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冥國皇都天照城,新的一天開始了。


    中秋已過,先前親自前去青鸞國參加皇太女選拔盛宴的冥禦風昨日才剛歸來,有許多暫時擱置的朝政需要他處理。


    冥禦風除了冥修之外還有四個兒子,冥修行二,老大是如今皇後薛柔兒所生的冥煦,老三是先前去過神兵城的冥銘,其他兩個皇子年紀尚幼,並沒有什麽存在感。


    這天下朝之後,冥禦風單獨召見了三皇子冥銘。


    “兒臣參見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冥銘對冥禦風行禮。


    “免禮,平身。”冥禦風神色淡淡地說,“坐,把先前你去神兵城的事情,跟朕講一下。”冥銘從神兵城回來,還沒回到天照城的時候,冥禦風已經出發前去青鸞國了,父子倆並沒有打照麵,所以到現在冥銘還沒有向冥禦風稟報過他在神兵城做的事情。


    離玥已死這件事,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並且在傳言之中,離玥是死於暗樓樓主陽鉉之手,而陽鉉當眾表示,他是被百裏晴雇傭去殺離玥的。


    不過這件事還有很多疑點。第一,陽鉉殺離玥,選在了光天化日之下,還當眾出賣了他的雇主,說是雇主要求的,其實可信度並不是很高;第二,剛從青鸞國歸來的冥禦風,非常清楚陽鉉和百裏晴的關係,陽鉉是百裏晴的死敵青媛的親爹,他肯定恨不得毀掉百裏晴,所以他的行為極有可能是栽贓嫁禍,但這樣的栽贓嫁禍,手段又顯得有些低劣,經不起推敲。


    這會兒,聽到冥禦風問起,冥銘心中隱隱地有種不太好的感覺,但還是故作鎮定地說:“回父皇的話,兒臣帶著給靈素皇姐的嫁妝,順利到了神兵城,並且見到了靈素皇姐,和她的丈夫莫輕塵,那位莫公子在神兵城權力很大,他很歡迎兒臣,但是對離玥極不友好。”


    “說清楚。”冥禦風皺眉。


    “父皇先前已知,神兵城的人宣稱和離玥有私仇,這也是離玥第一次去神兵城卻吃了閉門羹的原因。這次兒臣和離玥同去,那位莫公子一見麵就借著天冥國駙馬的身份,強迫離玥對他下跪磕頭。”冥銘說著歎了一口氣。


    “離玥是怎麽做的?”冥禦風冷聲問。顯然離玥死在神兵城這件事,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


    “回父皇的話,離玥低頭了,隻是他心中怎麽想,兒臣也不得而知。”冥銘神色恭敬地說,“原本一切還算順利,神兵城的人收了兒臣送去的嫁妝,禮遇兒臣,隻是沒想到陽鉉會突然出手,殺了離玥。事發太過突然,兒臣盡力了,但是那樣一個窮凶極惡的殺手頭子,兒臣帶去的人,根本不是對手。”


    “離玥,真的死了嗎?”冥禦風眼眸幽深地看著冥銘問。


    冥銘心中咯噔一下,還是微微垂眸,硬著頭皮點頭說:“是,可惜,兒臣派人去找,卻怎麽都找不到離玥的屍體,有人說看到陽鉉把離玥的屍體扔進了海中。”


    “你當真覺得是百裏晴指使陽鉉去殺離玥的?”冥禦風冷聲問冥銘。


    冥銘心中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微微搖頭說:“兒臣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


    “什麽蹊蹺?”冥禦風看著冥銘問。


    “回父皇的話,百裏晴也是有身份的人,她雖然性格驕縱,但也不至於殺人還要宣揚得天下皆知,這是公然與我們天冥國為敵,她應該沒有那麽傻。”冥銘聲音平靜地說,“兒臣前幾日得知陽鉉和百裏晴的關係,便有了一個猜測。刺殺離玥的事情,或許與百裏晴無關,是陽鉉為了幫青媛,故意往百裏晴身上潑髒水,要毀掉百裏晴的名聲。”


    “哼!”冥禦風麵色一沉,“百裏晴在那之前還有名聲可言嗎?以陽鉉的實力,想除掉百裏晴,大可以直接去殺了百裏晴,為何要找上離玥?”


