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送沈莊主離開!”厲嘯天冷聲說。


    看到衝進來的一群帶刀侍衛,沈幽若臉色難看地站了起來:“不用,我自己會走!”


    轉身離開的時候,沈幽若深深地看了蕭星寒一眼,蕭星寒眼眸冷漠至極,根本沒有看她。


    沈幽若在一隊侍衛的“護送”之下,很快出了宮,不知蹤跡。


    皇宮之中,所謂的宴會也該結束了。


    東方紫煜唇角微勾:“所以,這件事情就是,北漠國濟慈山莊的沈莊主,提出要以整個濟慈山莊作為嫁妝,嫁給蕭王,厲皇為了保證天厲國和東陽國和親順利進行,斷然拒絕了。”


    厲嘯天輕哼了一聲說:“沒錯,就是這樣。”被一個女人耍了一通,厲嘯天心裏當然很不爽。不過事情發展到現在,倒是讓厲嘯天看到蘇霽和蕭星寒這兩位臣子的心智,以及他們對天厲國皇室的忠心。所以,厲嘯天對於蕭星寒最後的提議,深以為然。


    沒有動沈幽若,而是放了沈幽若離開,是因為厲嘯天很清楚,沈幽若就算回到北漠國,也絕對不會好過的。而剛剛登上皇位的北漠國皇帝拓跋浚,對於沈幽若的行為,會如何處理呢?厲嘯天很期待。


    蕭星寒一個人先離開了,東方紫煜和蘇霽一起往外走,蕭家一家三口跟在後麵。


    蕭心悅看著前麵不遠處蘇霽清瘦的背影,心中默默地想,蘇綺姐姐說的果然是對的,這位蘇丞相大人心又黑嘴又毒,以後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等蕭心悅回到蕭府之後才發現,她的兩半神醫令,刻字的那一半不見了。


    蕭心悅努力回想,當時她家哥哥好像從她身旁經過,會不會是她哥哥拿走了?想到這裏,蕭心悅很開心地表示,她家哥哥心裏肯定是喜歡她的,隻是沒有說而已。


    “蕭伯母。”


    突然聽到沈幽若的聲音,寧如煙神色微變,轉頭就看到沈幽若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後,白色的衣服已經換成了一身夜行衣。


    “你怎麽還沒走?”寧如煙微微皺眉。


    “蕭伯母,我就這麽讓你們討厭嗎?”沈幽若看著寧如煙問,“我知道,你們和星寒哥哥不是真的斷絕了關係。作為星寒哥哥的母親,難道蕭伯母寧願看著星寒哥哥被迫迎娶叛將穆家病弱又無能的四小姐,都不願意讓我陪著星寒哥哥嗎?”


    “沈幽若,”寧如煙麵色一沉,“你口口聲聲都在提蕭沈兩家的關係,你又把蕭家,把我們當成了什麽?丟了信物,便暗中偷了心兒的神醫令來騙我們,然後又一聲招呼都不打,和皇上談起了交易,你的本事確實很大。但我要告訴你,不提我們現在已經跟蕭星寒沒了關係,就算蕭星寒還是我膝下的兒子,你也進不了蕭家的門,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娶你!否則你以為他最後為何要說出那樣狠絕的話,那是他要斷了你的生路!不要懷疑,他會說到做到!”


    沈幽若眸光一寒:“不要再說了!”


    寧如煙麵色沉沉地說:“看在父親的麵子上,我不想對你說太過分的話,你速速離開,從此蕭沈兩家,再無任何關係,你好自為之!”


    沈幽若猛然轉身,很快消失在寧如煙麵前。


    臘月初九一大早,一個消息在耒陽城中迅速傳開,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傳向了天下。


    北漠國濟慈山莊的沈幽若沈莊主,提出要以整個濟慈山莊作為嫁妝,想要嫁給天厲國的蕭王爺,隻是被厲皇斷然拒絕了。


    “那個姓沈的女人,還真是不怕死啊!”


    “她莫不是瘋了吧?眼看蕭王就要成親了,她想插一腳,以為那麽容易嗎?”


