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季節,天厲國耒陽城,入夜時分。


    城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依舊絡繹不絕,而在距離城門並不遠的樹林之中,覃樾和穆妍相對而立,拓跋嚴皺著小眉頭站在覃樾身旁,手中還握著覃樾還給他的刀,有些搞不懂現在是什麽情況。


    覃樾自稱遠道而來的朋友,一見麵就問了穆妍一句是否歡迎他,而他心裏隱隱有些期待穆妍給他的答案。


    明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照在穆妍那張絕色傾城卻麵無表情的小臉上麵,顯得越發冷漠。對於覃樾的問題,穆妍冷冷地回答了三個字:“不歡迎。”


    覃樾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在回憶,他第一次見到穆妍,是在北漠國繁星城的名醫大會,兩人並沒有言語交流,隻是醫術和毒術的比試,他很欣賞穆妍的本事和行事作風,即便他知道穆妍的醫術和毒術都並不比他強,但穆妍很聰明,潛力很大。


    就在當時,覃樾非常確信,穆妍也是欣賞他的,無關男女之情。後來,覃樾救了穆妍的小弟沈贇之,雖然他隻是把沈贇之從冰潭之中撈出來,還未來得及為沈贇之醫治,穆妍就出現了,但假如沒有他出手的話,穆妍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第一次見麵,比試之後,穆妍本沒有必要,卻把先選獎賞的機會讓給了覃樾。而第二次,穆妍是感激覃樾的。


    這些覃樾都知道,所以他自以為再次見麵,他和穆妍即便算不上真正的朋友,但也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穆妍對他如此冷淡,讓他覺得莫名其妙。


    拓跋嚴反應過來,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穆妍身邊,抓住了穆妍的手,板著小臉看著覃樾,問了穆妍一句:“娘,這個叔叔是壞人嗎?”拓跋嚴感覺這個叔叔好像不壞的樣子,不然以他家娘親的暴脾氣,應該一出現直接開打才對。


    “不知道。”穆妍話落,牽著拓跋嚴轉身就要走。


    覃樾飛身而起,擋在了穆妍和拓跋嚴麵前,看著穆妍神色認真地說:“是我冒昧了,我沒有惡意。”他的印象中蕭王妃是個很聰明並且很有趣的人,穆妍根據他刻意沒有偽裝的聲音認出了他,他沒想到穆妍會是這樣的態度。


    “所以呢?”穆妍看著覃樾神色平靜地問,“你想做什麽?看上我了?”


    覃樾愣了一下,繼而搖頭失笑:“千萬別誤會,不是那樣的。”


    “我知道,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麽?你救過我的小弟,想讓我報恩麽?”穆妍看著覃樾,眼底閃過一道幽光,不過覃樾並沒有注意到。


    對於突然出現在耒陽城的覃樾,穆妍其實很意外。她事實上並不排斥覃樾,內心也已經把覃樾當成了自己人,算得上是朋友。


    穆妍現在對覃樾這麽冷淡,和當初覃樾在無雙城應家認出慕容恕的身份,然後刻意拒絕和慕容恕再有來往的原因差不多。


    穆妍是神兵門蒼氏一族的少主,她任何時候都不會忘記自己身上掛著神兵門的至寶神兵令,那上麵也係著神兵門蒼氏一族其他人的性命。而覃樾,是一個跟蒼氏一族有關,穆妍卻並不知道其中關聯的人。


    如穆妍先前對慕容恕所說,覃樾保護神兵門蒼氏一族的方式是讓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人遠離蒼氏一族。如今覃樾突然來了耒陽城,並且直接找上了穆妍,穆妍很確信覃樾迄今為止並不知道她和神兵門的關係,覃樾會找她是因為當初在繁星城短暫的交往。


    但穆妍現在很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和覃樾有過多的接觸,否則以覃樾的聰明,穆妍很容易暴露。


    穆妍信任覃樾,但這信任是有限度的,並且是不可說的。在穆妍沒有確認覃樾身後究竟是什麽人之前,她絕對不會讓覃樾知道神兵門蒼氏一族更多的信息。


    “報恩?”覃樾微微愣了一下,繼而笑了起來,“你是在說沈家的那個孩子?你不提,我都忘記了。”


    “既然不是因為沈贇之,那你是來耒陽城遊玩,想讓我招待你麽?”穆妍看著覃樾神色平靜地問。


    覃樾微笑點頭:“是啊。”


