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之前,神兵城。


    夜幕降臨的時分,男扮女裝的晉連城在酒樓之中吃過晚飯之後,右手持傘,擋著左臂,離開了酒樓。


    自己騎著馬到醫館去接拓跋嚴和小蓮花回家的小星兒,一路上一直叫小蓮花“蓮花小妹”,小蓮花好生氣,到了玄冥山下之後,張口叫了一聲“小星兒姐姐”!


    小星兒眨了眨眼睛,捏了捏小蓮花粉嫩嫩的小臉:“你看哥哥哪裏像姐姐?”


    “那你看我哪裏像妹妹?”小蓮花皺著小眉頭反問。


    小星兒認真打量了一下小蓮花粉雕玉琢的小臉,嘿嘿一笑說:“哪裏都像啊!”


    “我不管!反正你要叫我妹妹,那我以後都叫你姐姐!”小蓮花瞪著小星兒說,“是你先叫的!”


    “這樣的話……”小星兒揉搓了一下小蓮花的小臉,“行啊!我不介意,你叫我姐姐吧!小星兒姐姐聽著蠻好聽的嘛!”


    拓跋嚴扶額:“小弟,你真覺得好聽?”


    “隻是個名字而已,開心就好啦!大哥要是想叫我小妹的話,也行。”小星兒笑嘻嘻地說。


    拓跋嚴揉了一下小星兒的腦袋,微微一笑說:“小弟你開心就好。”


    小蓮花皺巴著小臉看著小星兒,一副這個哥哥腦子是不是有問題的樣子……


    回到家中,拓跋嚴帶著兩個孩子去蕭源啟和寧如煙那裏吃晚飯,見到小月兒的時候,吃貨小月兒已經在開心地啃雞腿了,看到拓跋嚴和小星兒回來,甜甜地叫著:“大哥,二哥。”又對小蓮花叫了一聲:“小蓮花姐姐。”這個絕對是小星兒教他的。


    齊玉嬋帶著孩子去洗手,過來吃飯,小星兒落座,問了一句:“大伯母,大伯呢?”


    “他有事出去了,我們先吃。”齊玉嬋笑意溫柔地說。


    此時蕭月笙的確是有事出去了,因為他一天之內連續接到數次稟報,城中出現了一些異常的情況。


    有一戶人家丟了兩個大饅頭,有一個老婦人隔壁鄰居每天都會去幫她打水的姑娘今天沒出現,她過去找,發現那個姑娘暈倒了,頭發被人剃光了,有個長得高高壯壯的姑娘說她丟了一條綠色的新裙子,還有一個姑娘說,她丟了一把剛買的傘。


    這些事情,本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丟的也都不是多重要的東西,神兵城的百姓現在過得很富裕,不至於因為家裏丟了兩個饅頭著急上火,但他們還是第一時間上報給了城主府,因為這是蕭月笙要求過的。家裏的大小事,尤其是失竊,即便是丟了一根針,也要向城主府稟報。


    因為現在這個時期,神兵城治安十分良好,沒有窮人,沒有盜賊的情況下,這種偷小東西的,就是不正常的情況。


    而這一天收到的這些信息,綜合到一起,足夠蕭月笙想到,有一個人混進了神兵城,需要用別人的頭發,需要一條寬大的裙子,需要兩個饅頭來做某種偽裝,需要專門偷一把傘來遮住某個地方,第一,這個人應該是光頭,第二,這個人是要男扮女裝,並且身體某個部位,可能有殘缺。


    於是,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晉連城來了!


    而蕭月笙想要查到一個穿著綠裙子,撐著傘的人在城中何處出現,其實很容易。


    所以,當晉連城自以為隱蔽地躲在酒樓裏麵,看著小星兒和小蓮花從下方經過的時候,他所發現的跟著小星兒一起出現的幾個暗衛,其中一個,就是蕭月笙。


    晉連城在夜色之中離開了北城大街,到了無人的地方,就開始用輕功,快速地往東城而去。


    回到東山頂上的東王府,晉連城進了上官淩的院子,扔了手中的傘,扯掉頭上粘著的假發,露出了一顆光禿禿的腦袋。


    晉連城還沒把身上的綠裙子給脫掉,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熟悉的戲謔,叫了他一聲:“小晉。”


    月光皎潔,照在晉連城的光頭上,很亮,他的臉色跟被雷劈了一樣,下意識想跑,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有多滑稽,不想讓蕭月笙看見,給蕭月笙更多的取笑他的機會!


    “小晉,轉過來給哥哥看看唄!”蕭月笙已經到了附近,看著晉連城語帶笑意地說,“你來了神兵城,怎麽都不去找我?我們有段日子沒見了。”


    聽到蕭月笙的話,晉連城飛身而起,眨眼的功夫就從蕭月笙麵前失去了蹤影。


    蕭月笙輕哼了一聲,很快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在空著的東王府裏麵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晉連城一直在躲,但是不管他跑到哪裏,蕭月笙都會很快追上去。


    晉連城現在的實力事實上是比蕭月笙強的,但是隻論輕功的話,蕭月笙的速度並不在晉連城之下。


    一刻鍾之後,晉連城聽到身後傳來蕭月笙的聲音:“小晉,你掉了一個饅頭哎!”