    冥銘的頭垂得更低了:“離玥和百裏晴之間的那點事,天下皆知,兒臣覺得,這可能是陽鉉找上離玥的原因。”


    冥銘還沒天真到把離玥的死都推到百裏晴的身上,因為這根本經不起推敲,也過不了冥禦風這一關。冥銘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用什麽說辭能夠對冥禦風解釋離玥之死,得知陽鉉是青媛的親爹,和百裏晴不是一路人,冥銘有了一點“靈感”……


    “這就是你要告訴朕的?你猜測是陽鉉為了栽贓百裏晴,便出手殺了離玥?”冥禦風冷冷地說。


    感覺到冥禦風猶如實質的冷肅目光,冥銘袖子下的手微微顫了一下,開口說:“回父皇的話,其實兒臣還有一個猜測,隻是也沒有證據,不敢亂說。”


    “說!”冥禦風冷聲說。


    “兒臣懷疑,陽鉉是被神兵城的掌權者雇傭,去殺離玥的。神兵城的人是真的跟離玥有仇,雖然他們不肯告訴兒臣,到底是因何結仇。”冥銘低著頭說。


    “銘兒,你們身在神兵城,神兵城高手無數,他們要殺離玥,需要借陽鉉之手嗎?”冥禦風冷冷地看著冥銘說。


    “父皇,就是因為神兵城高手無數,沒有人能夠想到他們會雇傭一個殺手頭子去殺離玥,他們未必不會反其道而行之。”冥銘低著頭說。這個解釋是他早就想到的,但是本來不想用,可現在應付不過去了,因為冥禦風並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對於這件事,朕也有個猜測,你想聽聽嗎?”冥禦風看著冥銘冷聲問。


    冥銘心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了,就聽到冥禦風冷冷地說:“是你雇傭了陽鉉去殺離玥,或許是你的意思,也可能是陽鉉自作主張,故意讓人以為是百裏晴在主使,即便朕不信,你還能把這件事推給神兵城的人,因為他們明著表示過對離玥的敵意,所以有殺人動機,你就可以把自己摘幹淨了!你覺得朕的猜測有幾分道理?”


    冥銘猛然起身,撲通一聲在冥禦風麵前跪了下來,低著頭沉聲說:“父皇明鑒!兒臣與離玥之死,絕對沒有一絲關係!兒臣承認,兒臣並不喜歡離玥這個人,離玥還總是幫著大皇兄暗中找兒臣的麻煩,但是借兒臣一個膽子,兒臣也不敢雇凶殺人啊!”


    “你的解釋就是,你不敢,所以你沒做?”冥禦風冷哼了一聲。


    “請父皇相信兒臣,兒臣真的與離玥的死沒有任何關係!兒臣可以對天發誓!”冥銘一副被冤枉了卻不知道如何給自己辯解的樣子。


    “既如此,朕還有一個問題問你。”冥禦風看著冥銘,目光幽寒地說,“你告訴朕,傳言說有人看到離玥的屍體被扔進了海裏,你沒有看到,你應該也沒有找過看到的那個人。所以,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如何確定,離玥真的已經死了?”冥禦風看著冥銘冷聲說。


    冥銘神色一僵,心中猛然沉了下去。他想起那天的情景,離玥根本不是陽鉉的對手,陽鉉本可以當眾殺了離玥的,卻故意逼著離玥,去往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後來,所有人都說離玥死了,冥銘也相信了,因為這是他希望的結果,但是現在,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可怕的可能性,離玥或許還沒死!


    冥禦風神色失望地看著冥銘說:“朕知道你有野心,但你太急躁,又無法顧全大局。假如離玥真的死了便罷了,如果他沒死,你想過後果嗎?若他回來找你報仇,你該如何應對?”


    冥銘心中猛然一緊,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冥禦風是想重用離玥,但離玥對冥禦風來說,肯定是不如冥銘這個兒子來得重要的,離玥死了就死了。現在的關鍵是,冥禦風懷疑離玥可能還沒死,並且對冥銘的行事手段十分失望……


    冥銘現在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他知道,他再辯解也無用了,他的心思根本逃不過冥禦風的眼睛,冥禦風早就把他看透了,他還在那裏編造借口給自己開脫。