    “抱歉,我沒空。”穆妍神色淡淡地說。還好慕容恕離開了,假如覃樾發現慕容恕,很容易聯想到神兵門蒼氏一族和蕭王府有關,因為慕容恕娶了穆妍的表姐。


    “那蕭王有空麽?我們一起喝過酒。”覃樾看著穆妍微微一笑說。


    “我家老爹也沒空!”拓跋嚴一本正經地說。


    “這樣的話,那就算了。”覃樾神色未變,隻是心中略有些失望。他來耒陽城,本以為可以和蕭星寒穆妍夫妻成為朋友,沒想到穆妍並不喜歡他的樣子。這裏麵似乎還有其他的什麽原因,他覺得有些奇怪,卻說不出來哪裏怪。


    “走吧。”穆妍牽著拓跋嚴,繞開覃樾往前走。


    覃樾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穆妍和拓跋嚴母子的背影,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不知蕭王妃的醫館明日什麽時辰開門?”


    “叔叔,你不是沒病嗎?”拓跋嚴回頭問了一句,穆妍腳步也停了下來。


    “我帶妹妹前來求醫,蕭王府想必不歡迎我們,但蕭王妃的醫館應該不會將我們排斥在外吧?”覃樾神色淡淡地問了一句。


    “我娘的醫館沒有固定的開門時間,看天氣和我娘的心情。”拓跋嚴小臉認真地說。


    覃樾唇角微勾,點了點頭:“那我就等著吧。”


    拓跋嚴回頭,正準備往前走,穆妍卻轉身看著覃樾問了一句:“生病的是你親妹妹嗎?”


    覃樾搖頭:“不是,是師妹。”


    “你很在意她?”穆妍又問了一句。


    覃樾毫不猶豫地搖頭:“不在意。”


    “奉師命來的?”穆妍問了一句。


    覃樾笑了:“你猜對了。”他的記憶並沒有出錯,這個蕭王妃很聰明,唯一不對勁的,隻是她突然變了的態度而已。


    “既然不在意,那便等著吧。”穆妍淡淡的話語傳入覃樾耳中,而她抱著拓跋嚴飛身而起,朝著耒陽城城門口而去,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城牆之內。


    覃樾伸手輕撫了一下自己光潔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說:“她其實把我當了朋友,卻在刻意疏遠我,為什麽呢……”


    覃樾抬頭看了看天空的明月,沉默了片刻之後,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覺得自己想到了原因,應該是他突然出現,擄走那個孩子,引穆妍來城外的行為太唐突了,穆妍或許是怕蕭星寒誤會。


    覃樾回頭想想,他其實不應該突然找上門來和一個有夫之婦說什麽“有朋自遠方來”,很冒昧,畢竟他們先前並不熟悉。


    想明白之後,覃樾就很淡定地進了耒陽城,去找南宮晚所在的那家客棧了。他決定接下來不再去找穆妍或者蕭星寒,就耐心等著蕭家醫館再次開門,帶著南宮晚光明正大地過去求醫好了。


    穆妍和拓跋嚴回到醫館的時候,先前被她扔下的那個病人還在裏麵等著。


    穆妍讓拓跋嚴給那個病人抓了藥,並沒有收錢,然後就關了醫館的門,帶著拓跋嚴一起回蕭王府了。


    見到蕭星寒的時候,穆妍告訴他覃樾來了耒陽城。


    蕭星寒得知覃樾做了什麽,看著穆妍微微皺眉說:“離他遠一點。”


    穆妍唇角微勾,小手在蕭星寒胸口畫著圈圈,似笑非笑地說:“怎麽?吃醋了?”


