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色漸暗,海浪拍打著礁石,神兵城所在的島嶼在茫茫大海之中就像一個龐然巨獸,巋然沉睡。而神兵城之中各處炊煙嫋嫋,一片安靜祥和。


    街道上麵來來往往的行人少了很多,北城白天最熱鬧的醫館門口,這會兒也沒有人了。


    穆妍在醫館坐診了一整天,中午吃飯都是莫輕塵和北堂靈素夫妻倆一起從城主府送過來的,倒也不累,而這一天她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讓她對神兵城的百姓更多了一些了解。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神兵城不是窮山惡水,因為這個地方自有一份獨特的底蘊在,所以這裏的百姓不是刁民,多年困苦的生活,反倒讓他們都學會了隱忍和堅韌,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懂得感恩,沒有覺得穆妍給他們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他們懷抱著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望,等待著開啟人生的新篇章,穆妍對此還是很欣慰的。


    穆妍當然不在意那些放出去的糧,用掉的藥材,花出去的錢,實在點兒說,因為她真的不缺那點錢,而她想要的神兵城是百姓安居樂業的地方。穆妍本就沒打算一直養著百姓,但如果某些人貪得無厭,好吃懶做的話,她也不會讓他們好過的。如今這樣的局麵,對她來說可以算是意外之喜了。


    “娘,都收拾好了,我們回家去吧,小弟肯定都餓了!”拓跋嚴很利落地把醫館各處都收拾了一下,這幾日病人沒有那麽多了,而且一般不會晚上上門,他們準備關門回家去了。


    母子倆出了醫館,門外樹下臥著的兩匹駿馬緩緩地站了起來,甩著尾巴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穆妍正準備翻身上馬,就聽到有人在叫她。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等一等!”一個老婦的聲音。


    穆妍轉頭就看到一個年輕人扶著一個老婦人快步走了過來,年輕人手中還提著一個籃子。穆妍認得,這個老婦人是她前日來這裏坐診的時候,診治過的病人。


    “城主大人,折磨了我幾十年的病,吃了城主大人給開的藥之後,這兩天就感覺好多了!老太婆別的都不會,就是會燉一鍋好湯。這盅雞湯是我一早就給城主大人燉上的,城主大人不嫌棄的話,帶回去嚐嚐。”老婦人的兒子畢恭畢敬地把手中的籃子遞了過來,籃子裏麵放著一個用粗布包著的湯盅。


    穆妍接了過來,語帶笑意地說:“多謝婆婆,我會喝的。”


    看著穆妍和拓跋嚴翻身上馬,很快離開了,老婦人的兒子扶著她慢慢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娘,城主大人真的是個好人啊!”


    “是啊!以後咱們的日子就有盼頭嘍!”老婦人樂嗬嗬地說。


    老婦人母子走過去之後,一棵大樹後麵,閃身出來了一個白衣女子,臉上蒙著白色的麵紗,赫然正是玉梔。玉梔看著穆妍離開的方向,眼底閃過一道暗光,很快從原地消失了蹤影。


    神兵城北城。


    殷璃剛吃過飯,小卓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過來:“公子,喝藥了。”


    小卓站在殷璃身旁,拿著勺子舀了一勺湯藥送到了殷璃嘴邊,殷璃皺眉,伸手:“我自己來。”


    小卓把藥碗放到了殷璃手中,把勺子也給了殷璃,對殷璃說:“已經不燙了,公子趕快喝吧。”


    殷璃端著那碗藥,卻沒有立刻喝,小卓皺眉,看著殷璃問:“公子為什麽不喝?這是城主大人給的藥,喝了這藥,公子的眼睛就能好了!”


    “你真的這麽相信那個阿九城主?”殷璃問小卓。


    “公子!阿九城主不是壞人!雖然公子的那些朋友要對阿九城主不利,但是阿九城主又不知道公子是誰,隻是給公子看病而已,公子是不是疑心太重了!”小卓畢竟年輕氣盛,這會兒都有點生氣了,“雖然我是公子救的,一定會照顧公子,但是公子最近真的不知道在想什麽!反正阿九城主肯定是好人!”