    “兒臣一時糊塗,求父皇恕罪!”冥銘跪在地上,頭垂得很低,開口認了是他雇傭陽鉉去殺離玥這件事。


    “跟神兵城的合作,談得如何?”冥禦風沒有讓冥銘起來,而是直接轉移了話題。


    “回父皇的話,玄葉國太子和神兵城的合作已經失敗了,但神兵城的人說,如果要跟天冥國合作,他們會找父皇談。”冥銘垂著頭說。


    “回去,閉門思過三個月,不必再去上朝了。”冥禦風冷聲說。


    冥銘神色難看地說:“兒臣遵旨。”他知道,這是冥禦風對他的懲罰,與離玥有關,卻不僅僅是因為離玥,而是冥禦風對他失望了。


    冥銘離開禦書房的時候,迎麵碰上了冥煦。冥煦瘦了很多,看起來氣色不太好。


    “大皇兄。”冥銘拱手行禮。


    冥煦走到冥銘身旁,擦肩而過的時候,微微偏頭,看著冥銘,聲音幽寒地說:“你等著,待我查清楚離玥的事情,如果與你有關,定讓你不得好死!”


    冥銘低著頭:“大皇兄盡管查,查清楚了,也好早日給弟弟一個清白,到時可要賞臉,讓弟弟請大皇兄喝杯酒。”


    “哼!”冥煦目光冷厲地看了冥銘一眼,甩袖繼續往前走了。


    冥銘看著冥煦的背影,眼眸微暗,收回了視線。他知道,冥禦風不會對冥煦說離玥的事情與他有關的,而陽鉉已經死了,暗樓易主,冥煦想要查到什麽,根本不可能。


    關於離玥的事情,先前冥銘剛回到天照城,冥煦就找上門去質問,冥銘給的解釋是,他不清楚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那樣,希望冥煦節哀順變。如果不是薛柔兒派人帶走了冥煦,冥煦肯定會跟冥銘打起來。


    這些天冥禦風不在,薛柔兒一直盯著冥煦,不允許冥煦去找冥銘的麻煩,否則冥煦早就忍不住對冥銘動手了。


    冥煦在禦書房外求見冥禦風,冥禦風說他累了,不見,讓冥煦回去。


    冥煦臉色難看地離開,去了薛柔兒的皇後宮中。


    “母後,父皇現在還是不肯見兒臣!”冥煦見到薛柔兒,一臉的怒色。


    薛柔兒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一件男式裏衣,是給冥禦風做的。她看著冥煦喜怒都寫在臉上的樣子,微微歎了一口氣說:“煦兒,要學會隱忍,不要讓人一眼就看出你心裏在想什麽。”


    “母後一直不讓兒臣去找冥銘,現在父皇又不見兒臣,難道阿玥就那麽不明不白地死了嗎?”冥煦握著拳頭說。


    聽到這聲“阿玥”,薛柔兒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煦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管離玥的事情!他已經死了!你還想替他報仇不成?”


    “母後,阿玥是兒臣最好的朋友,兒臣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冥煦說著,眼眶都微微泛紅了。


    薛柔兒眼底閃過一絲厲光:“最好的朋友?就隻是朋友嗎?煦兒,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離玥男生女相,天生就是個禍害,早些年他在天照城,就是離家某些人的禁臠,被多少人玩弄過,你難道不知道嗎?這幾年你跟他走得近,母後怎麽說你都不聽,暗地裏已經有些風言風語了,如果傳到你父皇耳中,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


    冥煦神色一僵,眼神有些躲閃:“母後在說什麽,兒臣聽不懂。”


    “煦兒,”薛柔兒看著冥煦那雙淺紫色的眼睛,眼中的厲色褪去,神色緩了一些,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你是母後唯一的希望,母後不想看到你被離玥擾了心神。你也知道離玥的性子,他偏執陰狠,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就算不是百裏晴,還多的是仇人想要他的命,怪不得別人。他現在已經死了,你如果非要為他報仇,隻會讓你父皇對你更加失望!”


    冥煦低著頭,麵色沉沉地坐在那裏不說話,薛柔兒走過來,坐在冥煦身旁,握住了冥煦的手,看著冥煦語重心長地說:“煦兒,母後知道你重情義,你要給離玥報仇,也不是不可以,但不是現在。”


    冥煦猛然抬頭看著薛柔兒:“不是現在?母後認為要等到什麽時候?”