    “這件事要是傳到北漠國,她的臉丟盡了不說,北漠國皇帝肯定不會放過她!”


    “愚蠢的女人!”


    ……


    流言越傳越烈,相信不久之後就會傳到北漠國去,到時候濟慈山莊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就不得而知了。


    耒陽城的慕容府。


    慕容恕神色平靜地看著麵前的不速之客:“沈莊主,你的事情,在下恐怕幫不上忙。”


    “慕容少主,慕容家和沈家,一向有不少生意往來。”沈幽若看著慕容恕說,她的臉色比起昨日差了很多,眉眼之間很是憔悴。


    慕容恕神色淡淡地說:“生意場上,不談交情,隻有利益,沈莊主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我今天來,就是跟慕容少主談交易的。”沈幽若看著慕容恕麵色沉沉地說。


    “說來聽聽。”慕容恕神色淡淡地說。


    “慕容少主生意遍布天下,應該有辦法掌控流言。”沈幽若看著慕容恕說。她不能讓流言就這樣傳到北漠國去,那樣她的一切都毀了!沈幽若之所以沒有立刻離開,就是因為知道慕容恕在耒陽城,前來求助慕容恕。


    慕容恕微微一笑:“沈莊主說的事情,在下無能為力。掌控流言,雖然很難,並不是沒有辦法。但是在下提醒沈莊主一句,關於沈莊主的流言,是天厲國皇室刻意放出去的,接下來天厲國和東陽國,將會聯手大肆渲染,讓流言用最快的速度傳到北漠國,在這樣的形勢之下,沒有誰能夠改變當前的局麵。”


    沈幽若麵色一沉:“我以為,慕容少主的能力不止於此。”


    慕容恕搖頭:“沈莊主看得起在下,是在下的榮幸,不過這與能力無關,既然是注定不會成功的一件事,就無需再浪費時間和精力。”


    “慕容少主沒有興趣知道,我會給你什麽好處嗎?”沈幽若不肯死心,因為慕容恕是她如今唯一能夠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慕容恕神色淡淡地說:“沈莊主,不要怪在下說話直,你現在已經自身難保了,你所許諾的好處,或許就像你對厲皇許諾的那樣,沒有兌現的那天。”


    “慕容恕!”沈幽若眸光一寒,顯然慕容恕對於她來到耒陽城之後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


    “給沈莊主一個忠告,如果你還想挽回點什麽,就不要在耒陽城中停留,做多餘的事情,因為這裏不是你的地盤,不管你想做什麽,都注定會一敗塗地。”慕容恕神色平靜地看著沈幽若說。


    沈幽若猛然站了起來,看著慕容恕說:“很好!慕容少主果然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很識時務!”


    慕容恕神色淡漠地說:“多說無益,慢走不送。”


    看著沈幽若離開的背影,慕容恕嘴角勾起一抹輕嘲,不知好歹的女人!


    今日是臘月初九,明日便是蕭星寒和穆妍的大婚之日。


    蕭心悅在耒陽城蘇丞相府門口下馬車的時候,正好遇到從宮中上了早朝歸來的蘇霽。蘇霽身著一身暗紅色的丞相朝服,更襯得他麵如冠玉清雋無雙。


    四目相對,明明離得也不近,蕭心悅下意識地又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客客氣氣地行禮,眼觀鼻鼻觀心地叫了一聲:“蘇丞相大人。”


    蘇霽眼眸微眯,後退兩步?怕他還是討厭他?


    沒有聽到蘇霽的聲音,蕭心悅心想,這個蘇丞相大人果然看她不順眼,昨日就刻意為難她,今天竟然又撞上了。


    “阿綺在府裏嗎?”蘇霽轉頭問丞相府的管家。


    “回公子的話,小姐一早就出門去了。”管家恭敬地說。


    蘇霽又看向了蕭心悅,還沒等他說什麽,蕭心悅就開口說:“既然蘇姐姐不在,那就不打擾了。”


    蕭心悅話落就要轉身上馬車離開,蘇霽眼眸微閃:“阿綺應該快回來了,蕭小姐不妨進府稍等片刻。”


    蕭心悅背對著蘇霽,腳步一頓,小臉有些糾結。她今天過來找蘇綺,是真的有正事,要不要進去等一會兒呢?


