德安慰著兩個因為蘇靜而倍感失落的兩個母親。


    “你們有事就去忙吧,我在這邊守著就好,這裏還有醫生跟護士在,沒什麽大事的,有大事,我會給你們打電話。”沈燕說道。


    聞傾還不肯走,但是最終被蘇德給帶走了。


    兩人走後,沈燕歎口氣,貼在玻璃床上,看著腦袋被紗布給纏的白白的,又開始心疼了。


    聞傾被蘇德拉著去停車場,聞傾用力的甩開蘇德手,“好了,靜靜這樣,我不想離得太遠,你要是想談,我們就在附近茶樓找一個地方就好了。”


    聞傾的語氣很冷,但是還算平靜。


    蘇德也聽進去了。


    兩人從停車場出來,在醫院的附近找了一家茶樓,要了一個小包廂。


    *


    蘇靜被毀容這件事,童欣樂下班的時候,邵正謙過去接她,才把這個悲劇告訴了她。


    王啟的母親已經被警方給控製了起來,王父一天都在為老伴的事情奔波,好好的一家三口,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那個老頭子真的是很可憐。


    童欣樂發現了,這件事的受害者是蘇靜,但是邵正謙同情的對象卻是王家的二老。


    王啟是真沒什麽值得好同情的,他闖紅燈,違反了交通法則,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個教訓是慘痛的。


    可王家的二老真的是無辜的。


    王啟沒了這件事,在福利院的王家爺爺,好像身體都變壞了。


    這件事,對王家的打擊,不可謂不是滅頂的。


    當然,對蘇靜來說,也是滅頂的。


    童欣樂真是沒想到,一場喜歡,造成的結局竟然是這樣的。


    “好了,你也別想太多,這件事,總歸是有它自己的發展的,咱們是不是要去醫院看看蘇靜啊?”童欣樂問。


    已經有同學在群裏說這件事了。


    當然,他們的那些同學,也很知趣的,這件事就沒讓他們的邵班大人組織了。


    就幾個還在青雲市,沒有走的同學自發組織了下,約了個時間去醫院探望。


    邵正謙開車,他們一起回了家。


    到了中樓,主樓的管家正好在外麵,攔下他們的車,“五小姐,五姑爺,老爺跟夫人說今天在主樓用晚餐。”


    “好啊,那就謝謝了。”童欣樂笑著說,然後把剛才經過在鹵鴨店買的一隻鹵鴨拿出來,“下班買的,拿到主樓去添菜,我婆婆已經在主樓了嗎?”


    “沈夫人午飯前就出門了,好像到現在都沒回來。”


    兩人:“……”


    邵正謙將車停好,兩人心照不宣的知道這沈燕是去了哪兒。


    蘇靜出事,這沈燕自然是去醫院照顧了,又是這樣慘,怕是沈燕對她的心疼,又跑出來了吧。


    兩人都沒說什麽。


    進屋後,暢姐兒剛好從樓上下來,手裏是邵彬的一籃子衣服。


    “彬彬都洗過澡了?”童欣樂問。


    “嗯,今天下午,幼兒園有個接力賽,小彬彬參加了,出汗了,我就先幫他洗澡了。”暢姐兒說。


    “好,辛苦你了。”


    “不會,五小姐,我先去洗衣服了,小彬彬去主樓那邊了。”


    “嗯,我知道了。”


    童欣樂說著就去樓上換衣服。


    邵正謙也緊跟著進來換。


    “你不去醫院把媽給接回來?”童欣樂問著。


    “她喜歡待就讓她待在那兒好了。”邵正謙的口氣不是很好。


    “你也要理解她,女人生孩子的時候,不是那麽容易的,哪怕蘇靜跟她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卻真實的是從她的肚子裏出來的,她會心疼她,也是應該的。”


    童欣樂再次安慰著。


    邵正謙卻把話題轉向了另一邊,“那老婆,當年你生彬彬的時候,真是辛苦你了。”


    邵正謙是醫生,自然懂得女人生孩子的不易。


    這也是他為什麽不想童欣樂再來一次的理由,但是,他這內心裏又是渴望跟童欣樂一起感受下孩子從孕育到出生的過程。


    “那倒不是都辛苦,孩子生出來的過程,我們也是蠻期待的,是他的出現,改變了女人的身份,讓一個女人,從一個孩子變成了媽媽,從以前不懂得承擔責任到懂得如何承擔責任,這種感受,沒有當媽媽的話,是不會理解的。”


    “嗯。”


    邵正謙摸了摸她的頭,俯身在她耳邊,“那,咱們要不要再幫小彬彬來一個妹妹?”


