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雪城城主府。


    侍衛把一個孩子抱了進來,放在了地上,說是海浪衝上來的,沒有看到其他人,還活著。


    侍衛退出去了,上官淩起身,湊過去,撥開那個孩子臉上的頭發,神色一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諶寂低頭看了一眼,驚呼了一聲:“這……這不會是……”


    祁寧遠臉色跟見鬼了一樣,轉頭看向了蕭星寒:“表妹夫,這什麽情況?應該不是你兒子吧?”


    “小星兒沒這麽大。”上官淩幽幽地說,“不過這個孩子的容貌,真的跟蕭老大太像了。”


    隻見地上那個孩子五六歲的樣子,緊閉著眼睛,那張臉跟蕭星寒少說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蕭星寒起身走了過去,示意上官淩讓開,他伸手在那個孩子臉上摸了一下,開口說:“易容出來的。”


    祁寧遠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是……”


    “你以為是什麽?”上官淩問。


    祁寧遠輕咳了兩聲說:“我還以為是軒轅氏後人的孩子。”他當然不能說,他看到的第一眼,以為蕭星寒還有個私生子……


    蕭星寒拿出一種藥水,把那個孩子臉上的易容給洗掉了,露出了他本來的容貌。


    蕭星寒皺眉:“有可能是明心瑤的兒子。”五官跟明心瑤長得有五分相似,看年紀的話,跟明心瑤當年懷孕的時間是正好可以對上的。


    上官淩愣了一下:“明心瑤那個賤人的兒子?是誰這麽缺德,把明心瑤的兒子易容得跟蕭老大那麽像,還送上門來,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惡心表妹夫和表妹唄,我必須得說,這真的很惡心。”祁寧遠幽幽地說。


    諶寂連連歎氣,對於那些人連這麽小的孩子都要利用的行為,十分不齒。


    蕭星寒是最冷靜的一個,他從那個孩子鼓起來的懷中掏出了一根竹管,打開,從裏麵抽出了一塊帕子,上麵寫了幾行字。


    祁寧遠湊過來,看清楚上麵寫的內容,猛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娘的!這群賤人應該天打雷劈!”


    “怎麽回事?”上官淩也湊了過來,看到那張帕子上麵寫的內容,反應比祁寧遠還大,“那個死賤人就是跟蕭老大過不去是不是?這麽惡心的事情是怎麽幹出來的?”


    “寫了什麽?給我看看。”諶寂說著站了起來。


    “老爺子您還是別看了,會被氣著的。”上官淩神色怪異地說。


    蕭星寒把帕子扔給了祁寧遠,祁寧遠揉成一團握在手中,向後跌坐在椅子上,麵色沉沉地說:“太過分了!”


    “阿遠,到底是怎麽回事?”諶寂著急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祁寧遠咬牙切齒地說:“這上麵寫著,十日之後,讓表妹夫去落英城,娶明心瑤。去晚一天,他們就殺掉落英城裏的一個孩子。”


    諶寂不可置信地看著祁寧遠:“這……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我發現了,他們就是見不得表妹夫好過,非要折磨他,毀了他現在的一切!”祁寧遠握著拳頭說。


    那邊祁寧遠和上官淩義憤填膺,蕭星寒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蹲在地上正在給那個孩子把脈。


    “蕭老大,你管他幹什麽?那是明心瑤的兒子!是那群賤人送來惡心你的!”上官淩皺眉說。


    蕭星寒沒有理會上官淩,掰開那個孩子的下巴,往他嘴裏放了一顆藥,他咳了幾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祁寧遠和上官淩都湊了過來,就看到那個孩子眼神戒備地看著他們,目光最後落在了蕭星寒的身上,猛然張嘴,一根泛著幽紫色光芒的毒針從他口中飛了出來,直直地射向了蕭星寒的眼睛。


    蕭星寒眼底閃過一絲寒意,偏頭避開了,一掌拍在了那個孩子腦門兒上,他動彈不得地躺在地上,目光死死地盯著蕭星寒,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上官淩問。真的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怎麽能那麽黑,小孩子都不放過,被養成了這個樣子。這是專門來送信,順便刺殺蕭星寒嗎?真是醉了!