    晉連城當時剛剛落在一個房頂上,聽到這話,一個趔趄差點栽下去!伸手從衣服裏麵拿出另外一個饅頭,朝著後麵蕭月笙所在的方向砸了過去:“蕭月兒你給我滾!”


    蕭月笙不偏不倚地接住了,一邊追過來,一邊大聲說:“小晉!你的兩個饅頭哥哥幫你拿著了,你要吃嗎?”


    晉連城氣急敗壞地吼了一聲:“蕭月兒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蕭月笙冷笑:“我隻是想跟你敘敘舊,你跑什麽?”


    晉連城當然要跑!因為他現在不僅是光頭斷臂,他還易容成了女人的樣子,穿著一條難看的綠裙子!他不想被蕭月笙看到!


    “小晉,你是不是害羞了?其實沒事,這種事我也幹過,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吧,哥哥不會笑話你的,停下來,咱們好好聊聊。”蕭月笙追著晉連城說。


    “鬼才信你!”晉連城一邊說著,跑得更快了,出了東王府,往山下狂奔,發現有一個隱蔽的山洞,就衝了進去!


    晉連城進到山洞裏麵,黑漆漆的一片,他捂著胸口,舒了一口氣,暗罵了一句:“該死的蕭月兒!”


    下一刻,山洞入口處響起了一道對晉連城來說,陰魂不散的聲音:“小晉,罵人是不對的,哥哥進來找你嘍。”


    蕭月笙手中拿著兩個大饅頭,往山洞裏麵走,走到半路,一道剛猛的掌風朝著他打了過來,他神色微變,貼在石壁上,險險地躲開了,就看到麵前有一道黑影要衝出去。


    蕭月笙撲過去,抱住了晉連城的光頭,一手勒著他的脖子,一手不偏不倚地戳在了他的眼睛上麵!


    “小晉,別亂動,你要是再變成瞎子的話,哥哥會心疼你的。”蕭月笙冷笑。


    晉連城心中氣得要死:“蕭月兒,你跟誰學的這種陰招?”


    “這個,跟我小弟妹學的啊,這招叫做再跑就戳瞎你的眼睛,是不是很厲害?”蕭月笙輕笑了一聲。


    “放開我!”晉連城冷聲說。


    “給我一個理由。”蕭月笙幽幽地說,“我不久之前接到我家星兒弟弟的信,他跟我說,你把穆小霖給逼死了?小晉,你還真是屢教不改啊!現在這個時候,還敢跑到神兵城來,我想,你肯定不是來看望阿燼美人兒的,也不是來看望你舅舅一家的,你裝扮成一個這麽醜的女人,盯著我家寶貝元元看,你說,你想幹什麽?”


    晉連城心中一沉:“穆霖的死,是意外!他是穆妍的哥哥,我本來沒想殺他,誰知道他死活非要自殺,一次不成還來了兩次!”


    “嗯,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從頭到尾想殺的人隻有我家星兒弟弟對不對?你覺得你這種解釋,讓我聽了,心情會變得更好,會放過你嗎?”蕭月笙冷聲說,“我還沒去找你,你竟然敢來我的地盤撒野,打我寶貝侄兒的主意!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不會動你?”


    “蕭月兒,你想多了,我沒想動蕭星寒的兒子!”晉連城冷聲說。


    “編,你接著編!”蕭月笙冷哼了一聲說,“你看我家元元的眼神,我都看到了!”


    “蕭月兒!我還沒有下作到要害小孩子的地步!”晉連城冷聲說。


    “下作這個詞,用得好。這麽說,你承認你很下作,隻是想讓我相信,你做人還有底線?你猜我信嗎?”蕭月笙冷冷地說。


    “蕭月兒,你別逼我!立刻放開我!”晉連城冷哼了一聲說。


    “我就逼你了怎麽著?”蕭月笙反問。


    “不要以為有子母共生蠱在,我就不敢把你怎麽樣!”晉連城冷聲說。


    “那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把我怎麽樣?”蕭月笙冷笑。


    晉連城很想反擊,但是此刻他的兩隻眼睛都在蕭月笙的手中,他敢亂動,就有被蕭月笙戳瞎的風險。如果說以前他相信蕭月笙不會動他,但是現在,穆霖的死,還有他白天看小星兒的眼神,已經真正惹怒了蕭月笙,雖然蕭月笙表現出來的憤怒,跟別人不同……


    兩人此時在一個黑漆漆的山洞裏麵,蕭月笙禁錮著晉連城,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晉連城身上還穿著那件綠色的裙子,要是讓旁人看見了,怕是要浮想聯翩。


    晉連城突然感覺有些無力,雖然他現在的實力比蕭月笙強,但是一見麵他就沒有占到上風,被蕭月笙逼得好生狼狽,現在還無法反抗。雖然因為蠱王,晉連城暫時不會受到子母共生蠱的影響,但他最多隻能傷蕭月笙,如果蕭月笙死了,他還是活不了。


    “蕭月兒,你放開我,我想跟你好好聊聊。”晉連城低聲說,“我發誓,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蕭星寒的兒子!”