    “嗯。”蕭星寒點頭。覃樾是蕭星寒迄今為止所遇到的同輩男人之中最出色的一個,沒有之一。危機感是不存在的,蕭星寒絕沒想過穆妍會看上覃樾這種可能,他隻是不希望他的媳婦兒被別的男人覬覦。或許覃樾是個正人君子,但蕭星寒很清楚穆妍這樣出色的女子對覃樾那樣的人有多大的吸引力,覃樾的行為也證實了這一點。


    “放心吧,我倒不覺得他會看上我。”穆妍若有所思,“很奇怪的一點是,他說是奉師命,帶著師妹前來求醫的,所求的自然是你,先找上我或許是正好路過醫館,巧合而已。”


    這件事的奇怪之處在於,穆妍和蕭星寒都知道,覃樾是神醫門的弟子,而且在神醫門的地位絕對不低,一個覃樾並不在意,卻不得不千裏迢迢護送前來耒陽城求醫的師妹,也一定不是普通的神醫門弟子,很可能是門主的女兒之類的存在。假如真是那樣的話,就表明,神醫門上上下下那麽多醫者,對那個姑娘的病都束手無策,否則絕對不可能外出求醫的。


    “你決定吧。”蕭星寒對穆妍說。雖然他說讓穆妍離覃樾遠一點,但是並沒有要求穆妍不再見覃樾,要不要給覃樾的師妹醫治,蕭星寒讓穆妍自己決定。


    穆妍唇角微勾:“第一,我很好奇覃樾的師妹究竟得了什麽怪病,會讓整個神醫門都沒有辦法醫治;第二,覃樾是奉師命來的,我在想,他如果跟神醫門門主不是一條心,卻依舊留在神醫門,一定有他的目的,假如說他這次能將那位身份不凡的師妹的病治好帶回去的話,對於他在神醫門的地位會有幫助;第三,我一直想找機會學蠱術。所以,如果我不行,你上,這單生意,絕對穩賺不賠。”


    穆妍很理智地在看待這件事,她和蕭星寒不止一次因為對蠱術一無所知而變得被動,如今並非是覃樾在求他們,而是神醫門在求他們,這是個絕佳的機會,隻要他們對覃樾師妹的病有辦法,就可以讓覃樾代表神醫門,以蠱術秘籍作為交換。


    而與此同時,穆妍也真的把覃樾當了朋友,在考慮這件事對覃樾的影響。根據穆妍的猜測,覃樾和現如今神醫門的掌權者並非一路人,他留在神醫門,為神醫門門主效命,定然是有隱秘的目的,所以他必須謹慎,並且取得那位門主的信任,這次求醫,如果成功的話,對覃樾在神醫門的處境應該會有好處。


    蕭星寒點頭:“好。”蠱術的確是他最欠缺的地方,如穆妍所說,這次是個好機會。


    “三天之後,我去醫館。”穆妍對蕭星寒說。覃樾已經來了,她沒有必要操之過急,留三天時間,看看覃樾會做什麽。


    是夜,耒陽城四方客棧後麵一個幽靜的客院之中。


    覃樾坐在院子裏,月下獨酌,倒也愜意。


    南宮晚的丫鬟出現在他身後,垂著頭說:“覃公子,小姐有請。”


    “告訴她,我沒空。”覃樾神色淡淡地說。他沒有對南宮晚說過重話,唯一的原因是他不想惹南宮儷不快。覃樾知道南宮儷猜忌他,但南宮儷不會動他,南宮晚是原因之一。覃樾並不認為自己在利用南宮晚的感情,因為南宮晚那樣的女人,根本不配談什麽感情,他也從未對南宮晚表示過好感。


    覃樾不在乎南宮晚的病能不能治好,但客觀來說,假如這次他能夠讓南宮晚的病情得到好轉,即便沒有痊愈,南宮儷也會大喜,到時候,他一直想對南宮儷提的一個條件,便可以開口了。


    其次,作為一個醫者,覃樾其實很想知道,南宮晚的這種怪病要如何醫治。


    房間裏的南宮晚,聽到丫鬟稟報說覃樾沒空,氣得扯爛了一條帕子。出發的時候,南宮晚所想象的這次出行,將會是她和覃樾朝夕相對感情升溫的旅程,可是離開神醫門之後南宮晚才發現,覃樾對她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淡漠,不管她明裏暗裏如何示好,一點用都沒有。


    第二天一早,連燼送拓跋嚴去蘇家上課,看著拓跋嚴跑進了蘇府,連燼就調轉馬頭離開了。走到半路,迎麵碰上了覃樾。


    這會兒時辰尚早,因為是盛夏季節,已經天光大亮了,耒陽城大街上的店鋪都開了門,賣早點的攤子到處都是,熱騰騰的包子,香氣四溢的小菜,各色各樣精致的粥品小菜,應有盡有。