    童欣樂愣了下,頓時臉蛋爆紅,“你想要再生了嗎?”


    之前,別人不管怎麽催,這人都紋絲不動啊。


    “嗯,隻要你不覺得太辛苦,咱們還是早點生吧。”邵正謙點點頭。


    “可蘇德那邊……”


    “他那邊不是問題,沒有任何問題,相信我。”邵正謙是真沒想到,在他還沒有開始動手,蘇德一家人就已經遭受了這麽多的打擊。


    邵正謙俯身過來,想要親吻童欣樂的粉唇。


    童欣樂想到一會兒要去主樓,要是在這之前,被別人發覺什麽就不太好了,她伸手推開邵正謙,“別鬧了,大白天的,你趕緊給媽打個電話,讓司機去接她回來了。”


    童欣樂拿了衣服,去衣帽間更換。


    邵正謙沒有偷到香,人都跑了,隻能作罷。


    可他沒給沈燕打電話,他直接拿了家居服,就在房間裏換了起來。


    他給自己半年的時間,也就是說,蘇德隻有半年這樣的日子可以過了,到時候,沈燕看清楚了蘇德的嘴臉,就不會去犯傻了。


    主樓那邊派人過來叫吃飯,沈燕都沒有回來,童欣樂就知道,邵正謙是真得又生沈燕的氣了。


    她也不好跟他說什麽了。


    到了主樓,就說沈燕在外麵有點事忙,會吃了晚飯回來,童啟發跟楊瑞婷就不問了。


    吃過飯後,邵彬在主樓玩了一會兒,童欣樂跟邵正謙也在主樓陪著童鴻理說話,邵正謙順便幫童鴻理的身體做了一個檢查。


    童鴻理說,“這都早春了,你們都穿兩件了,我這老頭子還怕冷的很,你看穿這麽多。”


    童欣樂定睛瞧了一下,童鴻理是穿的比較多,比那些經常在外麵活動的老年人也要多,童欣樂擔心童鴻理想太多,就寬慰著童鴻理,“沒關係的,爺爺,您這是天天在家裏待著罷了,您這畢竟是才經曆了大手術,不能經常做運動,等到夏季到來的時候,您適當的出去活動活動,就會好了。”


    童鴻理笑,“嗯,我也不擔心,人老了,這身體差了,很正常的。”


    童欣樂不滿,“爺爺,您看看您,好端端的,又開始說這些了。”


    童鴻理嚴肅臉,“好好好,爺爺不說了。”


    童鴻理心裏想的是,這身體老了,不是說不說了,就可以改變的。


    他自己清楚的很,他這是老了,身體各方麵都在衰老,器官也是一樣的,會有這種感覺也是正常的。


    邵正謙看了一眼陳曉舟,陳曉舟倒是蠻坦然的。


    在醫院工作,老年人的身體衰老最明顯的特征之一,就是抵禦寒冷的能力降低。


    大熱的天氣裏,他們都不能吹空調,甚至還穿著長袖的衣服,有些身體更不好的,還要穿上兩件呢。


    這些都是正常的表現。


    童鴻理今年九十歲了。


    那可是他的大壽啊。


    全家人都會給他好好的辦一辦的。


    九十歲,也算是高齡了。


    師徒倆交換了眼神後,也沒說什麽,這隻是衰老的一個特征,衰老的過程還是比較緩慢的,照料的好,童鴻理活到一百歲,也是沒什麽問題的。


    當然,這種事也是說不準的。


    有些老年人,一旦開始感覺到冷了,那衰老的速度更快了,兩三年就去了也是有可能的。


    童欣樂不傻,邵正謙凝重的表情,她也是看在了眼裏的,不過,她沒說什麽。


    她知道人生老病死很正常。


    所以,她陪著童鴻理說了比較長時間的話,直到邵彬的睡覺時間到了,他們才帶著童彬回到了中樓。


    她現在也理解了童啟發跟楊瑞婷,他們為什麽想要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現在他們一家人的生活方式也是非常好的,如果將來真的有什麽變故,回想這段大家在一起的時光,也是沒有遺憾的。


    兩人到家後,沈燕已經回來了,她在客廳發著呆。


    童欣樂知道沈燕心情不好,情緒也非常的低落,可是她今天也沒什麽心情安慰沈燕什麽,“媽,你回來了?吃過飯了嗎?我讓容嬸幫你煮完麵條。”


    “不用了,我在外麵吃過了。”沈燕搖頭拒絕了。


    童欣樂點點頭,“那時間不早了,媽,你早點睡。”


    童欣樂回了房間。


    邵正謙很快就進來了,童欣樂將頭發包了起來,準備去洗澡,“你怎麽這麽快就進來了?不陪媽多聊聊天。”


    “有什麽好聊的,蘇靜的事情,我沒什麽興趣的。”邵正謙直接說道。


    “你呀。”童欣樂不知道說他什麽好。


    “要不要泡澡?我幫你放水?”邵正謙主動問著。


    “不用了,我衝下就可以了。”童欣樂搖頭,進浴室之前,童欣樂忽然轉了個身子,“爺爺的身體,是不是開始不行了?”


