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季節,夜涼如水。


    青虞沐浴過後,四個美貌的宮女伺候著,把她長長的頭發擦幹,然後細細地塗上一層帶著清香的藥水,頭發就變得順滑油亮,垂在腰際,從背影看,那窈窕的身形,倒像是二八少女。


    房間裏麵幽香陣陣,青虞慵懶地靠在寬大的龍床上麵,微微抬手,輕聲說:“都退下吧。”


    “是,皇上。”一群宮女太監都低著頭,彎著腰,神色恭敬地退了出去。


    下一刻,一個黑衣人出現在房間裏麵,單膝跪地:“參見皇上。”


    “如何?”青虞看了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恭敬地說:“百裏晴已經得知了白奕的身份和白淵的目的,並且認為白奕就是皇上中意的繼承人,下令讓七殺城武宗宗主陸嘯今夜將白奕擄走,先奸後殺。”


    “先奸後殺?”青虞輕笑了一聲,“百裏晴的性格,倒是一點兒都不像青寧那個溫吞性子,也不像百裏落塵,很像百裏郇,不擇手段,陰狠毒辣。”


    “皇上,屬下要怎麽做?”黑衣人恭敬地問。


    青虞輕撫著自己的長發,微微一笑說:“不必做什麽。七殺城對上無雙門,百裏晴對上白奕,朕倒是真想看看誰會更勝一籌呢。讓他們去鬥吧,互相削弱對方的實力,朕倒是省心了,也可以暫時保護朕中意的繼承人,兩全其美。”


    “是。”黑衣人垂首說。


    “你去盯著,有什麽消息,隨時過來稟報。”青虞說。


    “遵旨。”黑衣人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鳳鳴城中的七殺城驛館。


    陸嘯帶著七殺城的一行人是昨日來到鳳鳴城的,當時隻有百裏晴的一個丫鬟在城門口迎接他們,把他們帶到了驛館,也沒有做其他的安排就走了,讓他們自便。


    而七殺城的驛館雖然比起青虞給神兵城安排的驛館外表看起來要新很多,但也好幾年沒有人住進去過了,因為百裏晴來鳳鳴城向來是住皇宮的。百裏郇不常來,來了也不會住驛館裏麵。


    不知是不是青虞故意的,七殺城的驛館裏麵沒有安排伺候的下人,甚至連廚子都沒有。外表看著還不錯,裏麵有些地方卻像是很久沒有打掃過了,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七殺城的城主百裏郇和少主百裏晴都在鳳鳴城裏麵,但一直沒有現身,也沒有對七殺城前來給百裏晴參選皇太女助威的這些人做任何安排。這些人沒有資格直接去跟青鸞國皇室表達不滿,原因是他們的少主也是青鸞國皇室的王女……


    所以七殺城的人難免會有些心塞,因為來的除了醫宗宗主司徒宇和武宗宗主陸嘯之外,其他年輕弟子也都不是小弟子,在七殺城都是養尊處優的,結果到這邊之後,還要打掃衛生,還要自己解決吃飯的問題,臨時去雇傭一些下人。


    本來七殺城的人比神兵城的人早到一天,神兵城的驛館就在隔壁,看起來比七殺城的驛館破多了,七殺城的人心中還稍稍能有點安慰,甚至在等著看神兵城的笑話。


    結果七殺城的人沒想到,神兵城的人一來,就上官憫一個人進了那個破敗的驛館,很幹脆利落地直接把那個驛館給夷為平地,然後帶著人全都去住鳳鳴城最豪華的客棧了。


    於是,不得不忍氣吞聲的七殺城眾人更加心塞了,再加上先前遇到神兵城的隊伍,分開之前,穆霖和穆妍的那段對話讓七殺城的人都印象深刻,無法忽略。雖然他們知道神兵城那兩人那樣說就是在故意挑撥離間,可偏偏那就是不容辯駁的事實。等百裏晴真的當上青鸞國皇太女,甚至是青鸞女帝,很可能就是第二個青虞,到時候他們這些實力高強的男人們,非但得不到重用,反而很有可能下場淒慘……


    司徒宇是個暴脾氣,不過他的本事和身份擺在那裏,包括陸嘯在內,所有人都要讓他三分,因為誰都不敢保證未來沒有求到司徒宇救命的那一天。


    所以司徒宇在罵了一通之後,選了驛館之中最好最幹淨的一個院子,帶著他的兩個弟子住下了。隻能退而求其次的陸嘯心中更加不爽了。


    這會兒夜已經深了,陸嘯在兩個弟子伺候之下沐浴更衣,已經躺下要睡了,結果百裏晴身邊的暗衛突然出現。


    “不知少主有何吩咐?”陸嘯皺眉問了一句。


    百裏晴的暗衛是百裏郇安排的,在陸嘯麵前也沒有幾分客氣,就直直地站在那裏,用命令的口吻對陸嘯說:“陸宗主,少主說了,請陸宗主今夜把無雙門少主白奕擄走,先奸後殺,少主不想在明日宮中宴會之上看到那個賤人!”