    連燼騎著馬,而覃樾在大街上信步而行,一手拿著一個咬了兩口的包子,另外一隻手拿著另外一個還沒吃的。


    覃樾戴了千影麵具,所以連燼並未認出他。連燼在一家早點鋪子門口停下,下馬去買了幾碟小醬菜,穆妍很喜歡吃,連燼準備順路帶回去。


    “好吃嗎?”覃樾站在連燼身後,微微一笑問道。連燼現在易了容,他的模樣是莫問塵,曾經和穆妍一起在繁星城出現過,並且救沈贇之的時候,他和覃樾打過照麵,所以覃樾一眼就認出了他。


    連燼聽出了覃樾刻意沒有掩飾的聲音,轉頭看向了覃樾,微微點頭,神色淡淡地說:“你可以嚐嚐。”


    “你叫什麽名字?”覃樾看著連燼問。其實他靠近連燼的時候,就發現連燼易容了,不過他無意探究穆妍的隨從為何一直不敢露出真容。


    “莫問塵。”連燼神色淡淡地說。


    “好名字。”覃樾微微點頭。


    “告辭。”連燼付了錢,提著裝好的幾碟小菜,翻身上馬離開了。


    覃樾上前,讓店家把連燼買的小菜一樣的給他來一份,然後就開心地轉戰其他早點鋪子了。


    最終覃樾從街頭吃到了街尾,得到的結論就是,神醫門的早點種類太單調,味道也很一般,北漠國的飲食整體都不如天厲國,他有點喜歡耒陽城了,因為這裏有吃不完的好吃的,尤其是連燼“推薦”的小醬菜,味道非常地道,配著包子吃是極好的。


    於是,穆妍第一天收到的消息就是,覃樾沒幹別的,早點吃了一個時辰,午餐吃了一個時辰,晚餐吃了一個時辰,又來了一頓夜宵,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第二天,蕭星寒下朝回府的路上,又碰到了正在街上吃早點的覃樾。


    “蕭王,一起喝酒?”覃樾沒有攔著蕭星寒的馬,隻是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問了一句,甚至都沒有其他人知道。


    蕭星寒沒有停下,冰冷的聲音傳入了覃樾的耳中:“沒空。”


    “好冷漠啊。”覃樾神色淡淡地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心裏在想,蕭星寒這種冷冰冰的男人都能娶到那麽漂亮又聰明的媳婦兒,他周圍的女人為什麽都那麽討厭呢?後來覃樾得到了一個答案,蕭星寒是奉旨和親,換句話說,純粹是命好……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覃樾一個人在耒陽城裏玩得很開心,從未帶著南宮晚出過門,出門也沒用,南宮晚不能見光。原本南宮晚夜晚是可以出門的,但是出於安全考慮,覃樾不允許她出去。


    三天之後的傍晚時分,穆妍再次帶著拓跋嚴去了蕭家醫館,而原本坐在醫館對麵的酒樓裏麵吃飯的覃樾,吃掉了最後一個紅燒獅子頭,起身離開回了客棧。


    這是來到耒陽城之後,覃樾第一次進南宮晚的房間。


    “樾哥哥,你來了。”南宮晚看到覃樾,微微一笑柔聲說。她的房間在她進來之前,已經被她的下人用最快的速度加上了黑色的布簾,遮住了陽光。


    “走吧,帶你去求醫。”覃樾看著南宮晚神色淡淡地說。


    “樾哥哥已經求那位蕭王爺點頭為我醫治了嗎?”南宮晚神色一喜,“樾哥哥你真好!”


    “不是,是蕭王妃。”覃樾轉頭看了一眼杵在門口的兩個丫鬟,“過來給小姐收拾一下,準備出門。”


    這會兒是傍晚時分,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去,所以南宮晚不能直接出去,必須包裹嚴實。


    “樾哥哥,很快就天黑了,我們天黑之後再出去吧,我想看看耒陽城裏是什麽樣子呢!”南宮晚一臉嬌嗔地看著覃樾說。


    覃樾皺眉:“蕭王妃每次坐診都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希望師妹分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為什麽一定要求蕭王妃為我醫治?不是說好了請蕭王爺出手嗎?我聽說過那位蕭王妃,不過是個徒有美貌以色侍人的女子而已,恐怕她的醫術是沽名釣譽。當初在繁星城的比試,樾哥哥為何要讓她呢?”南宮晚的話,無知又自以為是。


    覃樾麵色微沉:“師妹!我再問你一遍,你去不去?不去的話,我今日便帶你回神醫門!”