    “我不是懷疑這碗藥,我隻是……”殷璃說著,微微搖頭,然後拿掉勺子,端起那碗藥,一口氣喝完了,然後把碗放在了桌上,對小卓說,“不用收拾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卓一言不發,拿著藥碗和勺子出去洗了,殷璃一個人坐在那裏,神色莫名,手中還握著他不離身的那根拐杖。


    小卓收拾好之後,燒了熱水,端過來給殷璃洗腳,結果走到門口,就看到房間裏麵多了一個人。


    小卓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感覺殷璃的“朋友”真的都不像是好人。不過小卓也知道這些事他管不了,殷璃也不會聽他的,他默默地端著熱水又回了灶間,自己坐在灶間泡腳,想到如今人人愛戴的阿九城主,還有他家公子的那些心思不正的“朋友”,小卓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可以去跟阿九城主報信,讓阿九城主把那些人給抓起來!


    隻是小卓想了想,他如果去通風報信的話,第一個被出賣的就是他家公子。到時候萬一阿九城主把他家公子也當成壞人的話,那就不好了。


    小卓越想越矛盾,而另外一邊,殷璃這邊來的的確是一位“新朋友”,最後到來的洪家人,洪家如今的家主,洪芸的哥哥洪宇。


    “阿璃,我前些日子還去落英城找你喝酒,卻發現你家裏一個人都沒有了,沒想到你會來了神兵城。”洪宇在殷璃對麵坐下,一張口就表明他和殷璃的關係相當不錯。


    洪宇是個清瘦的中年男人,看著很溫和的模樣,說話的聲音和神態也很溫和。


    殷璃神色淡淡地說:“你也是來找寶藏的?”


    “阿璃,你知道的,寶藏一日不現世,我們四家就一日不得安寧。”洪宇微微歎了一口氣,看著殷璃說,“我想,也到了該了結這件事的時候了。寶藏本就是蒼氏先祖留給我們的,我們四家取了,便是平分,數量和價值也定然都很驚人,到時候誰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以後也不必再惦記了,你覺得呢?”


    “寶藏我要,但你們想讓我合作,我的條件也必須滿足。我不要你妹妹和你妹夫的命,隻要他們各自自斷一臂,朝著東邊給我父親磕三個響頭,如果做不到,一切免談!”殷璃冷聲說。


    洪宇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阿璃,我就知道,這麽多年了,你始終還是沒有釋懷。當年洪芸糊塗,放棄了你,轉投玉贏懷抱,這件事我們洪家一直覺得愧對於你,是我極力勸父親,將洪芸逐出家門,就是為了給你,還有你們殷家一個交代!洪芸成親之後,我再沒有管過她,也沒有見過她,父親死的時候,她帶著玉嬴和女兒回娘家奔喪,我把她和玉嬴都趕了出去,隻讓玉梔去給父親磕了頭,你別怪我,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我父親就該死嗎?”殷璃冷聲說。


    洪宇搖頭:“阿璃,我不想為洪芸和玉嬴辯解什麽,他們做錯了事,應該承擔責任,我一直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但是你也知道他們的性格,你想讓他們自斷一臂,是不可能的,你這樣逼他們,把他們逼急了,反倒有可能對你不利啊!”


    “有種他們就來找我!”殷璃冷聲說。


    “阿璃,你看這樣行嗎?我和楊桀已經見過了,我們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我們現在身在神兵城,第一次四家齊聚,如果寶藏的事情不盡快解決,我們一旦被人發現,就會惹來大麻煩。就算你要找洪芸和玉嬴尋仇,不如等我們得到寶藏,離開神兵城之後再說。現在你們一旦起了衝突,打草驚蛇,最終我們都走不了!”洪宇看著殷璃語重心長地說。


    看殷璃沉默,洪宇接著說:“殷師伯已經不在了,他最大的遺憾怕是跟我爹一樣,都是有生之年沒有見到我們蒼氏一族的寶藏。人死不能複生,阿璃你向來孝順,先完成殷師伯的遺願,再為殷師伯報仇,豈不是更對得起殷師伯在天之靈?你要現在跟洪芸和玉嬴撕破臉,鬥個你死我活,最終誰都得不到寶藏,而且你的眼睛傷了,未必是他們夫妻倆的對手。我會幫你,但楊桀可是衝著寶藏來的,你應該知道他的性格,誰破壞他的尋寶計劃,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我們聯手也沒有勝算啊!”