    “你發誓?你覺得我信嗎?”蕭月笙冷聲問。


    “那你到底怎麽才會信?我說的是真的!”晉連城擰眉。


    “嗯,很簡單,你先別動。”蕭月笙說著,放開了晉連城的脖子,一隻手依舊戳著晉連城的眼睛,拿出了一根繩子來,繞著晉連城綁了好幾圈。


    最後晉連城以一個扭曲的姿勢被蕭月笙綁起來,提著出了山洞,到了外麵,扔在了地上。


    月光皎潔,照亮了晉連城那顆光頭,還有那張女人的臉。


    晉連城已經破罐子破摔了,看著蕭月笙冷聲說:“現在,我們可以談了嗎?”


    “小晉,你現在的樣子還真的是……”蕭月笙想了想,說了三個字,“醜爆了!”


    “少廢話!蕭月兒我告訴你,我現在實力在你之上,子母共生蠱暫時也影響不到我,我妥協,是為了表明誠意!”晉連城看著蕭月笙冷聲說。


    “你的實力在我之上,這件事我家星兒弟弟已經告訴我了,不就是你用噬功蠱成功吸了一個老和尚的內力嗎?你要真想跟我打,我還是能打得你滿地找牙,你信不信?”蕭月笙冷聲說,“子母共生蠱的事情,你倒是可以跟我講講,到底怎麽回事?你現在還是在為那個尊主效命?他讓你來神兵城,目的是什麽?”


    晉連城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看著蕭月笙說:“實話跟你說,那個人給我體內下了一枚蠱王,足以壓製其他所有的蠱毒,包括子母共生蠱在內。他讓我來神兵城的目的,不隻是抓蕭星寒的兒子,還有你的兒子!”


    蕭月笙的臉色,瞬間幽寒如冰:“接著說!”


    “雖然那個老賤人沒說,但我猜,他讓我把你跟蕭星寒的兩個兒子抓回去,左不過就是讓蕭星寒從中做個選擇,隻能活一個之類的。”晉連城說,“我發誓,我來這裏都是被逼的,那個蠱王,三個月之內如果不離開我的身體,之後就會吸幹我的腦髓,我會死得很慘!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不信你可以給我把脈,我來神兵城的目的,其實就是想找你,看看你能不能幫我解了蠱王!”


    “小晉,那你倒是告訴我,如果你是想來找我,為什麽不直接去找我,非要男扮女裝,躲躲藏藏的,還暗戳戳地盯著我家元元看?”蕭月笙看著晉連城冷聲問。


    晉連城臉色有些不自然:“這個……我知道齊昀被蕭星寒派回來通風報信了,你肯定已經知道穆霖死了這件事,我不敢直接去找你,所以……”


    蕭月笙冷聲問:“所以什麽?你想抓了我家元元,逼我幫你解蠱?我說得對嗎?”


    “對……”晉連城下意識地點頭,又連忙解釋,“我發誓,我沒想傷害他!隻是怕你不肯幫我!我也走投無路了,我不想死!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把他交給那個老賤人!”


    “你怎麽知道,我可以幫你解了蠱王?”蕭月笙冷聲問。


    “我不知道,但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那個老賤人的話,根本信不過,我已經背叛了他一次,就算我真的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務,他也不會讓我活著的。而且,我要真動了你們家的孩子,就算那個老賤人放過我,你們也會讓我不得好死的。說實話,我一直都覺得,最後贏的,肯定是你們。”晉連城低聲說。


    蕭月笙看著晉連城,沉默了片刻,伸手給晉連城把脈,皺眉說:“我沒有辦法。”


    晉連城神色一僵:“那我怎麽辦?”


    蕭月笙抬腳,衝著晉連城的心口狠狠地踹了下去:“該死的,你問老子你怎麽辦?你還真把我當你哥啊!特麽老子早就該弄死你了,省得你犯賤瞎蹦躂!現在你把穆小霖害死了,你特麽還敢來?還想讓我救你?竟然還想抓我家元元?你腦子裏麵都是狗屎嗎?”


    蕭月笙把晉連城打得鼻青臉腫,吐血不止,晉連城蜷縮成一團,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最後蕭月笙把晉連城扔進了海裏,跟晉連城說:“現在你想活命,隻有一條路,我家星兒弟弟和小弟妹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你!你現在回去找那個老賤人,想辦法在下次他要對付我弟弟和小弟妹的時候,出手幫他們!你再敢搞什麽幺蛾子,隻有死路一條!”


    時間回到現在,雲中城城主府祭壇之下,晉連城奄奄一息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蕭月笙對他說的話,突然感覺好後悔,他應該聽蕭月笙的,這次算計,結果把自己算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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