    “蕭小姐不想等便改日再來吧。”


    “那好吧。”


    兩人同時開口,蕭心悅的小臉瞬間就有些尷尬了。


    蘇霽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轉身進了府:“管家,請蕭小姐先去阿綺那裏坐坐。”


    “小姐,咱們還走嗎?”蕭心悅的丫鬟小聲問她。


    “不走了。”蕭心悅看著蘇霽的背影,握了握小拳頭。她覺得她跟這位丞相大人無法溝通,以後真的要離遠一點才好。


    蕭心悅進了蘇府,去蘇綺的院子裏等她,也沒想過蘇霽怎麽知道蘇綺很快就會回來。


    耒陽城天厲國驛館。


    蘇綺一大早就來了,說要陪伴穆妍度過最後一個單身的日子,她一來就跟穆妍講了昨夜宮裏的事情,是從蘇霽那裏知道的。


    穆妍迄今為止並未見過沈幽若,但是昨夜宮中發生的事情她已經都知道了,完全沒有出乎她的預料。她從一開始就不認為沈幽若會對她構成什麽威脅,因為那枚落到穆妍手中的定親信物神醫令表明,沈幽若連自己身邊的人都無法掌控,還妄圖憑借一己之力在耒陽城掀起什麽風浪,太天真了。


    “小表妹啊,明天就要成親了,你緊張不?”蘇綺看著穆妍問。


    “好緊張呢怎麽辦?”穆妍對著蘇綺翻了個白眼。緊張?緊張個毛線!嫁人而已,又不是生死關頭。


    “好好說話!”蘇綺擰了一下穆妍的耳朵,“你真不緊張?我聽說姑娘家嫁人之前都是又緊張又忐忑又期待又不安的,你怎麽這麽不正常呢?”


    “表姐,你又沒嫁過人,不要聽信謠言。”穆妍唇角微勾。


    蘇綺涼涼地說:“鬼丫頭,你在暗示我年紀比你大現在還沒嫁人是吧?找打是不是?”


    穆妍無語:“表姐,求別想太多。”


    “小姐,蘇相派人過來請蘇小姐回府。”門外響起淩霜的聲音。


    蘇綺微微愣了一下:“我哥找我回去幹什麽?府裏沒事啊!”


    “原本沒事,現在應該有事了,表姐快回去吧。”穆妍對蘇綺說。


    “小表妹,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巴不得我立刻走?”蘇綺眼神危險地看著穆妍問。


    穆妍唇角微勾:“看破別說破,姐妹還有得做。”


    蘇綺扶額:“小混蛋!我走了!”


    看著蘇綺離開的背影,穆妍笑著搖頭,真不知道她這位彪悍的表姐以後會嫁個什麽樣的男人。


    蘇綺回到府中,得知是蕭心悅過來找她,所以蘇霽才讓人去請的,就匆匆忙忙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心兒,你找我什麽事?”蘇綺一見到蕭心悅就開口問道。


    “你們都退下吧,我有話要跟蘇姐姐說。”蕭心悅讓她的丫鬟都出去。


    房間裏麵隻剩下了蘇綺和蕭心悅,蕭心悅拿出一個並不大的布包,遞給了蘇綺。


    “這是什麽?”蘇綺有些好奇地接過來打開。


    “蘇姐姐一定要保密哦,這個是我娘給嫂嫂的禮物。”蕭心悅對蘇綺說。


    蘇綺看著布包裏麵長條形的盒子,打開盒子,裏麵靜靜地躺了一根發簪,不是金簪也不是玉簪,而是一根木簪。木簪通體墨色,散發出一絲極好聞的藥香,簪尾刻了一個很獨特的花型,簪頭鑲嵌著一枚古樸的紅色寶石。