    陸嘯直接愣住了,開口問了一句:“老夫怎麽從未聽說過無雙門有少主?”


    “陸宗主,少主說有,那就是有的,陸宗主消息閉塞,應該反省自身。”暗衛輕哼了一聲說,“既然如此,我就給陸宗主解釋一下吧,那無雙門的少主是門主白淵和青帝的親孫女,一直被藏得很好,現在回到鳳鳴城,目的是為了跟少主搶奪皇太女的位置,陸宗主懂了嗎?”


    暗衛的語氣讓陸嘯很不爽,陸嘯袖子下的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強忍著怒氣說:“知道了!”


    “那陸宗主就去做吧,記得一定要按照少主的吩咐行事,先奸後殺。說來這還是少主考慮到陸宗主喜歡美色,專門給陸宗主安排的好任務呢。不過少主也說了,陸宗主如果做不到的話,這武宗宗主之位,便也別坐了。”暗衛看著陸嘯說。


    暗衛話落就從陸嘯麵前消失了人影,陸嘯猛然揮掌,手下的桌子變成了碎片,他眼眸陰鷙,聲音低沉地說:“該死的!一個黃毛丫頭養的狗奴,竟然都敢對老夫頤指氣使!”


    陸嘯和陸鳴是親兄弟,關係不錯,當初陸鳴跟著百裏郇去神兵城,最終百裏郇活著回來,陸鳴卻死不見屍,陸嘯心中對百裏郇便生出了不滿,即便百裏郇打著彌補的旗號,讓陸嘯接替陸鳴當上了武宗的宗主。


    陸嘯當然是想當這個宗主的,也享受一眾弟子對他畢恭畢敬,自覺大權在握的感覺,這可以讓他暫時不計較陸鳴的死。


    可陸嘯能忍受百裏郇對他呼來喝去,因為百裏郇是他們陸家效忠的主子,百裏郇的實力更強。但百裏晴一個晚輩,到現在都不露麵,也不關心七殺城的人來到鳳鳴城之後過得怎麽樣,而她身邊的一個暗衛都敢在陸嘯麵前如此抖威風,陸嘯的怒火根本壓製不住。


    等陸嘯冷靜下來的時候,房間裏麵已經看不到一個完整的物件了,他麵色沉沉地站在窗邊,窗戶開著,微涼的夜風迎麵吹來,已經是後半夜了。


    想起暗衛轉達的百裏晴的任務,陸嘯冷哼了一聲,從窗戶飛身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整個鳳鳴城一片靜寂,無雙門之人所住的那家客棧之中,大部分人都已經睡了,但白奕的房間還亮著燈。


    桌上放著文房四寶,她麵容沉靜,正在作畫。她不是不想睡,她試圖躺下睡覺,可是睡不著。


    先前在神兵城,蕭月笙給白奕開的安神藥,她吃了之後效果很好,但是穆霖說不能給她開更多的安神藥,會產生依賴,她便沒有繼續吃,而她的失眠之症,那段時間也沒有犯,但跟著白淵離開之後,白奕又開始睡不著了。


    聽到房頂傳來的細微動靜,白奕麵色平靜,右手的筆並沒有放下,左手輕輕晃動桌上放著的一個金鈴鐺。


    鈴鐺的聲音喚醒了睡在隔壁的白淵,很快,白奕就聽到外麵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無雙門的弟子都被驚醒了,打鬥的聲音越來越大,白奕作畫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在打鬥聲停止的時候,白奕放下了手中的筆,一艘在海浪之中顛簸的船躍然紙上,需要仔細看才能看到海浪之中還有一個人的身影。


    門開的同時,白奕已經把畫收起來了,起身,對著白淵行禮:“多謝祖父。”


    白淵擺手,大步走了進來:“你怎麽還不睡?不是給你準備了安神藥嗎?睡不著就吃藥!明日的宴會是你第一次以青鸞國王女身份亮相,絕不能以萎靡不振的樣子出現。”


    “祖父,安神藥吃多了會產生依賴的。”白奕對白淵說。


    “哪裏聽來的歪理?”白淵皺眉,輕哼了一聲,“先不提那個!今夜來的人,如果老夫沒猜錯,一定是七殺城的人,武功極高,但比老夫還是差了一點!老夫可以肯定那人不是百裏郇,不過十之八九就是百裏郇或者百裏晴派來殺你的!”