    聽到洪宇的話,殷璃麵色沉沉地坐在那裏,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問洪宇:“你當真會幫我?”


    “阿璃,這麽多年了,我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應該有數的。”洪宇看著殷璃說,“我一直把你當兄弟,洪芸的錯,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也從來沒有認過玉嬴這個妹夫。洪玉兩家,根本不是姻親。”


    “我信你。”殷璃神色淡淡地說,“讓我再想想吧。”


    “好。”洪宇點頭,“阿璃,現在隻等你點頭了,楊桀那邊我們已經見過了,至於玉嬴,隻要你同意合作找寶藏,他絕對不敢有二話。我明日再來找你。”


    “等過了年再說吧。”殷璃神色淡淡地說。


    洪宇眼眸微閃:“也好,都聽你的。聽說這神兵城的新城主醫術很高明,阿璃你有沒有去找她看看你的眼睛?”


    “去過了。”殷璃微微點頭。


    “那就好,楊桀想把那位新城主解決了,我覺得有點困難,先等阿璃的眼睛治好再說吧,也不急在這幾天。”洪宇聲音關切地看著殷璃說,“等除夕,我來找阿璃喝酒。”


    “好。”殷璃點頭,並沒有拒絕。


    洪宇很快離開了,出了門,回頭看了一眼殷璃的房間,眼底閃過一道冷光。


    神兵城北城廢棄的民宅都被貼上了城主府的封條,而現在其中一處民宅之中,亮著昏黃的燈光。


    “這什麽鬼地方啊?這麽破!”玉梔嫌棄地說。


    “梔兒,我們住客棧會被人發現,就將就幾天吧。”玉嬴對玉梔說。


    “還要幾天啊?那個瞎子不跟我們合作,我們再等下去也是白費力氣。”玉梔一臉不高興地說。


    “梔兒稍安勿躁,等你舅舅來了就好了。”洪芸開口,看著玉梔柔聲說。她臉上的麵紗已經摘下去了,露出了那張保養得極好的精致臉龐。


    洪芸話落,玉梔看了一眼門口,神色一喜:“舅舅!”


    “大哥。”洪芸神色欣喜地叫了一聲。


    “嗯。”洪宇應了一聲,大步走了進來,一臉寵溺地看著玉梔說,“梔兒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


    “舅舅怎麽才來?”玉梔挽著洪宇的胳膊撒嬌。


    “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洪宇笑著說。


    “娘說舅舅有辦法讓那個瞎子跟我們合作,是真的嗎?”玉梔問出了她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洪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當然,我在那個瞎子身上,可花了不少心思呢!”


    “大哥,咱們多年的計劃,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要被那個瞎子發現了。”洪芸對洪宇說。


    洪宇輕哼了一聲:“他一個瞎子,能發現什麽?他把我當好兄弟,知心大哥,我已經把他說動了,先跟我們合作尋寶,再報殺父之仇。”


    “等寶藏找到了,我們就把他給殺了,讓他去地下陪他爹,成全他的一片孝心!”玉嬴冷笑。


    “你們都小心一點楊桀,他不是什麽善類,不要讓他看出什麽。”洪宇看著玉嬴和洪芸神色嚴肅地說,“總之不到最後一刻,這戲都要演下去!”


    “知道了大哥。”洪芸認真點頭。


    玉梔神色有些奇怪:“舅舅,娘,你們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懂?”


    玉嬴冷笑連連:“梔兒,你是不是也以為當年是爹橫刀奪愛,搶了那個瞎子的未婚妻?事實上,根本就不是那樣!”


    “那是什麽?”玉梔顯然對情況很不了解。


    “你已經長大了,告訴你也無妨,讓你心裏有數。”玉嬴看著玉梔說,“當年我與你娘兩情相悅,你娘之所以會成為殷璃那個瞎子的未婚妻,不過是我們洪玉兩家聯手,下的一步棋而已,這叫美人計。你娘接近殷璃,隻是為了得到殷家的那枚鑰匙,殷璃還真以為你娘看上他了,他自己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麽德行?”


    玉梔猛然瞪大了眼睛:“原來是這樣!”