    “這是祖母送給我娘的,我娘說,要送給嫂嫂。”蕭心悅看著蘇綺神色認真地說。


    蘇綺看著那根簪子,微微歎了一口氣說:“明日大婚,你們……”


    “我們不能去。”蕭心悅神色有些黯然地說,“我娘說,隻要哥哥嫂嫂過得好她就放心了。”


    蘇綺伸手揉了揉蕭心悅的腦袋:“別傷心,以後會好的。”其實蘇綺也不明白蕭家和蕭星寒之間為何走到了如今這一步,這裏麵定然有隱情,她無意探究。


    “嗯。”蕭心悅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拿出一個墨綠色的荷包,遞給了蘇綺,“這是我親手給哥哥繡的,蘇姐姐你幫我交給嫂嫂吧。”


    蘇綺認真打量了一下:“小心兒你女紅做得很不錯嘛,哪天也給姐姐做一個?”


    “沒問題,我明天就開始給蘇姐姐做。”蕭心悅嘻嘻一笑說。


    “姐姐我現在習慣了穿男裝,所以這荷包,也記得要做成男式的,上麵繡個‘蘇’字就好。”蘇綺眼眸微閃。


    “好。”蕭心悅很乖巧地點頭。


    等蘇綺發現手中荷包角落裏麵的兩個小字,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小心兒,你確定繡這兩個字上去不會顯得很奇怪?”


    隻見荷包一角繡著工工整整的兩個小字,一個“寒”,一個“心”,組合到一起,要麽念“寒心”,要麽念“心寒”,意思也是很奇特了……


    “不會啊,蘇姐姐應該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蕭心悅很認真地問蘇綺。


    蘇綺點頭:“我當然知道。”蕭星寒和蕭心悅兩個人名字中各取了一個字……


    “那哥哥也會知道的。”蕭心悅笑了。


    蘇綺表示,不管寒心還是心寒,都隨便吧,反正又不是給她的。


    蕭心悅把東西送到就走了,她前腳剛走,蘇霽就過來找蘇綺了。


    “這是什麽?”蘇霽拿起了桌上的荷包,一眼就看到了上麵繡的兩個字。


    “這是小心兒送給她哥哥的禮物。”蘇綺唇角微勾,“大哥你想不想要?”


    蘇霽神色淡淡地坐了下來:“說的就像你也會做一樣。”


    蘇綺白了蘇霽一眼,然後嘿嘿一笑說:“老大,想讓我給你繡荷包,恐怕是沒可能了,不過你可以讓小心兒給你繡啊!”


    蘇霽微微皺眉:“你在胡說什麽?”


    “這都聽不懂?”蘇綺看著蘇霽搖頭,“大哥,我發現你的腦子也不是很聰明嘛!”


    “別說廢話了,爺爺找你,讓你去他的書房一趟。”蘇霽對蘇綺說。


    “哦。”蘇綺話落就起身出去了。


    蘇霽坐在蘇綺的房間裏,又拿起了桌上的那個荷包,然後放在自己腰間,跟自己的荷包比對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的荷包看起來好醜……


    蘇綺到了蘇徵的書房,就看到書房裏麵放了幾口大箱子。


    “阿綺,把這些送去給小妍兒。”蘇徵對蘇綺說。


    “都是什麽東西?”蘇綺說著打開了一個箱子,裏麵滿滿的都是書,而且是蘇徵一向小心嗬護的那些古籍,蘇家代代相傳的寶貝。


    “爺爺,你這些寶貝都不舍得讓我看,竟然全要送給小表妹?”蘇綺表示這差別對待是不是太明顯了點,她也是有自尊的好不?


    蘇徵笑著說:“阿綺,你小時候爺爺讓你隨便看,你把爺爺的書扔到水裏三本,用來燒火五本,還有兩本被你撕了玩兒,四本被你亂塗亂畫得不能再看,你都忘了?”