    薛柔兒苦笑:“煦兒,你隻是天冥國的大皇子,論身份,也不比冥銘他們高多少,見了別國太子,都要低一頭。你父皇心裏惦記著那個忤逆不孝的冥修,即便冥修不知道在哪裏,你父皇還是給他留著太子之位,你如果現在還去惹你父皇不高興,何時才能有你的出頭之日啊!未來真讓冥修當了皇帝,我們,還有薛家,全都死路一條!”


    冥煦神色難看地說:“也不知道父皇是怎麽想的,為何……”


    薛柔兒蹙眉:“這種話任何時候都不要說出來!小心隔牆有耳。”


    “母後,先前父皇被流放,好些年傷病纏身,都是母後在伺候,母後為此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結果如何?父皇不可能不知道他冊封冥修當太子,母後心裏多難受,可他還是那麽做了!母後讓兒臣忍,我們要忍到什麽時候?忍一輩子,忍到冥修回來,把我們都除掉嗎?”冥煦神色難看至極。


    薛柔兒微微垂眸說:“煦兒,耐心再等等,不需要太久。冥修出現了,或許讓你父皇想起了某些人,你父皇一時還沒想通。但隻要冥修不在了,除了你,這天冥國的太子不可能是別的人。”


    “冥修不在了?母後的意思是……”冥煦眼眸微亮,“難道母後已經知道冥修在哪裏了,打算……”


    “煦兒!”薛柔兒往周圍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蹙眉看著冥煦說,“隔牆有耳,有些事情母後沒有告訴你,是為了你好,你心裏藏不住事,知道太多對你並沒有什麽好處。你隻需要相信母後,再耐心等上一段時間,等一切塵埃落定,你想做什麽,母後都不會再攔著你。”


    這邊母子倆正在密談,那邊原翀已經見到了殷劍。


    天冥國皇宮中有一座十分隱秘的地牢,先前殷劍和他的一雙兒女被帶回天照城之後,就連同殷家其他的人,一起被關了進去。冥禦風命令原翀安排人看著他們,別讓他們死,也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他們。


    過了將近一年暗無天日的生活,殷劍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瘦得隻剩下皮包骨。雖然在地牢裏的時候,他身邊有他的結發妻子,還有他的兒孫,可卻沒有絲毫溫情可言。與他分離幾十年,一直生活在天冥國的妻兒都恨他,恨他毀了他們原本好好的生活……


    “殷劍,還認得我嗎?”原翀開口,看著殷劍問。


    殷劍並沒有被綁起來,他坐在窗邊,陽光並不強烈,卻照得他的眼睛淚流不止,但他依舊努力睜著眼睛,不想錯過這久違的光明,那張蒼老枯瘦的臉上滿是淚痕。


    聽到原翀的聲音,殷劍緩緩地轉頭,看了他一眼,渾濁的眼眸如一潭死水,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我是原翀,我知道你還記得我。”原翀在不遠處坐了下來,看著殷劍說,“冥禦風以為你們都已經死了,你的妻兒和孫子,現在都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隻要你跟我合作,我會讓你們一家團聚。”


    殷劍張口,許久沒有說話,導致他一開始都無法發出完整的聲音,嘴唇動了動,才有低沉沙啞的聲音傳出來:“你……不是冥禦風最忠實的狗嗎……嗬嗬……連你也背叛他了……”


    原翀眼底閃過一道冷光,看著殷劍說:“認清你現在的處境!再敢胡說八道,說一次我就殺你一個兒子!”


    殷劍依舊瞪大眼睛,看著窗外天空中的太陽,淚流不止:“你想讓我做什麽……我已經是……廢人了……”


    “不需要你做什麽,隻需要你把知道的關於冥修的事情,全都告訴我。”原翀看著殷劍冷聲說。


    “冥修……”說出這個名字,仿佛用盡了殷劍的全身力氣,“他還沒死啊……他為什麽還沒死……當年我怎麽就沒把他掐死……”


    “殷劍!清醒一點!冥修還活著,活得好好的!我知道,你想讓他死,但你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跟我合作,我會幫你殺了冥修。”原翀看著殷劍,聲音低沉地說。


    殷劍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那張臉看起來頗有幾分恐怖,喃喃地說:“事到如今……我還能有什麽別的選擇……”


    是夜,萬籟俱寂的時分,冥禦風依舊如曾經的無數個夜晚一樣,留在禦書房中批閱奏折到深夜,然後直接在偏殿休息。而禦書房是不允許後宮妃子踏足的,就連皇後薛柔兒都不允許靠近,曾經有個妃子夜裏想來禦書房伺候冥禦風,連禦書房的門都沒進,就被打入了冷宮。


    薛柔兒也還醒著,伺候的人都被她遣出去了,直到看到原翀從天而降,薛柔兒神色一喜:“原大哥,怎麽樣?”