    邵正謙知道她會問,剛才沒問,無非是看到沈燕在客廳裏。


    “我隻能說,爺爺的身體是正常的衰老,有些老人的衰老的速度很快,兩三年,有的衰老速度很慢,八九年都是有的,別擔心,不管發生什麽,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一起麵對。”


    “嗯,我想說的是,以後,咱們要去主樓多蹭蹭飯了。”童欣樂倒是可以理解的。


    邵正謙就知道童欣樂懂事的很。


    “好,那以後,咱們一家就厚臉皮點。”邵正謙同意的說道。


    “嗯,我去洗澡了。”


    童欣樂拿了衣服進浴室,邵正謙還是去看了下沈燕。


    沈燕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走過去,坐在沈燕的旁邊,“蘇靜醒了?”


    “嗯,她完全接受不過來,她現在的樣子。”沈燕腦子裏想的還是蘇靜醒來,那激動的模樣,是醫生過來給她打了鎮定劑,這人才好的。


    “一時接受不過來是正常的。”邵正謙說道。


    “嗯,我也知道,可是她還那麽年輕,又是女孩子,我聽護士說,她就算將來做整容手術,那效果也不是太好。”


    “整容這塊領域,我還真沒涉及過,所以,能給的建議不多。”邵正謙的語氣算是比較涼薄了。


    “嗯,我知道。”


    邵正謙看了沈燕一眼,“事情既然都發生了,不管怎樣都要麵對的,你也不要太往心裏去。”


    “正謙,我沒有往心裏去,我就是覺得蘇家太倒黴了,也不知道……”


    “王啟家也是家破人亡,他們又該往哪兒說呢?”邵正謙反問。


    沈燕也知道,她理解王啟的母親沒了兒子,想要為兒子討回一個公道。


    但是,王啟家的悲劇,蘇靜卻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沈燕這心裏,還是有些過不去,她是站在蘇靜這邊的。


    “王啟喜歡蘇靜,喜歡了很多年,蘇靜後來還答應過王啟,他們交往的時間不多,但是確實是交往過的。”邵正謙在幫沈燕理清蘇靜跟王啟之間的恩怨。


    以他的角度,蘇靜在這件事裏,並不是無辜的。


    “那天晚上,蘇靜跟王啟到底說了什麽,隻有他們倆知道,王啟到底有沒有被她刺激到,也隻有他們倆自己知道,所以這件事,蘇靜到底是不是無辜的,我們誰都沒法判定的。”


    沈燕抬頭看了邵正謙一眼,“好的,正謙,我知道了,你早點去休息吧。”


    “媽,不要對蘇德一家太上心,他們一家人到底為何會有今天的結局,不一定就是無辜的。”邵正謙提醒道。


    有些話,他還不能挑明了說。


    沈燕:“……”


    *


    醫院不讓人守夜,聞傾也就不能留下來,隻好先回了家。


    蘇德也跟著回家了,他今天不打算去夢娜那邊了。


    哪怕夢娜的身體有些不舒服,他拜托了李嬸好好照顧夢娜。


    離婚的事情,聞傾隻是鬆了口,但是她這想法還沒有鬆。


    她一時的妥協,不過是因為掛心蘇靜。


    蘇靜的遭遇,也讓他這個當爸爸的心痛,但是事情發生了,他們隻能麵對。


    現在的科技這麽發達,等蘇靜的身體恢複了,可以做整容手術,以後的生活所受的影響也不會太大。


    “聞傾——”


    “我累了,早點休息吧。”聞傾一副非常抗拒的模樣,她不想跟蘇德說話。


    蘇德看著她,“我是想說,市一院的醫療水準不一定是最好的,你看,咱們要不要送蘇靜去京城看看?”


    “去京城?你現在的這種情況,可以離開青雲市嗎?你不怕你不在,夢娜跟她肚子裏的孩子得不到好的照顧嗎?”聞傾反問。


    “現在對我來說,蘇靜跟你才是最重要的,醫生不是說了嗎,到時候也是可以做整形手術的,我們到時候把靜靜送到h國去,那兒的整形手術是國際一流的。”


    聞傾點點頭,事情到這個地步了,也隻能如此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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