    蘇綺神色有些尷尬地輕咳了兩聲:“爺爺這個年紀記性還這麽好,小的萬分佩服。不說了,我去給小表妹送禮物去。”


    不多時,蘇綺帶著蘇徵給穆妍的禮物,還有蕭心悅讓她轉交的禮物,又去了驛館。


    夜幕降臨的時候,穆妍勸走了打算陪她一起睡的蘇綺,靜靜地坐在燈下看書,看的是今日蘇綺送過來的其中一本,並不是醫書,而是關於很古老的機關術的一本書。


    穆妍看得很入神,感覺古人的智慧有時候讓人歎為觀止,她從中得到了不少新的靈感,覺得回頭可以好好思考整理一下,用在新的武器和暗器設計上麵。


    窗戶無風自動,隨之襲來熟悉的藥草清香,穆妍唇角微勾,並沒有抬頭:“蕭寒寒,都說了成親前三天見麵不吉利的,你就不能再忍忍?”


    蕭星寒沒有說話,因為他一眼就看到了穆妍頭上的那根發簪,他認得那是什麽東西,也知道那東西原本屬於誰。


    蕭星寒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發簪上麵的紅色寶石,眼神微微暗沉了一下。


    “怎麽了?”穆妍放下手中的書,起身看著蕭星寒問。


    看到蕭星寒的目光,穆妍伸手把那根發簪取了下來,拿在手中看了看說:“這是你娘讓心兒通過我表姐轉送給我的,你應該認得。”


    “這不是普通的發簪。”蕭星寒伸手把穆妍擁入了懷中,“這是蕭家的傳家寶。”


    “有什麽特殊的作用?”穆妍有些好奇地問,“還是說你們蕭家有個藏寶庫,用這個才能打開?”


    穆妍隻是隨口那麽一說,沒想到蕭星寒竟然“嗯”了一聲,肯定了她的猜測。


    穆妍神色莫名:“真有藏寶庫啊?”


    “是藏藥庫。”蕭星寒微微歎了一口氣說,“蕭家是從曾祖開始才歸順了朝廷,在那之前,蕭家救人無數,名聲遠揚,也得到了巨大的財富,因此引起了天下各國的注意。曾祖選擇歸順天厲國,是為了保全蕭家,在歸順的同時,曾祖將蕭家收斂的財富,全數獻給了當時的天厲國皇帝,從而得到了天厲國的庇佑。”


    “也是因為那些驚人的財寶,天厲國皇室對蕭家的忠心很滿意,沒有要求蕭家獻出代代相傳的醫學典籍,那些才是蕭家最珍貴的財富。”


    “藏藥庫,隻有傳承蕭家醫術的家主才知道其所在,其中有蕭家的醫術典籍,還有很多天材地寶。”


    “醫毒不分家,蕭家世代行醫,與此同時也製造出了無數種的毒,但從未拿那些東西害人。那些毒物和配方,都在蕭家藏藥庫之中存放著。那是蕭家先祖給後輩留的保命之路,假如某天遇到危險,那些毒物,便可成為武器,不為害人,隻為防身,以此保全蕭氏血脈。”


    穆妍心中微歎,蕭家一門仁善,可惜醫人不醫心,他們對世人的善,很難收到同等的回報。蕭家先祖早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他們仍舊堅持將醫術和濟世救人的信仰代代傳承下去,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原本娘已經把藏藥庫的鑰匙給了我,十年前我離開蕭家的時候,又還給了她。”蕭星寒眼眸微黯。


    藏藥庫的秘密,隻有繼承蕭家醫術的男人知道,可藏藥庫的鑰匙,卻在蕭氏一族的女主人之間傳承。寧如煙當初從她的婆婆手中接過這根發簪的時候,也接過了一句鄭重的囑咐,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把這個簪子給任何人,包括她的丈夫。這是為了約束蕭家醫術傳承人對藏藥庫的使用。


    不過寧如煙和蕭源啟的情況比較特殊,因為蕭源啟並未繼承蕭烜的衣缽,蕭烜的一身醫術全都傳給了蕭星寒。而寧如煙知道這根發簪很重要,卻在蕭星寒第一次開口要的時候,就瞞著她的公公婆婆給了蕭星寒,因為她相信她的兒子不會做錯任何事。