    原翀看著薛柔兒,聲音低沉地說了三個字:“神兵城。”


    薛柔兒神色微怔:“這……原大哥的意思是,冥修一直躲在神兵城裏麵?確定嗎?”


    “不,我的意思是,神兵城,現在的主人是冥修。”原翀目光幽寒地說。


    薛柔兒不可置信地看著原翀:“這怎麽可能?神兵城城主是個女……那個阿九城主,難道就是冥修在那邊娶的妻子?”


    原翀點頭:“沒錯!”


    “不!不可能!”薛柔兒顯然並不想接受這樣的結果,“殷劍已經被關起來一年了,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冥修現在在哪裏!”


    “他的確不知道冥修現在在哪裏,甚至都不知道神兵城變成了什麽樣,但他知道冥修別的很多事情,譬如在那邊叫蕭星寒的冥修,有個養子,名叫蕭言朗。”原翀眼中精光閃爍,“這個名字,你或許沒聽過,但就在不久之前,我和皇上在青鸞國鳳鳴城,見到的神兵城少主,名字就叫言朗,年齡與殷劍所說分毫不差!”


    “冥修竟然是神兵城的掌權者!”薛柔兒眼中閃過一絲嫉恨,“憑什麽?他流落在那邊那麽多年,一回來就搶走了所有人都想要的神兵城!他的妻子竟然是神兵城的城主!”


    “皇後,殷劍恨極了冥修,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冥修是他這輩子見過的習武天賦最出眾,心智最厲害的人。”原翀看著薛柔兒說。


    “那又如何?!本宮的兒子在皇上身邊長大,在皇上身邊盡孝,憑什麽冥修一回來就要搶走太子之位?”薛柔兒冷聲說,“本宮不服,也絕對不認!你不是說,殷劍做過很多傷害冥修的事情嗎?冥修想必過得很不好吧?哼!皇上還以為冥修會認他這個父皇嗎?”


    原翀點頭又搖頭:“殷劍是做了很多傷害冥修的事情,但從殷劍交待的那些冥修的過往,非要說他在那邊過得不好,倒也不對。”


    薛柔兒神色一變:“什麽意思?”


    “據殷劍所說,冥修一出生,他就把冥修送到了蕭家,還帶走了蕭家家主真正的孫子。蕭家是神醫世家,蕭家人對冥修視如己出,十分疼愛,殷劍殺了蕭家家主,也就是冥修在那邊的爺爺,但冥修的父母並沒有遷怒於他。就連當年被換走的那個真正的蕭家子,流落在外多年,歸家之後,也把冥修當過命的兄弟護著。”原翀低聲說。


    薛柔兒蹙眉看著原翀:“那家人是傻的嗎?”


    “事實就是如此,除了殷劍給他的傷害之外,冥修在那邊過得並不壞,還娶了一個十分厲害的妻子,現在除了那個養子,還有一個親生的小兒子。”原翀說。


    “神兵城……”薛柔兒念著這三個字,神色難看至極,“神兵城高手眾多,就連上官憫現在都是冥修妻子的師父,我們還怎麽殺他?”


    原翀眼底閃過一道暗光:“單憑我們的力量,無法抗衡如今的神兵城。既然冥修不肯回來當太子,也是他自己選的,那就別怪我們借刀殺人了。”


    “借刀殺人?”薛柔兒神色微凝,“原大哥是什麽意思?”


    “隻要我們把神兵城暗中的掌權者是冥修的消息透露給玄葉國皇室,他們一定會對冥修出手的!因為他們絕對不會希望冥修活著回歸天冥國,到時候夾在天冥國和神兵城中間的玄葉國就危險了。”原翀眼眸幽深地對薛柔兒說。


    “原大哥言之有理。”薛柔兒點頭。


    “這件事交給我,你小心一些,不要被皇上發現什麽。”原翀看著薛柔兒說。


    薛柔兒鄭重地點頭,看著原翀飛身離開,薛柔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已經看到神兵城覆滅,冥修身死了……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八月的最後一天。