    “不過可惜,當時鑰匙在殷家那個老不死的手裏,你娘從殷璃那裏沒找到,還被殷家那個老不死的發現我與你娘私會,當時他惱羞成怒,就要殺了我們。不過你娘早已在他平時喝的湯裏麵下了慢性的毒藥,我們就把那個老不死的給殺了。隻可惜還是沒能找到殷家的鑰匙,所以殷璃不能死,但我也不會讓他好好地活著,於是,我們就把他眼睛給毒瞎了,還是你舅舅親自下的手。”玉嬴臉上絲毫沒有愧疚不安,滿滿的都是對他們的計劃的得意。


    洪宇接著說:“之後,洪家假意把你娘逐出家門,我成功地接近了殷璃,得到了他的信任,這些年他一直把我當好兄弟,自認為我是跟他站在一起的。接下來,他會跟我們合作去尋寶的,等寶藏找到,他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到時候,我會給他一個痛快!”


    “好大的一盤棋啊!”玉梔神色驚歎,“舅舅真聰明!攻心為上!殷璃現在把舅舅當自己人,舅舅哄著他,想讓他做什麽他就會做什麽!太高明了!”


    洪宇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一個無依無靠的瞎子而已,我已經夠給他麵子了。”


    “不過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先把那個新城主給解決掉,等神兵城亂了,咱們行事會更方便。”玉梔開口說,“我今天看到那個阿九城主竟然連老百姓送的雞湯都要帶回去喝,想必警惕性不高,我們不如給她下毒!”


    洪宇搖頭:“她不是警惕性不高,是因為醫術很高明,雞湯裏麵有沒有毒她很清楚,所以我們要下毒的話,得手的可能性不太大。這件事接下來你們不要出頭,讓楊桀來安排,有什麽麻煩,第一把火也燒不到我們身上。”


    “舅舅真聰明!”玉梔臉上笑容詭異地說,“那個瞎子以為舅舅是跟他一夥的,楊桀以為舅舅會聽他的,事實上他們都不過是舅舅的棋子而已。這寶藏,最終都是我們的!”


    “不要高興得太早,切記一定要謹慎,不要露出任何破綻!”洪宇神色嚴肅地說,“等了這麽多年,成敗就在這次了!”


    “舅舅放心,我會小心的。”玉梔點頭。


    神兵城南城的城主府。


    明日就是除夕了,這天輪到蕭月笙去醫館坐診,而在城主府住了些日子的上官憫,終於想起他還有一個東王府,就帶著上官淩回去了一趟,上官恪不願意跟他們一起回去,說讓他們早點把東王府亂七八糟的事情解決了,然後除夕過來一起吃團圓飯。


    上官憫倒是很想把小星兒抱走,不過不太合適,於是他就以東王府裏有很多寶貝,讓拓跋嚴去挑的理由,把拓跋嚴給帶上了。


    “朗朗啊,你知道你親生爹娘是誰嗎?”上官憫問拓跋嚴。他知道拓跋嚴是個很開朗的孩子,這些問題不會是他的困擾,而上官憫隻是有些好奇。


    “知道啊!”拓跋嚴很爽快地回答,“我本來是一國皇太孫呢!不過我親娘不要我了,我親爹是我娘和我老爹的好朋友,被人害了,大難不死,但是失憶了,又娶了一個很好的姑姑,還給我生了個弟弟呢!弟弟長得很像我,我會回去看他的!”


    聽到拓跋嚴歡快的聲音,上官憫哈哈笑了起來,覺得這孩子真的是很看得開了,小小年紀經曆那麽多事情,個性還這麽好,他一把年紀的老人家都覺得自愧不如。


    “朗朗啊,等你回去的時候,記得帶上淩叔叔,我也好想去你們家裏玩兒。”上官淩興致勃勃地說。感覺他最近真的開啟了新的人生,認識了一群好有趣好可愛的人,覺得生活有意思多了。


    三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冷清的東王府,東王府裏麵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因為大部分弟子都被上官憫安排去南城的城主府聽候差遣了。


    “淩兒帶著朗朗去挑寶貝。”上官憫對上官淩說,“等朗朗挑完,把剩下也都裝好,到時候全都運到城主府去。”