    南宮晚神色一僵,微微垂眸說:“樾哥哥你怎麽這麽凶,我又沒有說不去……”


    覃樾轉身大步出去了,不多時,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南宮暖,被兩個丫鬟扶著走出來。


    覃樾沒有騎馬,也沒讓南宮晚坐車,因為他們住的這家客棧,就在蕭家醫館隔壁。


    跟上次一樣,醫館門口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看到覃樾再次出現,有人認出他就是先前擄走蕭星寒兒子的那個男人,驚呼了一聲:“蕭王妃,那個男人又來了!”


    穆妍正在寫藥方,聞言抬頭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覃樾分開人群,出現在門口,而覃樾身後,跟了一個全身上下罩在黑色鬥篷之中,就連身形都看不到的人,應該就是覃樾的師妹。


    “請在這裏稍等片刻。”拓跋嚴攔住了覃樾,對覃樾指了指進門之後牆邊放的幾把椅子。


    覃樾微微點頭,坐了下來,南宮晚被丫鬟扶著,在覃樾身旁坐下,很安靜。


    “抓藥。”穆妍寫好了藥方,抬頭說了一句。


    拓跋嚴小跑過去接了藥方,然後小身子十分靈活地在藥櫃旁邊飛來飛去,不多時就抓好了幾副藥,經驗很足的樣子。


    病人拿著藥走了,覃樾起身走過去,在穆妍對麵坐了下來,看著穆妍神色淡淡地說:“家妹得了一種怪病,不能見陽光。”


    穆妍點頭:“小嚴,去把門先關上。”


    拓跋嚴點了點小腦袋,走到門口,對著外麵的人說:“裏麵的那位小姐生了病,現在需要關上門醫治,今日還有要看病的話,就在外麵候著吧。”


    很多人都覺得正常,或許是那位大家小姐有什麽隱疾,不能被人知道。


    拓跋嚴關上了門窗,不少人直接離開了。


    覃樾看了一眼南宮晚的丫鬟,丫鬟把南宮晚的鬥篷給取了下去,露出她那張看起來沒有血色的蒼白臉龐,然後扶著她過來,在穆妍對麵坐了下來。


    不能見陽光,這樣不正常的臉色,穆妍已經大概猜到南宮晚得的是什麽怪病了。


    南宮晚五官生的很美,不過這種病態的美,穆妍欣賞不來。而穆妍沒有忽略,南宮晚看到她的容貌的時候,眼底閃過的一絲嫉妒,出於女人本能的嫉妒。


    “家妹一旦接觸陽光,皮膚便會起水泡。”覃樾對穆妍描述了一下南宮晚的症狀。


    穆妍點頭,示意南宮晚把手放在軟枕上麵,穆妍給她把脈。


    南宮晚卻先往麵前專門用來給病人把脈用的軟枕上鋪了一個她自己的帕子,才把她的胳膊放了上去。


    拓跋嚴微微皺眉,換了病人,穆妍已經在軟枕上麵換了幹淨的隻用一次的布巾,南宮晚還這種做派,顯得自己很高貴一樣,真是矯情。


    穆妍神色如常,給南宮晚把了脈,確定南宮晚的病症就是穆妍所在的另外一個世界所謂的吸血鬼病。


    穆妍所學的這個世界的古醫術之中,對這種病並沒有記載,但前世穆妍從書上看到過,知道這種病要如何處理。想要根治幾乎不可能,不過一些治療手段,穆妍是知道的。


    “如何?”覃樾看著穆妍問。


    穆妍微微點頭:“覃公子,今日本妃坐診,是要收診金的。”


    “這麽說,蕭王妃對於家妹的病症有辦法醫治?”覃樾眼睛眨了眨。他其實沒抱太大希望的,但穆妍好像很有把握的樣子。


    南宮晚神色一喜,看著穆妍說:“隻要你把我的病治好,不管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穆妍沒有理會南宮晚,看著覃樾神色平靜地說:“本妃一直在尋找失傳的蠱術秘籍,覃公子醫術和毒術都那麽出色,或許可以幫本妃找到。這就是交易的唯一條件,不接受的話,門在那邊。”