    “有祖父在就好。”白奕垂眸恭敬地說。


    “哼!既然老夫帶你來了鳳鳴城,就沒打算再把你藏著掖著,百裏晴想必是得知了你的身份,有了危機感!她有什麽招數,盡管放馬過來!”白淵冷聲說。


    七殺城驛館。


    司徒宇正在呼呼大睡,門突然被人撞開了,他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就看到一個黑影衝到了床邊,他手中的毒針即將射出去的時候,就聽到了陸嘯的聲音:“司徒,是我!”


    “姓陸的,你有病吧?”司徒宇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滾出去!”


    “我受傷了……”陸嘯話落,身子一晃,栽倒在了司徒宇麵前。


    司徒宇眉頭擰了起來,口中低聲罵了一句:“該死的!”然後還是下床穿好了鞋,點了燈,轉身就看到陸嘯胸前有一大片血跡,而他嘴角還在不停地往外溢血,臉色煞白如紙,顯然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司徒宇給陸嘯把了個脈,然後去翻他的行李,翻了兩下然後一拍腦門兒,氣哼哼地說了一句:“老夫的藥匣子被上官恪那個老賊給偷走了!”


    “司徒……”陸嘯聲音虛弱地叫了司徒宇一聲。


    “別嚷嚷了!”司徒宇拿了一些這兩天新做的藥過來,蹲下來,粗魯地捏住陸嘯的下巴,往他口中塞了好幾顆藥,然後上下打量了一下,看陸嘯身上並沒有外傷,就站了起來,沒好氣地說,“來的路上老夫的藥匣子丟了,手頭也沒什麽能給你用的好藥,你就將就一下。現在你可以走了。”


    “我這樣怎麽走……”陸嘯用手撐著想要坐起來,結果體力不支又倒了下去。


    司徒宇皺眉看著陸嘯:“姓陸的,你不會是裝的吧?誰能把你打成這副鬼樣子?”


    “你都給我把過脈了,你最清楚我是不是裝的……”陸嘯聲音虛弱地說,“是無雙門門主白淵打的,我不是他的對手,他們又人多勢眾……”


    司徒宇無語地看著陸嘯:“你大半夜的幹嘛去找無雙門的人打架?腦子進水了吧?”


    “是……少主吩咐的……”陸嘯的神色很是難看。


    司徒宇愣了一下,然後俯身把陸嘯扶了起來,也沒讓陸嘯躺在他的床上,讓他坐在了一張有靠背的椅子上麵。陸嘯有氣無力地靠在那裏,苦笑:“少主說,讓我去把無雙門的少主,白淵的孫女給殺了。”


    “為何?”司徒宇坐下,看著陸嘯問。


    “因為那個姑娘也是青帝的孫女。”陸嘯輕哼了一聲。


    “那你為何要自己去?你又不是不知道白淵的實力,你帶了這麽多弟子,過來當擺設的?”司徒宇看著陸嘯問。


    “少主要求,讓我把那個無雙門少主,先奸後殺……”陸嘯說。


    “活該!”司徒宇麵色一沉,看著陸嘯冷聲說,“你這個老色鬼,這個任務是不是正中你下懷?”


    “司徒老兒,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是好色,但我也沒想過為了個女人連命都不要了。”陸嘯苦笑,“白淵和青帝的孫女,我腦子壞了才去碰她!可少主命令,我能怎麽辦?少主身邊的狗奴才還趾高氣揚地對我說,如果我不做,武宗宗主也別當了。”


    司徒宇沉默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看著陸嘯眼眸微眯:“你這傷,真的是白淵打的?如果他打你這麽重的話,你怕是逃不回來這裏。”


    “什麽都瞞不過你……”陸嘯歎了一口氣,看著司徒宇說,“白淵是把我打傷了,但沒這麽重,最後一下最重的,是我到你門口的時候自己打的。”


    “你要做什麽?”司徒宇看著陸嘯冷聲問。


    “我什麽都不想做。”陸嘯看著司徒宇說,“我要真想把那個姓白的小姑娘擄走,不是辦不到,但我不想做,不是良心發現,隻是覺得,不值當。”