    “爹,這東王府不要了?”上官淩問上官憫。


    “咱們該搬家了,不必一直守著這裏,但我會回來看你娘的。”上官憫說著,大步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上官淩帶著拓跋嚴去找東王府的藏寶庫了,上官憫一個人進了東王府的地牢。


    地牢一直有人看守,並沒有出任何問題。陰暗潮濕的地牢裏麵,綁著兩個人。


    一個是青瑨,一個是蒼喆。


    至於蒼喆的兒子和屬下,當時蕭星寒派人送到東王府之後,上官憫就當著蒼喆的麵把他們都給殺了。不過就算如此,蒼喆也沒有選擇自盡,依舊還活著。


    青瑨早已沒了當初意氣風發的模樣,而蒼喆全身髒汙,頭發如雜草一般遮著那張蒼老的臉,看起來像是死了一樣。


    上官憫揚手,綁著青瑨和蒼喆的鐵鏈都應聲而斷,上官憫幽寒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他們兩人的耳中:“你們兩人,都不是老夫真正的仇人。老夫現在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死一個,活一個,活著的那個,可以離開神兵城。”


    上官憫話落,就看到青瑨和蒼喆同時抬起了頭,看向了對方……


    接下來,上官憫就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青瑨和蒼喆如野獸一般,朝著對方撲過去,然後廝打在了一起。兩人都被下了藥,所以不能用內力,隻能用這樣原始而殘暴的方式,為自己找一條活路。他們其實都不知道上官憫是不是在騙他們,但他們很清楚,隻有活下來,才能有一線生機。


    蒼喆死死地咬著青瑨的耳朵,把青瑨的一隻耳朵都咬掉了一半,青瑨整張臉上都是血,而他找到一個機會,雙手緊緊地扼住了蒼喆的脖子,猛然收緊,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看著蒼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終,哢嚓一聲,青瑨生生地把蒼喆的脖子給擰斷了……


    青瑨猛然泄了力,跌坐在了一旁,大口地喘著粗氣,而他身上衣服破破爛爛,傷口到處都是,看起來已經慘不忍睹了。


    又過了一會兒,青瑨才緩緩地抬頭,看向了上官憫,喃喃地問:“師父真的會放我一條生路嗎……”


    “青瑨,值得嗎?”上官憫看著青瑨,麵色冷然地問。


    青瑨似乎在哭,又像是在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會放你離開,你帶著蒼喆的腦袋回去給你的祖母,轉告她,早晚有一天,我會把她挫骨揚灰!”上官憫冷聲說。


    上官憫很快離開了,青瑨被東王府的弟子拎著帶出了地牢,蒼喆的腦袋也被砍下來放在了一個木盒子裏麵。當天青瑨就被送到了海邊的一條小船上麵,被推入了海中,懷中還抱著蒼喆的腦袋……


    漂出很遠,青瑨回頭去看神兵城,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迷茫。他現在知道他會回家去的,回到他的國家,去見他的祖母,他從小最崇拜,最敬愛的祖母。可是過去的這些經曆,卻一遍一遍地在他腦海之中回放,很多他不明白的事情,蒼喆已經給他做了解答。上官憫深愛的妻子就是青虞親手殺的,而青虞讓青瑨來上官憫身邊,不可能沒想過青瑨如果身份暴露,會落得什麽下場……


    青瑨原本對青鸞國,對青虞,都是一腔赤誠的熱血,覺得為了青虞,做什麽他都心甘情願。可現在,他剛剛撿回來一條命,滿身的傷痕,漂泊在茫茫大海之中,冷風吹得臉生疼,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麽,他也突然發現,他根本就不了解他的祖母。


    青虞曾經對青瑨的那些寵愛,青瑨現在再想起來,突然覺得很可笑,因為也不過就是幾句好話,一個讚許的眼神,一把好劍,一身衣服,對青虞來說根本不值一提的東西,都被她“施恩”給了她的親孫子青瑨,而青瑨在想,那些,真的值得他為之付出生命嗎?便是他死在了神兵城,也會跟青媚一樣,青虞不僅不會傷心,怕是還會覺得他們無能吧。