    十年前,蕭星寒離開蕭家,臨走之前把發簪還給了寧如煙,並且把藏藥庫所在之地告訴了蕭源啟和寧如煙,因為那是屬於蕭家的,蕭星寒不能要。


    如今,寧如煙在明知這根發簪對蕭家有多重要的情況下,還是送給了穆妍,她是在告訴蕭星寒,他就是蕭家最重要的血脈,永遠都是。


    “這是送我的,不是給你的。”穆妍看著蕭星寒說,然後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個荷包,在蕭星寒麵前晃了晃,“這個,才是送給你的。”


    蕭星寒接過那個荷包,看到上麵工整娟秀的“寒心”兩個字,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昨夜蕭心悅刻了字的那半塊神醫令確實是被蕭星寒順走了,這會兒就在蕭星寒的書房裏麵。


    蕭星寒當年離開蕭家的時候,蕭心悅還是個奶娃娃,蕭心悅的記憶裏麵沒有蕭星寒,可她卻是蕭星寒曾經日夜盼望的小妹。蕭心悅出生的時候,蕭星寒很高興,他還親手為蕭心悅做了好多的小玩具。


    “我知道,你當年選擇離開,是出於愧疚自責,無法麵對他們,也是為了保護他們。”穆妍握著蕭星寒微涼的大手說,“但我們總要往前看的,人生苦短,有些事情,錯過了便無法挽回。”


    蕭星寒皺眉看著穆妍,似乎不明白穆妍在說什麽。


    “所以,我們去個地方吧。”穆妍看著蕭星寒微微一笑說。


    耒陽城蕭府。


    夜深了,蕭源啟和寧如煙的房間早已經熄了燈,可夫妻二人都沒有睡意。


    蕭源啟再次翻身的時候,寧如煙微微歎了一口氣,坐了起來:“相公,你是在想星寒吧?”


    蕭源啟沒有說話,寧如煙聲音有些悵惘地說:“在我這輩子最絕望的時候,父親抱著星寒交給了我,他那麽乖,總是對著我笑。”


    “別說了。”蕭源啟的聲音很低沉。


    “十年了,我什麽都不敢說,甚至不敢偷偷地去看他一眼……”兩行清淚從寧如煙臉上滑落,“他開口說的第一個字,就是叫我娘。我看著他一點一點地長大,他那麽懂事,不用我說,他就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我喜歡梅花,他每年都會陪我去普陀寺看梅花,還自己采了梅花做成梅花茶送給我。他八歲那年,聽說蘇家有馨口臘梅,便去登門拜訪,和蘇老爺子約好,蘇老爺子答應他,每年梅花開的時候,他都可以去采……他十歲那年,跟下人學做了長壽麵,在我生辰的時候,親手做給我吃……”


    “那幾年我身體不好,父親說藥物調理的同時,也要加強鍛煉,我總是覺得累,星兒就一直陪著我,有一次還哄我說,如果我每天能多走幾步,他就把蘇家的梅花全都采了,給我做很多很多梅花茶。”


    “那年,星兒真的把蘇家的梅花采光了,給我做了梅花茶,還學會了釀梅花酒,還用梅花做了安神香給我。蘇霽說以後不讓星兒再去蘇家采花了,星兒就跟蘇霽下棋,說如果他贏了,就把蘇家的梅林都移到咱們家裏來,最後他們兩個下了一整天的棋,隻是下了個平手……”


    “相公,你還記得嗎?父親一直想讓你學醫術,你卻誌不在此,後來有了星兒,父親便不再要求你和弟弟們一定要學醫了。你說過,星兒就是上天派來拯救你的,否則你會被父親念叨一輩子……”


    蕭源啟起身抱住了寧如煙,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如煙,那些都過去了。”


    寧如煙流著淚說:“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們的孩子就要成親了,我們連遠遠地看一眼都不能……”


    “娘。”