    齊玉嬋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而蕭月笙每天都會做的事情就是帶著齊玉嬋到神兵城東城門外的海岸邊去散步,因為那裏是穆妍帶著孩子離開的地方,他們還會從那裏回來。


    “月兒哥哥,小妍今天會回來嗎?”同樣的問題,齊玉嬋每天都會問一遍。


    蕭月笙小心地攬著齊玉嬋,慢慢地往前走,聞言抬頭看了一下天空。


    “月兒哥哥,你在看什麽呢?”齊玉嬋好奇地問。


    “我在觀察天象,看小弟妹今天會不會回來。”蕭月笙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齊玉嬋笑了:“那月兒哥哥看出什麽了?小妍今天會回來嗎?”


    蕭月笙收回視線,就看到海天交接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黑點,他神色一喜,對齊玉嬋說:“會!”


    “如果他們今天不回來,我會很傷心的,我真的好想小妍,好想朗朗和元元啊!”齊玉嬋小聲說。


    “放心,我說了,我會看天象的。”蕭月笙笑著說,“我們就在這裏等著,他們很快就回來了。”


    齊玉嬋的目力不如蕭月笙,看的方向也不對,所以並沒有看到有船出現在遠方,但還是很期待地跟著蕭月笙在海岸邊慢慢地走,等著穆妍的船出現。


    大概過了一刻鍾的時間,齊玉嬋再次往海裏看的時候,看到一艘船正在靠近,神色一喜,就要跑過去,被蕭月笙一把抱住了。


    “小胖丫頭你小心著點兒,你還想跳海遊過去不成?”蕭月笙捏了一下齊玉嬋秀挺的鼻子,看著齊玉嬋說,“就在這兒等著,他們很快就到了。”


    齊玉嬋剛一張口,就聽到蕭月笙說:“不準大聲喊!”


    然後蕭月笙話落,自己朝著不遠處的大船,高喊了一聲:“小弟妹,你再不回來我們就不要你了!”


    穆霖站在船頭,無語地看著岸上的蕭月笙,回了一句:“掉頭,我們走!”


    蕭月笙高聲說:“穆小霖你可以走,把我家小弟妹留下,把朗朗和元元給我留下!”


    “蕭月兒你做夢!”穆霖回擊。


    “就算是做夢,夢裏也沒有你!”蕭月笙揚聲說。


    齊玉嬋靠在蕭月笙懷中,笑得樂不可支,心中滿是歡喜。


    就在蕭月笙和穆霖你一句我一句鬥嘴的功夫,船靠岸了。


    上官恪抱著小星兒,和上官憫一起下了船,蕭月笙幾乎是把小星兒從上官恪懷中搶了過來,抱在懷中就親了一口,看著小星兒眼睛亮晶晶地說:“元元,我是大伯啊!你現在會說話了吧?來,叫大伯!”


    小星兒笑嘻嘻地看著蕭月笙,就是不說話,蕭月笙也不失望,哈哈一笑說:“說話晚的孩子最聰明,我們家元元最聰明!”


    “嗯,我也聽說過。”齊玉嬋也很認同地點頭,拉著小星兒的小手,挪不開眼,隻覺得小星兒長大了一點,更加可愛了。


    “小弟妹呢?朗朗呢?”不知過了多久,蕭月笙終於想起穆妍,轉頭一看,穆霖都下來了,就是不見穆妍,也不見拓跋嚴。


    “小妹在修煉,晚點會進城的,小嚴在船上陪她。”穆霖微微一笑說。


    “那不管她,我們先帶著元元回家去。”蕭月笙一手抱著小星兒,一手攬著齊玉嬋,往東城門走。


    “月笙,我們家淩兒回來了嗎?”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上官憫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蕭月笙嗬嗬一笑:“上官前輩,我家星兒弟弟還沒回來,不過應該都快了。”


    上官憫回頭看了一眼茫茫大海,然後和上官恪一起,飛身進城去了。


    穆霖看了一眼眉眼含笑的蕭月笙,又看了一眼笑容燦爛的小星兒,微微點了點頭。


    “穆小霖,你那什麽眼神?”蕭月笙開口問穆霖。


    “小妹說,小星兒現在還不會說話,整天就知道傻樂,很像你這個大伯。”穆霖幽幽地說。


    蕭月笙哈哈一笑:“什麽傻樂?你才是傻樂!看我們家元元笑得多好看,跟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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