    青瑨以往在青媚麵前總是很有優越感,覺得自己聰明,實力強,才會被青虞派到神兵城來執行重任,而青媚太軟弱無能,隻能被當做棋子,便是死了也不可惜。可是現在,青瑨突然意識到,他和青媚沒什麽不同,他們都是青虞的血脈子孫,青虞對青媚有多冷血,對他青瑨就會有多無情,因為親情對青虞來說,什麽都不是。他們都是棋子,任青虞擺布,他這顆棋子沒了,青虞總會有替代的棋子可用……


    上官淩帶著拓跋嚴從東王府的藏寶庫出來,藏寶庫裏麵已經空了,東西全都打包裝了起來,準備運走。


    上官淩讓拓跋嚴先去淩雲軒休息一下,他去找上官憫,結果找遍了整個東王府都沒有找到,最後在東王府後山看到了上官憫。


    上官憫把葉安然葬在了東王府的後山,視野最好,每天都能看到日出的地方。這會兒上官憫盤膝坐在葉安然的墓碑麵前,冷風吹亂了他花白的頭發,他的脊背微微有些彎曲。


    上官淩鼻子一酸,這才意識到,他的父親真的老了,脊背沒有以前那麽寬厚挺直了,這一刻上官憫的背影竟然看起來有些脆弱……


    “然然,我和淩兒要搬家了,以後離你就遠了。”上官憫對著麵前的墓碑,聲音低沉地說,“不過你應該會為我們高興的吧?我收了一個很聰明可愛的徒兒,淩兒還喜歡那個小九丫頭呢,如果小九丫頭沒成親的話,我肯定死活都要撮合他們在一起的,不過很可惜,小九已經成親了,嫁了個很厲害的小子,咱們家淩兒也搶不過人家。我跟你說啊,小九家的兩個小徒孫,大的很乖很懂事,小的可愛極了,他叫小星兒……淩兒最近長大了很多,懂事了,交了幾個朋友,都是很出色的年輕人,你可以放心了。說了好多次了,我還是要說,下輩子啊,我一定還會去找你的,不管我們離得有多遠,你一定要嫁給我,我再也不會讓人傷害你。”


    上官淩不想打擾上官憫,正要轉身離開,上官憫沒有回頭,開口說:“淩兒,過來給你娘磕頭。”


    上官淩走過來,跪下,磕了三個頭,看著葉安然的墓碑說:“娘放心吧,兒子長大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爹和伯父的。”


    “走吧!”上官憫從地上站了起來,帶著上官淩一起離開,第一次,沒有再回頭去看。


    “爹把青瑨放走了?”上官淩問上官憫。他是有些意外的,沒想到上官憫竟然就那樣讓青虞的孫子離開了。


    “嗯。”上官憫微微點頭,神色淡淡地說,“最近發生了不少事,為父也想開了很多。冤有頭債有主,為父不會放過青虞,但殺了青瑨,對青虞來說並沒有什麽損失,青瑨隻是一枚棋子而已。為父讓他親自回去給青虞帶句話,就是要讓青虞知道,殺妻之仇為父一刻都沒忘,讓她洗幹淨脖子等著!”


    上官淩心中微歎,伸手摟住了上官憫的肩膀:“爹,放心吧,現在咱們投靠小九師妹了,您老人家還有一個名叫蕭天元的小徒孫,青虞那個老賤人,早晚會痛失一切,不得好死!”


    “沒大沒小的!”上官憫瞪了上官淩一眼,把上官淩的手扯了下去,“朗朗呢,問他餓不餓,不餓咱們就趕路出發!”


    “爹怎麽都不問我餓不餓?”上官淩表示有了兩個小徒孫的上官恪和上官憫都把他當成草了……


    上官憫白了上官淩一眼:“你餓了就忍著!”


    上官淩歎了一口氣,人生啊,總是這樣,老爹的寵愛就像一陣風,說來就來,說沒就沒……


    當天,東王府就真的空了。除了留下來看著宅子的兩個老人之外,其他人全都被上官憫帶走了。


    這天是除夕。


    一大早,神兵城飄起了雪花,上官恪像往日一樣,還是先跑到玄冥湖邊去看了看,然後又回來了。


    “小九啊,那些人是不是被你給嚇跑了?怎麽這幾日都沒有動靜了?”上官恪問穆妍。


    穆妍搖頭:“怎麽可能?他們不拿到寶藏,不會走的。不過我在想一件事,如果真的是蒼氏後人來了,手中還拿著開啟藏寶庫的鑰匙,他們應該知道,就算把寶藏取出來,在咱們眼皮子底下,他們也帶不走,所以……”