    從外間傳來的聲音,讓蕭源啟和寧如煙身子都是一僵,寧如煙猛然推開蕭源啟,下床跑了出去。


    “星兒!”寧如煙哭著抱住了蕭星寒。


    蕭源啟從內室出來,看到母子相擁的一幕,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心裏並不比寧如煙好過多少,但他是男人,他要撐起這個家,他不能什麽都不管不顧。


    “娘,別哭了。”蕭星寒伸手擦去寧如煙眼角的淚水。


    “星兒……你長大了……”寧如煙淚眼朦朧地看著蕭星寒說。縱然他們這十年間也曾見過麵,但那相隔甚遠形同陌路的見麵,還不如不見。


    “對不起。”蕭星寒眼底閃過一絲痛色。如果不是穆妍拉著他,他真的沒有勇氣再來到這個地方。


    “不要說對不起,娘知道,星兒是個好孩子……”寧如煙看著蕭星寒又哭又笑。


    蕭源啟輕咳了兩聲,蕭星寒看著他叫了一聲:“爹。”


    “嗯。”蕭源啟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但他眼中的水光證明他此刻的心情並不平靜。


    十年了,時間似乎把他們拉得很遠很遠,可當他們重聚的這一刻,卻又像是從未分開過,沒有隔閡,沒有陌生,沒有疏離,甚至都不需要解釋之前發生的任何事情。


    “你就是星兒媳婦吧?”寧如煙轉頭看到穆妍,擦了一下眼淚,握住了穆妍的手,十分喜愛的樣子,“這幾天總是聽心兒提起你。”


    星兒媳婦?穆妍笑了,看著寧如煙說:“醜媳婦來見公婆了。”


    寧如煙也笑了:“這麽美的姑娘,怪不得我們星兒喜歡。”


    “穆妍。”蕭源啟突然開口,叫了穆妍的名字。


    穆妍看向了蕭源啟,蕭源啟神色嚴肅地看著她說:“不知道星寒對你說過多少他的事情,跟他在一起,注定不會一直平順下去。”


    “相公,你現在說這些做什麽?”寧如煙不認同地看著蕭源啟說,似乎是怕蕭源啟把她的兒媳婦給嚇跑了。


    “如果你有其他的目的,你直說,不要騙星寒,如果你真心愛他,不管未來遇到什麽風浪,我希望你都不要離開他。”


    蕭源啟的話,聽起來有些不近人情,可穆妍知道,這是因為蕭源啟真的在意蕭星寒這個兒子,才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蕭源啟是怕她傷害蕭星寒。


    “我是叛將之女,但我並不是任人擺布的病秧子。我承認,一開始,我隻是為了讓蕭星寒救我哥哥,才答應了這樁和親,但那是在我們相遇之前。”穆妍神色平靜地說,“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山盟海誓,他想娶我,我想嫁給他,就這麽簡單。”


    “不要管你爹說什麽,他脾氣不好。”寧如煙拉著穆妍的手說,“娘知道你是好孩子。”


    蕭源啟輕咳了兩聲說:“她還沒改口呢。”暗示意味十足。


    看到寧如煙眼中的期待,穆妍微微一笑說:“明日我們就要成親了,今天是過來拜見高堂的。”


    蕭源啟和寧如煙並排坐著,看著蕭星寒和穆妍在他們麵前跪了下來,行叩拜之禮。


    蕭源啟眼中滿是欣慰,寧如煙不停地抹著眼淚,這次是高興的。


    “爹。”穆妍看著蕭源啟叫了一聲。


    蕭源啟點頭,穆妍又看著寧如煙叫了一聲“娘”,寧如煙伸手把她拉了起來,一臉喜色地看著她說:“好好好!”