    那個孩子不說話,就死死地盯著蕭星寒,蕭星寒站了起來說:“關起來吧。”


    “表妹夫,那些人讓你十天之後帶著這個孩子去跟明心瑤成親!”祁寧遠提醒蕭星寒,他們不能不管落英城百姓的死活。


    “嗯。”蕭星寒應了一聲。


    “怎麽辦啊?你肯定不能任他們擺布,跟明心瑤那個賤人幹出什麽對不起表妹的事情來,就算是逢場作戲也不行!但我們不能不管落英城,你如果不去,他們肯定會殺了落英城的孩子的!”不說祁寧遠曾經是落英城的少主,就算落英城跟他沒關係,他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更多無辜的人死去。


    上官淩麵色沉沉地說:“我知道了,那些人跟我們比,優勢就在於他們不是人!都是畜生!所以他們可以為所欲為,我們卻不得不想辦法阻止,這樣必然會變得很被動!”


    氣氛一時沉默了下來,地上那個孩子竟然笑了起來,笑得十分滲人。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到底經曆了什麽,被養成了這個樣子。


    “那就去吧。”蕭星寒說。


    “怎麽去?現在落英城肯定已經是他們的地盤了,我們也隻能守得住一個朔雪城。”上官淩臉色難看地說,“等蕭老大你到了落英城,他們肯定準備好了陷阱等著你,這次跟鄱陽城不一樣,你不想跳也得跳進去!”


    “表妹如果現在出關就好了。”祁寧遠說。穆妍不在,不僅是幫不上忙的問題,他們還必須得有人留下保護穆妍,守著朔雪城。現在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把這個孩子處理了。”蕭星寒話落,起身走了出去。


    祁寧遠皺眉:“怎麽處理?”


    “先關起來吧。”上官淩歎了一口氣說,也不知道蕭星寒到底是什麽打算。


    從朔雪城去落英城,需要六天的時間。這天祁寧遠和上官淩沒有再見到蕭星寒,等到了第二天,蕭星寒出現的時候,對祁寧遠說了一句:“你去。”


    祁寧遠神色一僵:“什麽意思?”


    “你假扮我,去落英城。”蕭星寒說。


    “我……你……表妹夫……這事兒……”祁寧遠糾結了片刻之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這麽惡心的事情,確實不適合你來幹,我是光棍兒,無所謂,一切都是為了救人。說吧,你有什麽計劃?”


    “放心,不會讓你跟明心瑤拜堂的。”蕭星寒說。


    “我謝謝你……”祁寧遠幽幽地說,“先說你是不是跟我一起去?你要不去,我有點害怕,但是你去了,外公和表妹怎麽辦?”


    “我跟你去,這邊不用擔心。”蕭星寒說,“不出意外的話,妍兒這幾天就出關了。”


    “真的?”祁寧遠神色一喜,“那我們可以再等等,等表妹出關了,讓表妹跟我一起去!”相對來說,祁寧遠覺得穆妍更能給他安全感。


    “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今夜就出發。”蕭星寒說。


    “什麽事啊?”祁寧遠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蕭星寒說。


    再次見麵的時候,祁寧遠已經易容成了蕭星寒的樣子,還戴上了蕭星寒的麵具。蕭星寒易容成了祁寧遠的樣子。上官淩被留下了,這次蕭星寒帶上了玄苦,玄苦已經洗掉了易容,摘掉了假發,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船上還帶著明心瑤的那個兒子。


    “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裏?”玄苦問蕭星寒。


    “元隱寺。”蕭星寒回答了三個字。


    三日之後,到了星柘島,把明心瑤的兒子留在船上,三人一起上了岸,往元隱寺去了。


    看守山門的武僧看到玄苦回來,神色都是一喜。元隱寺最近也不太平,之前假圓通帶著幾位長老和一群和尚離開了星柘島,之後就音訊全無,寺中現在是一位長老在主事。


    三人進了元隱寺之後,見到了圓明長老,他是圓通大師的師弟。


    “玄苦,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住持師兄呢?”圓明長老一見到玄苦,就問了一句。


    “此事說來話長。”玄苦眼底閃過一絲痛色,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讓蕭星寒和祁寧遠留在外麵,他跟圓明大師單獨談。


    這一談,談了很久,圓明大師得知圓通大師可能在幾年前就已經遇害,不止圓通大師,元隱寺上次離開的那些和尚,都是假的,真的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死了,還被人揭了臉皮,做成了人皮麵具,圓明大師許久都沒有說話。


    “師叔,我希望師父還活著,但是……”玄苦眼圈兒一紅,“他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