    “所以怎麽樣?”上官恪問。


    “所以,他們在取出寶藏之前,應該會想要先把我給解決了,等這神兵城再次無主,變成混亂之地,他們行事就方便多了。”穆妍神色淡淡地說。


    “小九你打算怎麽做?”上官恪問穆妍。


    “我打算出去走走。”穆妍微微一笑,“一直待在府裏,他們沒有機會對我下手,那就不好了。”


    上官恪眼睛一亮:“為師跟你一起去!”


    說走就走,穆妍很快戴上麵具,騎馬出門了,身後還帶著莫輕塵和北堂靈素,像是要去城中巡視一樣,而上官恪和蕭星寒都暗中跟在後麵。


    穆妍手中撐著一把精美的傘,用來遮擋風雪。莫輕塵看到那把傘,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他和獨孤傲都見識過穆妍的暗器傘威力有多麽恐怖,管這把傘叫做奪命傘。穆妍輕易不用,一旦用了,對方的下場一定會很淒慘。


    北城之中的百姓見到穆妍,都停下來恭敬地對穆妍行禮,穆妍一一點頭示意,倒真的像是來巡視的。


    走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街道,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呼救聲“救命啊!”


    莫輕塵神色微變,對穆妍說:“主子,調虎離山計!”


    “你是虎嗎?”穆妍涼涼地看了莫輕塵一眼,“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們倆過去,記得不要分開,不要走遠,別被人給拿下了,丟人。”


    “哎!”莫輕塵話落,和北堂靈素一起,策馬離開,快速地朝著呼救聲傳來的方向而去了。


    穆妍掉轉馬頭,正準備離開,一排密密麻麻的毒針朝著她的後心射了過來。


    穆妍神色未變,手中的傘微微轉了個方向,完美地擋住了那些毒針的攻擊,而一個黑衣蒙麵男子,輕飄飄地落在了不遠處,看著她說了一句:“阿九城主,久仰大名。”


    “我才當上城主不到一個月,你是如何久仰我的名字的?況且你知道我的名字嗎?”穆妍聲音清冷地問。


    “阿九城主真的是個有趣的人呢。”黑衣人嗬嗬一笑,“在下有一樁生意想跟阿九城主合作,想必阿九城主會很感興趣的。”


    “說來聽聽。”穆妍聲音淡淡地說。


    “阿九城主應該聽說過蒼氏一族的寶藏,在下知道藏寶庫在何處,並且手中還有藏寶庫的鑰匙,如果阿九城主願意與在下合作,得到寶藏之後,我們對半分,阿九城主意下如何?”黑衣人說。


    “聽起來是我賺了。”穆妍神色淡淡地說,“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拿到寶藏之後,不會選擇把你殺了,獨吞寶藏呢?”


    “想來被神兵城百姓稱為活菩薩的阿九城主不會是言而無信之人。”黑衣人說。


    “你錯了,我不是活菩薩,我是活閻王。”穆妍話落,手中的傘猛然轉了個方向,一排閃爍著幽紫光澤的毒針朝著她的背後射了過去!


    穆妍出手太突然,黑衣人都沒反應過來,而隨之響起了女子淒厲的慘叫聲,黑衣人神色微變,猛然拔刀朝著穆妍攻了過來!


    穆妍坐在馬背上麵,收了手中的傘,以傘為劍,擋了黑衣人的一刀。


    黑衣人的刀顯然不是凡品,可是竟然沒有在穆妍的傘上麵留下一道劃痕,他眼底閃過一絲驚異,朝著穆妍身後看了一眼,隻看到了一閃而逝的衣角。


    黑衣人不再戀戰,過了幾招之後,抽身後退,急速離開了。而穆妍並沒有追,也沒有發信號讓上官恪或者蕭星寒出手。


    “主子,怎麽把人放跑了?”莫輕塵策馬回來,而蕭星寒已經飛身落在了穆妍身後,與穆妍同乘一騎。


    “小九啊,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我還以為你要把人給抓了呢!”上官恪問穆妍。


    “隻有三個人,我們抓了容易打草驚蛇,得不到全部的鑰匙。”穆妍很淡定地說,“我是想讓他們知道,他們動不了我,要麽放棄寶藏,滾出神兵城,要麽就去取寶藏,然後等著我們坐收漁利。”