    南宮晚眼眸微閃,看了覃樾一眼,覃樾卻並沒有看她,而是對穆妍說:“這件事,容在下考慮一下。”


    “好。”穆妍點頭,“小嚴,開門送客。”


    拓跋嚴打開門,請覃樾和南宮晚離開了。天已經黑了,南宮晚沒有再戴鬥篷,她跟在覃樾身後,出了醫館,看著外麵熱鬧繁華的耒陽城,這對她來說極其陌生。


    南宮晚拳頭微微握了一下,暗暗發誓,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變成一個正常人。


    回到客棧,覃樾和南宮晚就在院中坐了下來。


    “樾哥哥是不是告訴那位蕭王妃你的身份了?”南宮晚看著覃樾問。


    覃樾搖頭:“沒有。”


    “那樾哥哥為何不答應她的條件?”南宮晚蹙眉,第一次有希望,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這件事,需要請示師尊。”覃樾神色平靜地說。


    “娘一定會答應的!”南宮晚說,“這樣一來一回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到時候萬一那位蕭王妃反悔了呢?”


    “師妹,這件事,關係到神醫門不外傳的秘寶,我做不了主。”覃樾神色淡淡地說。


    “樾哥哥是怕娘知道了責罰嗎?”南宮晚看著覃樾問,“樾哥哥放心吧,娘為了我絕對不會責罰樾哥哥的,這件事我做主,樾哥哥就把那蕭王妃要的東西給她吧,讓她盡快為我醫治。不管有什麽後果,我來承擔。”


    “但我手中並沒有蠱術秘籍。”覃樾神色平靜地說,“我所學的蠱術,隻是師尊教的很簡單的幾種,就算我寫下來,也不能讓蕭王妃滿意。”


    南宮晚蹙眉:“那就隻能傳信給娘了。”


    覃樾點頭:“師妹不必著急,我們就在此地等著吧。”


    覃樾說的是實話。神醫門有蠱術秘籍,但是一直在南宮儷手中,覃樾和辛茹這樣的核心弟子,所學的蠱術也不過就是兩三種,其中包括尋蹤蠱和血蹤蠱,都是蠱術之中相對比較簡單的。


    蠱術起源於苗疆異族,不同於醫術和一般的毒術,蠱術並不是一種觸類旁通的東西,其中玄妙之處就算理解了,也很難創造出新的蠱毒種類,甚至必須遵照前人留下的秘籍中的秘法,才能學會如何解除某種特定的蠱毒。


    覃樾一直沒有求南宮儷教他更多的蠱術,因為南宮儷不可能答應,她不希望覃樾實力繼續變強,這會威脅到她的地位。


    卻說穆妍,她帶著拓跋嚴回到蕭王府之後,就和蕭星寒說了南宮晚的病症。


    “我見過那樣的病。”蕭星寒想了想說,“爺爺還在世的時候,曾經醫治過一個那樣的病人。”


    “治好了嗎?”穆妍問蕭星寒。


    蕭星寒微微搖頭又點頭:“其實沒有治好,爺爺說那種病是天生的血就有問題,除非把全身的血都換了,否則是不可能治好的。爺爺便想了一個辦法,做一種塗抹的藥物,可以讓那個人暴露在陽光之下,不會被陽光傷害。”


    “如何做?”穆妍好奇地問。


    “當年是我想出的辦法,給那人做的藥物,但那種藥物一旦開始用,便一輩子都不能停,停了之後,病症會加劇。”蕭星寒說。


    “所以,這是一個選擇。要麽永遠待在黑暗裏,要麽就永遠依賴藥物生存。”穆妍若有所思。前者換句話說,是永遠依賴黑暗而生存,這兩種選擇,從本質上來說,沒有區別。


    “那個人已經死了。”蕭星寒說,“上吊。”


    “我有一點想法。”穆妍依偎在蕭星寒懷裏說。


    等蕭星寒聽了穆妍的想法,思考了片刻之後,微微點頭說:“應該可行,比我十歲那年做出的那種不完美的藥,會好很多。”


    穆妍搖頭:“不,假如對方是神醫門的公主,你的藥,更適合她。”


    對於蕭星寒在十歲那年就能研究出一種外用的抵禦陽光的藥物,穆妍隻有一個感覺,她家男人真的是個天才。而穆妍所知道的治療吸血鬼病的方法,其實更多的是受到傷害之後如何醫治,本身病人還是需要長時間待在黑暗之中。