    “星寒,你們今日能來,我們已經很高興了。”蕭源啟看著蕭星寒語重心長地說,“以後不必擔心我們,你們要互相扶持,好好過你們的日子。”


    “是啊。”寧如煙握著穆妍的手說,“我們都好好的,你們不必掛念。”


    “這個,還是給娘拿著吧。”穆妍把那根木簪又還給了寧如煙。


    寧如煙卻拒絕了:“這根簪子,是給蕭家傳承人的,就是屬於星兒的,你們拿著,以後總有用得上的地方。”


    蕭源啟神色嚴肅地看著蕭星寒和穆妍說:“蕭氏的醫術,就是蕭家人的信仰。雖然星寒已經多年不再行醫,世人對他多有詆毀之詞,但醫術永遠都是蕭氏最珍貴的財富,為父希望你們能夠將之傳承下去。”


    穆妍微微點頭:“爹放心,蕭氏神醫之名,不會斷在我們手裏。”


    “星兒,那個孩子是怎麽回事?”寧如煙突然想起蕭星寒前些日子突然冒出來的那個私生子,忍不住開口問。


    “娘,那是我們倆一起收養的一個孩子。”穆妍對寧如煙笑著說,“等有機會,我們會帶他過來拜見你們的。”


    寧如煙微微鬆了一口氣說:“我就說我家星兒最是規矩守禮,絕對不會亂來的。”


    穆妍笑了,她都能想象到,蕭星寒曾經一定是個超級乖的小孩。


    “妍兒,你也是個苦命的,看你這麽瘦,一定吃了不少苦。”寧如煙想到穆妍的身世,一臉心疼地說,“以後讓星兒好好為你調理調理身子,你也要多吃一些,下次你偷偷過來,娘給你煲湯喝。”


    “嗯。”穆妍笑著點頭。


    “星兒,娘知道你老大不小了,但是妍兒還小,你們不用著急圓房。”寧如煙看著蕭星寒一臉認真地說。


    蕭源啟輕咳了兩聲說:“如煙,這些事你就別管了。”


    “娘,其實我身體挺好的。”穆妍看著寧如煙一本正經地說。


    蕭源啟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穆妍覺得蕭源啟心裏一定在說她是個不知羞的丫頭……


    “娶了妻,有了孩子,以後就要學會承擔責任,護著自己的妻兒,也要保重自己,行事務必要更加謹慎一些。”蕭源啟看著蕭星寒語重心長地說。


    “嗯。”蕭星寒微微點頭。


    “時候不早了,你們回去吧。明日是你們大喜的日子,不必在意其他。”蕭源啟看著蕭星寒和穆妍說。


    臨走之前,寧如煙拉著穆妍的手語重心長地囑咐:“我家星兒以後就交給你了。”


    “娘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你家星兒的。”穆妍唇角微勾說。


    蕭源啟聽著感覺怪怪的,不像是他們娶兒媳婦,倒像是他們要嫁女兒……


    蕭源啟和寧如煙站在窗邊,看著蕭星寒和穆妍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寧如煙突然笑了,一臉欣慰地說:“相公,咱們星兒的眼光真好。”


    蕭源啟微微歎了一口氣:“如煙,這下你該放心了吧?不要總是說星寒一個人你放心不下。”


    “相公,我什麽時候說過那種話?”寧如煙愣了一下。


    “做夢的時候。”蕭源啟看著寧如煙說。


    寧如煙挽住了蕭源啟的手臂:“其實相公你做夢的時候也叫過星寒的名字,我沒敢告訴你。”


    蕭源啟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說:“很晚了,去休息吧。”


    蕭星寒和穆妍一起回了驛館,兩人沒有點燈,就靜靜地相擁坐在窗邊,看著夜空中的那一輪明月。


    “蕭星兒,你娘說把你交給我了。”穆妍輕聲說。


    “嗯。”蕭星寒應了一聲。


    “所以,以後你要聽我的話。”


    “好。”


    “有什麽事都要告訴我。”


    “好。”


    “我想看你笑的時候,你要對我笑。”


    “嗯。”


    “要經常回去看爹娘,要寵心兒妹妹。”


    “好。”


    “可以殺人,但是打不過的時候,記得要跑。”


    “嗯。”


    ……


    “最後一件事,咱娘說了,我還小,先不圓房。”


    “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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