    “怪不得……怪不得……”圓明大師喃喃地說。其實有些事情,他不是沒有察覺任何異樣,隻是正常人誰會想得到,圓通大師那樣可以看破天機的人物,竟然有人能夠害到他?這幾年那個假圓通大部分時候都在閉關修煉,很少露麵,想來也是為了避免露出破綻。


    “師叔,現在那夥人屠殺了錦芳城全城的人,又一直在暗中作祟,我們元隱寺,不能再坐視不理了。”玄苦沉聲說。


    “跟你來的那兩位,是什麽人?”圓明大師問。


    “其中一位是祁寧遠,另外一位叫蕭星寒,他是雲中島軒轅氏的後人。”玄苦說。


    “雲中島軒轅氏,唉!”圓明大師微微搖頭,“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師叔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玄苦看著圓明大師問。


    “你師父什麽都知道,但是他沒有說。”圓明大師搖頭,“你此次回來,是希望元隱寺接下來出山嗎?”


    “師叔,那些人接下來要傷害落英城的無辜百姓,我們元隱寺不能再袖手旁觀了。”玄苦說。


    “元隱寺這麽多年不問世事,到如今,師兄不在了我們竟然都沒有察覺。罷了,這次,老衲就帶著人跟你走一趟吧。”圓明大師歎了一口氣說。


    下山之後,蕭星寒和祁寧遠乘坐著小船先一步離開了,玄苦帶著元隱寺的幾十個和尚,乘坐著另外一艘船,跟在後麵。


    落英城。


    自從祁墨死了,祁寧遠離開,落英城就變成了無主之地。百姓生活並不安寧,因為失去約束和秩序之後,時常有燒殺搶掠的事情發生,這其中也有原本祁家的幾位長老在爭權奪勢,想要成為落英城新的主人。


    此時落英城中,明心瑤麵前放著一件大紅的嫁衣,身後有個黑袍女人對她說:“試一試吧。”


    明心瑤神色很不安。她記得她一直被用來誘敵,時常處於昏迷之中,中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明明她先前還在鄱陽城,現在竟然來到了落英城裏,也沒有再見到晉連城的影子,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至於這嫁衣……到底要做什麽,明心瑤也不知道。


    “你馬上就能得償所願,嫁給蕭星寒了。”身後的黑袍女人伸手輕撫了一下明心瑤的長發,幽幽地說,“你高興嗎?”


    嫁給蕭星寒?明心瑤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她空洞洞的左眼,她高興嗎?她本來以為她會高興的,但是現在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心底有個聲音在說,她不可能真的嫁給蕭星寒,不可能的……


    “尊主呢?晉……青龍護法呢?”明心瑤問。


    “不要問這些,你隻需要穿上那身嫁衣,等著當蕭星寒的新娘子就好了。”黑袍女人似乎在笑,笑聲聽起來很是怪異。


    “他……真的會娶我嗎?”明心瑤看到那身嫁衣,眼底微微亮了一下。告訴自己,隻要能嫁給蕭星寒,她便是死了也甘願了,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明心瑤穿上了那身大紅的嫁衣,看著鏡子中那張臉,空洞的左眼看起來有些滲人,很醜,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再去看的時候,唇角微微翹了起來:“這樣就好了……我終於可以嫁給他了……”


    到了第九日,這天傍晚時分,一艘小船出現在落英城附近,祁寧遠站在船上,墨衣銀麵,腳邊躺著一個小孩子,是明心瑤的兒子。不見蕭星寒,也不見元隱寺的和尚。


    “他來了?”明心瑤神色一喜,提著裙子跑了出來,黑袍女人跟在她後麵,不見那位尊主。落英城的百姓都閉門不出,城主府原本爭權奪利的那幾派都已經死了。


    在去往城門口的路上,黑袍女人從一戶人家搶走了兩個孩子,提在手中。


    “你做什麽?”明心瑤愣了一下。


    “你別管!”黑袍女人冷聲說。


    明心瑤看了一眼那兩個眼神驚懼的孩子,收回了視線,沒再說什麽,繼續往城門口的方向走。


    到了城樓上,看著不遠處船上的男子,明心瑤神色激動,高喊了一聲:“蕭星寒!”