    蕭星寒聽到穆妍的話,不置可否。


    夜半時分,蕭星寒和穆妍都沒有睡,因為穆妍拉著蕭星寒在研究蕭星寒當年做出的那種藥。


    藥材並不難尋,當蕭星寒根據當年的配方,原樣做出來的時候,穆妍看著那一瓶漆黑的藥膏,抱著蕭星寒的胳膊笑了起來:“蕭寒寒,如果你給覃樾那位師妹的是這種顏色的藥,這交易沒戲。”


    穆妍很確信,其他病人或許為了站在陽光下,變醜也認了,南宮晚絕對不願意那樣做,那是一個很在意容貌的女人,從她對穆妍的嫉妒就可以看出來。


    穆妍興致勃勃地拉著蕭星寒,開始研究如何把那種藥物從黑色變成白色,她有一些很奇特的想法,蕭星寒說可以試試。


    夫妻倆正在忙碌的時候,突然接到稟報,有人闖了進來。


    “誰?”穆妍微微蹙眉,拿帕子擦了一下手。


    “是我。”門外傳來了覃樾的聲音。


    穆妍很無辜地看了蕭星寒一眼,表示她在蕭王府栽種的毒藤攔不住覃樾很正常,劍龍衛攔不住覃樾,也很正常。


    門開了,蕭星寒攬著穆妍走了出去,就看到覃樾背對著他們站在院中,連背影都顯得氣質卓然。


    “覃公子,深夜造訪,所為何事?”穆妍看著覃樾問。


    覃樾轉頭,看了穆妍一眼,又看了蕭星寒一眼說:“你們應該早就猜到我是神醫門的人,你們提出的交易,有一點問題。”


    “直說。”蕭星寒冷冷地說。覃樾當時隻說考慮一下,如今一個人過來,說交易有問題,很顯然,他不想讓南宮晚知道。


    “我所學的,隻有很簡單的三種蠱,你們要的蠱術秘籍,我給不了你們,隻能傳信回神醫門,請師尊定奪。”覃樾看著穆妍和蕭星寒說,“提醒你們,我師尊未必會按照你們的要求做。”


    穆妍眉梢微挑:“不然呢?”


    “以她的性格,即便把蠱術秘籍交給你們,也不會是完整的。”覃樾神色淡淡地說。


    “所以,覃公子有什麽建議?”穆妍看著覃樾問。


    “我的建議是,”覃樾神色平靜地拔劍出來,“今夜我闖入蕭王府,想與你們商量換個條件,你們不答應,便刀劍相向。”


    穆妍神色莫名,看了蕭星寒一眼說:“他來找打的,你上還是我上?”


    蕭星寒放開穆妍,穆妍默默地轉身回房間,把蕭星寒的劍取出來,放在了蕭星寒手中說:“打吧!”


    看到蕭星寒和覃樾幾乎同時拔劍而起,朝著對方殺了過去。穆妍眨了眨眼睛,覃樾主動上門“找打”,究竟意欲何為,她其實還不是很清楚。不過沒關係,先打了再說。穆妍直覺,覃樾不是為了南宮晚,更不是為了神醫門。


    這一戰,生生地從半夜打到了黎明時分。


    一開始,兩人默契地選擇了互相切磋,都沒有用全力。在旁邊觀戰的穆妍表示,覃樾的實力比她想象的還要強一點,雖然不如蕭星寒。


    而天色快亮的時候,氣氛突然轉變,兩人幾乎同時開始全力攻擊對方。


    最終,蕭星寒一劍刺入了覃樾的胸口,猛然拔劍,覃樾胸口血流如注。穆妍眼眸微縮,這一劍,是覃樾故意受的。


    覃樾捂著胸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看著蕭星寒說了兩個字:“佩服。”


    “所以,你腦子果然是有病麽?”穆妍看著覃樾問。


    覃樾神色依舊平靜如昔,也沒有給自己上藥,唇角微勾說:“今夜我師尊便會到耒陽城,我是為了裝可憐,問她討點東西,順便幫你們拿到蠱術秘籍,謝了。”


    覃樾轉身要走,走了幾步又轉頭過來,輕咳了兩聲說:“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碰上我師尊的話,請讓她以為,我看上蕭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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