    “他們不會放棄的!”上官恪說。


    “當然不會。那個女人之前躲在暗處給我下毒,她的同伴假意與我談合作,想等著我毒發再動手,把我拿下,計劃倒是不錯,不過對我這種隨身帶著萬年冰蓮藥丸的人沒有用。人心是這世上最經不起考驗的東西,現在那個女人中了毒,想要解毒隻能來找我,用了別的藥隻會毒發更快。隻有三個人,不會有小角色,你們覺得,他們會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死嗎?那個女人又甘心去死嗎?有人要救她,有人不想救她的話,他們之間的合作,會變成什麽樣?”穆妍冷笑。


    “主子,我覺得,他們最後可能會被你活活逼死。”莫輕塵幽幽地說。


    神兵城北城,風雪驟急,殷璃正想叫小卓把窗戶關上,就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殷兄,洪芸妹子中毒了,現在隻有你能在神兵城中行走,也隻有你跟那阿九城主有交情,怕是要勞煩你去找些藥材回來!”楊桀的聲音,洪宇在一旁,玉嬴抱著臉色煞白的洪芸,冷眼看著殷璃。


    殷璃神色淡漠地說:“我為什麽要救那個賤人?”


    “阿璃,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們現在是為了找寶藏才聚在一起的,等找到寶藏,你想報仇我絕對不攔著,不過如今誰都不能死!”洪宇看著殷璃語重心長地說。


    殷璃卻笑了,笑得很冷:“誰都不能死?未必吧!洪芸不是已經被洪家逐出家門了嗎?洪家的鑰匙自然與她無關。玉家的鑰匙也不可能會交給她,所以,你們告訴我,她為什麽不能死?”


    楊桀眼眸微閃,不再開口了。洪宇神色一僵,嘴唇動了動,也沒有再說什麽。


    “璃哥救我……”洪芸神色哀求地看著殷璃,那張臉真真是我見猶憐,可惜,殷璃的眼睛被他們毒瞎了,他現在什麽都看不到。


    “嗬嗬!”殷璃突然笑了起來,“楊桀,洪宇,玉嬴,今天大家都在,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洪宇你一直都在假惺惺地騙我,我很清楚。當年洪芸的美人計,楊家也有份,我知道。我父親的死,跟你們三家都脫不了幹係,我也知道。一切不過是因為,蒼氏最後一任城主的遺願,是要我們四家等待神兵城出現明主,把寶藏奉送上去,協助明主壯大神兵城,不是讓我們瓜分寶藏!可惜,隻有我父親一根筋,非要堅持師尊遺願,所以你們當然容不下他!所以,別在我麵前做戲了,我眼睛看不到,卻依舊覺得惡心!”


    洪宇神色一變再變,拳頭握了又鬆,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阿璃,你到底想怎麽樣?”


    殷璃冷笑連連:“放心,我不是我父親,我又不傻,那麽多寶藏,為何我就要給別人做嫁衣?所以你們聽好了,我會跟你們合作去尋找寶藏的,隻要你們現在當著我的麵,把洪芸給殺了!反正她也沒有活路了,不是麽?神兵城城主給她下的毒,你們以為輕易能解嗎?還是你們打算為了她,去找阿九城主要解藥?大家都是男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玉嬴你也不必傷心,洪芸死了,你得到了寶藏,想要多少女人,都不過是招招手的事情。”


    “璃哥……”洪芸不可置信地看著殷璃,等她轉頭去看洪宇,就看到洪宇偏頭,躲開了她的視線,而玉嬴抱著她的手,突然鬆開了一些,楊桀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小卓躲在門外,聽著房間裏的動靜,神色很是不安,他總感覺殷璃根本沒打算跟那些人合作尋找寶藏,隻是想讓那些人全都去死……


    小卓神色有些猶豫,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小跑著離開了,出了院子,就朝著南城而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嫁無雙之神醫王爺不良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木遊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木遊遊並收藏盛嫁無雙之神醫王爺不良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