    祁寧遠心中很想罵娘,但他選擇了沉默,俯身提起明心瑤的兒子,拔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是誰?是誰的孩子?”明心瑤神色微變。


    “是你的兒子。”黑袍女人在明心瑤耳邊說。


    “我的兒子……”明心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再去看那個容貌跟她有五分相似的孩子,卻覺得好陌生,一點血緣羈絆的感覺都沒有,隻是喃喃地問了一句,“我的兒子,為什麽在蕭星寒手中?”


    “他不會殺你的兒子。”黑袍女人說,“他有可能是別人假扮的,你先問他一件事,隻有你和蕭星寒知道的事。”


    “蕭星寒,你把麵具摘了!”明心瑤大聲說,“放了我兒子,否則我們殺了這兩個孩子!”


    祁寧遠心中微歎,把臉上的麵具摘掉,扔在了一邊,露出了蕭星寒的那張臉。然後把明心瑤的兒子扔到了岸上去,立刻有個黑袍人出現,把那個孩子抱走了。


    “蕭星寒,我問你,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管你叫什麽?”明心瑤看著祁寧遠大聲問。


    老子怎麽知道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這個賤人管我表妹夫叫什麽……祁寧遠心中吐槽了一句,麵上卻是不顯,開口冷冷地說:“忘了!”


    明心瑤麵色一沉,伸手就抓過了黑袍女人手中的一個孩子,厲聲說:“不!你不會忘的!你必須想起來,否則你就不是蕭星寒!你如果不是他,我立刻掐死這個孩子!”


    祁寧遠不能理解,明心瑤也是一個做母親的人,為何這樣殘忍。但他想,明心瑤應該是瘋了,是真的瘋魔了……


    一道聲音傳入耳中,祁寧遠開口,看著明心瑤說了四個字:“神仙哥哥。”他真的好想吐,看到明心瑤現在瞎了一隻眼睛,穿著大紅的嫁衣,站在城樓上麵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祁寧遠有一種被蒼蠅盯上的惡心感。他真的萬分同情蕭星寒,被瘋子愛上,真的會是人生陰影。祁寧遠覺得蕭星寒剛剛用密語傳音告訴他“神仙哥哥”四個字的時候,自己應該也很想吐……


    聽到祁寧遠說的話,明心瑤神色狂喜:“是他!就是他!”她腦海中浮現出了她第一次見到蕭星寒時候的情景,那個時候,蕭星寒隻是個十三歲的少年,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仿若謫仙下了凡塵,從雲端來到了她的身旁。那驚鴻一瞥,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從那以後,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別的男人,她這輩子唯一的夢想就是嫁給蕭星寒,當蕭星寒的女人,不管讓她付出什麽代價!


    一個黑袍人出現,將手中的東西扔向了祁寧遠。城樓上麵的黑袍女人冷聲說:“把喜袍穿上!”


    該死的!老子回頭一定把你們這些賤人給大卸八塊碎屍萬段扔去喂狗……祁寧遠猶豫了片刻,城樓上麵響起了孩子的哭聲,他低頭撿起了那件喜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飛身上了岸。


    “你們到底想如何?”祁寧遠冷聲問。


    “隻要你跟我拜堂成親,他們不會傷害那些孩子的!”明心瑤看著祁寧遠,目光灼灼地說,“等我們成了親,我會求尊主放過你的,不會再為難你!”


    “先把那兩個孩子放了。”祁寧遠看著黑袍女人手中抓著的兩個孩子,感覺很刺眼。


    “進城!”黑袍女人冷聲說,“立刻準備,今夜就拜堂!”


    明心瑤眉目之間滿是喜色,提著裙子從城樓上麵跑了下來,就要來拉祁寧遠的胳膊。就在她的手即將碰到祁寧遠,祁寧遠正在考慮是不是出手把明心瑤給剁了的時候,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正中明心瑤的眉心!


    祁寧遠反應過來,伸手就從那個黑袍女人手中搶過了一個孩子,而下一刻,黑袍女人的手扼住了另外一個孩子的脖子的同時,蕭星寒如鬼魅一般,從她背後出現,手中的風雲劍直接砍掉了她的腦袋!


    落英城各處響起了誦經的聲音,祁寧遠撕了身上大紅的喜袍,仰頭看著漆黑的天幕,今夜無星無月,他對蕭星寒幽幽地說:“表妹夫,今天的事情,你和表妹一定要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那個人不在這裏。”蕭星寒話落,已經不見了人影。


    祁寧遠神色一僵:“調虎離山計!朔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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