    “不值當?你是指……”司徒宇眼眸幽深地看著陸嘯。


    “跟你,我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我說的就是少主!為了這樣一個少主,讓我肝腦塗地,當牛做馬,我做不到!她要當青鸞國皇太女,如果必要的時候,怕是會讓我們七殺城都為了她的野心陪葬!本來我覺得幫她是應該的,畢竟她是百裏家唯一的血脈,可哪怕她對我有一分的尊重,我也甘心了,可就連一分都沒有!在她眼裏,我們都是卑賤的奴才,呼來喝去,死了便死了。陸鳴已經為七殺城而死了,我也可以為七殺城而死,但我不會為了一個青鸞國的王女而死!”陸嘯冷冷地說,因為情緒有些激動,血氣翻湧,話落一口血又噴了出來,有幾滴落在了司徒宇的臉上。


    司徒宇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看著手上血紅的顏色,再次陷入了沉默。


    “司徒老兒,你要去城主或者少主麵前告我的狀,那就當我看走眼了。今天的事,謝了。”陸嘯話落,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然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作為一個絕頂高手,陸嘯和白淵的實力並沒差多少,白淵也不可能把他打成這個樣子,他現在這樣,是因為他對自己下了狠手。他沒想就這麽放棄七殺城武宗宗主之位離開,因為他不甘心,但他心中又不願再聽百裏晴的吩咐行事,於是隻能出此下策。


    陸嘯走了,司徒宇一個人靜靜地坐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麽。


    第二天,一大早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秋風秋雨夾雜著涼意襲來,穆妍給小星兒穿上了一件厚厚的外衣,是青葉專門給他做的。


    天氣轉涼,小金蛇更懶得動了,天天盤在小星兒手腕上麵,真像個金鐲子了。


    這天正午青鸞國皇宮中要設宴款待七殺城和神兵城的客人,帖子昨天傍晚就送過來了。


    不過上官恪和上官憫昨夜就說了,他們不去,要留下照顧小孫孫。穆妍可以理解,上官憫現在生活得很安逸,但並沒有真的忘了殺妻之仇,不見青虞還好,一見青虞怕是容易控製不住自己的殺意,幹脆就別見了。


    所以最終出發前往青鸞國皇宮的,除了拓跋嚴這個神兵城少主之外,便是穆霖和穆妍了,穆妍依舊裝扮成了穆霖的隨從。


    下雨了,自然是要打傘的。拓跋嚴撐著的那把傘,是穆妍專門給他做的那把奪命傘,穆霖和穆妍手中的傘都是普通的傘。


    三人騎著馬,出了驛館,剛走沒多久,就碰上了無雙門的人。


    無雙門今日要進宮赴宴的隻有白淵和白奕,以及白淵給白奕安排的兩個侍女,都是無雙門武功不弱的女弟子。


    因為下雨,白淵和白奕都要坐馬車,而其他不進宮的弟子也都在外麵恭敬地候著,看起來倒是頗有排場的樣子。


    拓跋嚴勒住馬韁,在附近停了下來,麵帶微笑看著白淵被弟子簇擁著從客棧裏麵走出來,笑著叫了一聲:“白門主!”


    白淵抬頭,微微一笑:“小少主。”


    就跟在白淵身後的白奕,腳步一滯,微微垂眸,被兩個侍女扶著,上了後麵那輛華貴的馬車,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也沒有去看神兵城的人。


    “小少主先走。”白淵對拓跋嚴拱手說。


    “那咱們宮裏見。”拓跋嚴點頭,話落繼續策馬往前走了。


    白淵看著拓跋嚴三人的背影,掀開車簾進了馬車,下令出發。


    “哎大哥,沒想到白奕長得很美啊!”穆妍小聲對穆霖說。


    “不如你。”穆霖神色淡淡地說。


    穆妍唇角微勾:“我還以為大哥會說你沒看,不知道呢,大哥很誠實。”


    “別把我跟她扯到一起,我們隻是萍水相逢同行一段,不是陌生人,但也不熟,不算朋友,僅此而已。”穆霖神色平靜地說。


    “我有個問題,如果現在有人要殺她,大哥會救她嗎?”穆妍好奇地問穆霖。


    穆霖很淡定地說:“我會衡量一下救她是不是對我們有利,再做決定。”


    “真不是人。”穆妍笑了,“都說我家蕭寒寒冷漠,大哥也不遑多讓啊。”


    “別多管閑事。”穆霖對穆妍說。


    “行,兒子是老大,你也是老大,我最小,我什麽都聽你們的。”穆妍說。


    說話間就到了青鸞國皇宮門口,三人下馬就被迎了進去。


    隨後到的白淵和白奕,也都被青虞安排的人客氣地請到了宴會舉辦的宮殿。


    白奕臉上戴上了一張白色的麵紗,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跟著白淵落座之後,就看著麵前的茶水,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淵看出了白奕的異樣,微微皺眉,壓低聲音說:“奕兒,祖父已經跟神兵城的人談好了,他們知道你的身份,不會找我們的麻煩,大方一點兒,把頭抬起來!”


    白奕微微抬頭,正對麵就是神兵城的三個人,穆霖正在給拓跋嚴斟酒,麵容清雋,唇角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


    白奕垂眸,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別癡心妄想了。她離穆霖本就很遠,他是神兵城城主的兄長,而她不過是個商賈之女。現在他們距離更遠了,他沒變,而她變成了青鸞國的王女,看似身份是高貴了不少,但白奕直覺,穆霖應該更不想跟她打交道了。況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怎麽都忘不了他,可他,卻從來都對她不屑一顧……


    青鸞國的重臣都已經在座了,清一色的全都是女子,有些年紀已經不小了。


    七殺城的位置上麵還是空著的,暫時沒有人來。白淵朝著那個位置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舉起了麵前的酒杯。


    不多時,七殺城的人到了,不見陸嘯,隻有司徒宇帶著他的兩個弟子走了進來。白淵瞬間就猜到昨夜那人是誰了,因為明顯是陸嘯受傷未愈才沒有來。


    青虞出現的時候,身邊跟著的是一身華服的百裏晴。司徒宇看了一眼百裏晴,百裏晴眼底閃過一道陰鷙,不過司徒宇知道那不是針對他,是對陸嘯。


    一大早百裏晴的暗衛已經去過驛館了,親自確認了陸嘯真的受了很嚴重的內傷,陰陽怪氣地說了幾句話,就回去複命了。


    百裏晴扶著青虞落座,青虞微微一笑說:“晴兒去司徒宗主那裏坐吧。”


    “是,外祖母。”百裏晴恭敬地行禮,然後款步走到了七殺城的位置坐了下來,還對著司徒宇微微點頭,倒是一副很大方知禮的樣子。


    “今日的宴會,一是為了給七殺城和神兵城的貴客接風洗塵,二來,是朕找回了流落在外的孫女奕兒。”青虞開口,微笑著說,“奕兒,站起來,把麵紗摘了,讓皇祖母和大夥兒都看看。”


    白淵看了白奕一眼,白奕起身,緩步走到了宮殿正中,麵對青虞跪下,叩首:“參見皇祖母,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青虞笑容很是和氣。


    白奕站了起來,伸手摘掉了臉上的麵紗,青虞笑著說:“奕兒也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呢,跟晴兒不相上下。”


    白奕的容貌跟百裏晴並不是一種風格,她五官生得很柔美,身材纖瘦,垂眸站在那裏,安安靜靜的樣子,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而聽到青虞的話,拓跋嚴小聲說:“舅舅,怎麽感覺青虞像是故意在挑起她兩個孫女鬥呢?”


    “毒婦。”穆霖言簡意賅地表達了他對青虞的印象。


    下一刻,百裏晴看著白奕,笑著說:“這位妹妹看著一點兒都不像咱們青鸞國皇室的女子呢!倒像是養在深閨的嬌小姐。外祖母,晴兒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青虞微微點頭。


    “外祖母如何得知這是真正的青氏之女呢?萬一白門主隨便找了個姑娘過來冒充王女,想要謀奪青氏皇權,我們不可不防啊。”百裏晴緩緩地說。


    青虞微微蹙眉,白淵麵色一沉,尚未開口,就聽到青虞問了白奕一句:“奕兒,晴兒的質疑,你怎麽說?”


    白奕神色平靜地說:“我是不是青鸞國王女,我的確不清楚,皇祖母定奪就好。不過百裏少主如何證明自己就是青氏女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百裏少主的父母當年流落到了另外一片大陸,後來七殺城的一個下人抱了一個嬰孩回來,就成了百裏少主。真要比的話,百裏少主的身份,比我更可疑吧!”


    百裏晴麵色一僵,拓跋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有些抱歉地說了一句:“對不住,我這個人笑點低,不過我覺得這位奕兒小姐的話很有道理!青帝可要好好查查,血脈之事,千萬不可掉以輕心!百裏少主既然質疑白小姐,想必是最在意血脈正統的,我看就先從百裏少主的身世查起比較穩妥。小小建議,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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